積壓於心底已久的情緒,在宣泄的那一刻。並沒有想象中的解脫。相反,胸腔內的怒火在發泄出來的時候。變本加厲,讓這憤怒愈演愈烈。
陌南秧揪着文這希衣領的手,逐漸加大了力氣,蒼白的手背上,隱隱能看到青色的。微微鼓起的血管:“這麼多年來,你口是心非。血口噴人,你的良心。可曾安寧過?”
那雙桃花一般令人驚豔的美目,就這麼目帶悲涼的看着他,像是傳說中的審|判之輪,悲涼中卻帶着來自於靈魂最深處的質問。
這質問。讓他不寒而慄。
文這希心中突然一陣揪心的疼,他猛的打落了陌南秧揪着自己衣領的手,不能自抑的失聲喊道:“那你讓我怎麼辦?”
少年道眼眸裡。有常人無法理解的哀傷,他絕望的又哭又笑。最後用自己修長的指,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聲音沙啞的開口道:“她就那麼突然跪在我面前。哭着說自己錯了。然後求我陪她演一場戲,演贏了,她死,演輸了,你們陌家全部陪葬……”
文這希頹然的笑着,眼淚卻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旁邊的林語珊和陸明翰都聽的一頭霧水,陸明翰英挺的眉,擰成了一團,他上前走了兩步,來到文這希的跟前,眼底眼眉低聲問道:“你什麼意思?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幾近崩潰中的文這希,卻沒有說話,他別過頭去,不再看上房間內的任何人,見他這副樣子,陸明翰有些急了,正欲再次發問,卻被陌南秧擋下了。
“讓他冷靜下吧。”陌南秧一改剛剛凌厲的模樣,語氣裡帶着顯而易見的疲憊。
陸明翰停了下來,沉默了片刻後,他突然扭過頭來,很認真的凝視着陌南秧,一字一頓開口問道:“三年前,你沒有跟文這希上|牀,對不對?”
他問道很認真,好像當下最重要的問題,是她有沒有跟文這希睡,而不是小公主陌南柯到底是怎麼死的。
陌南秧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陸明翰在糜色醉酒後對她說過的那句話——“南柯,我愛你”,不知爲何,此刻再想起這句話,她心底,只有深深的諷刺。
“有意義嗎?”她擡起了頭,看向陸明翰的眼眸,摻染了幾分憐憫的味道:“現在你纔來問我,那我回答有或者沒有,有差別嗎?”
——反正,你早已不是我的老公,我也不再是你的女人……
陸明翰的手,突然緊握成拳,雖然他表面上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如果你仔細觀察,你會發現,他整個身子,都在輕微的顫抖——像極了當年被千夫所指,孤立無援的陌南秧。
“我們什麼也沒做。”就在這時候,一直保持沉默的文這希,終於將實情說出了口:“那天晚上,她只是喝多睡着了,我們連手都沒碰,就連她的衣服,也是姚婷婷脫下來的。”
話音剛落,一邊一直緊握着拳頭的陸明翰,突然一拳打到了文這希的臉上,這一拳又快又狠,用力又超大,毫無防範的文這希,被一拳打倒在地。
“那你爲什麼要冤枉她!”陸明翰情緒失控,無法自已,他重重的喘着粗氣,啞着嗓子歇斯底里的質問着自己曾經最信任的兄弟:“你知不知道,因爲你的一句話……因爲你的一句話……”
因爲你的一句話,這些年,她白白受了多少委屈的……陸明翰說不下去了,回想起這些年他對她所做的種種,他的心裡,就像刀割一樣。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被自己的殘忍所驚愕到,詫異於自己怎麼會做出這種令人髮指的事?
可是當嫉妒和怨恨佔據了整個心靈的時候,他滿腦子想的都是:爲什麼她不能愛他?
一個問題,在自己的腦海裡反反覆覆的縈繞,也將他心底最深的怨,全部喚醒了,所以,對她做再殘忍的事,都變得有情可原了,因爲這一切,是她自找的。
可現在,他們又告訴他,她是無辜的。
“別給自己找臺階下。”一直保持沉默的旁觀者林語珊清冷的開了口,她雙手抱肩,神情冷漠的瞥了陸明翰一眼,然後嗤笑道:“如果你能對南秧多一點兒信任,這種劣質的謊言,能一騙就騙了你三年嗎?當年,你只需要在新婚夜把她睡了,所有謠言全都不攻而破,可你呢?呵,哪怕三年前你真的睡了南柯,面對牀單上的血,你也得嘲諷南柯一句’做這膜花了多少錢?質量真差’!”
林語珊冷哼了一聲,一針見血的指出:“承認吧,陸明翰,你就是自私,你最愛的人,只是你自己,所以當三年前你新婚夜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你首先選擇的不是質疑這件事情的真假,不是聽南柯的解釋,而是覺得自己被背叛了,被欺辱了……當年,你哪怕稍微給南秧一丁點兒的愛,你也不至於整整三年,因爲這點兒小事,把南秧折磨成這個樣子!”
這些話,林語珊早就想說出來了,這個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看上去一副癡情不已的模樣,實際上呢?剝開了外表華麗的包裝,心底下,只有一副自私虛僞的空殼。
陸明翰和林語珊,向來是鬧不對的,以往對於林語珊的指責,陸明翰從來不聽,有時還會很沒有紳士風度的直接打算她,可是今日,面對林語珊的怒罵,陸明翰心底,有着片刻的震驚。
真的是這樣的嗎?他彷彿站不穩一般,身影輕微的搖晃了一下,面色慘白如紙,整個人好像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場面越來越混亂,衆人的情緒也越來越激動,激動過後,是兩敗俱傷的慘狀。
陌南秧突然長長的籲出一口氣來,疲憊的搖了搖頭低聲道了一句:“算了吧。”
她垂下了眼瞼,又長又密的睫毛,在下眼瞼處打下一片無力的陰影,語氣裡,滿是悲涼和無奈:“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說完,她深吸了一口氣,站直了身子,擡眸看向了文這希,壓低眼眸正色道:“我現在更關心的是,我妹妹,到底是怎麼死的。”
被陸明翰一拳打倒在地的文這希這才從地上艱難的站起,他頭髮凌亂,嘴角被陸明翰打出了血絲,整個人看上去,狼狽極了。
文這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目光裡有幾分痛心疾首的味道。
“南柯。”他開口道:“不管你現在查到了哪裡,算我求求你了,不要再往下查下去了,真相,不是你能接受得了的。”
真相,不是她能接受得了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抱着這樣的想法,所以她纔會渾渾噩噩的活在自己自以爲是的世界裡這麼多年?
口口聲聲說爲她好,口口聲聲說是保護她,可是這些人,從頭到尾,到底有沒有問過她的意見?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自己從一開始就知道真相,起碼這樣,她不用活在害死自己親妹妹的自責中,一活就是三年之久!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我接受不了?”陌南秧聳聳肩,漫不經心的模樣,演得恰到好處,她淺笑了一下,斜着身子靠在文這希的書櫃旁邊,道:“文這希,我問你,你有多久沒見過我了?”
這雖然是個問句,但是她並沒有指望文這希回答她,她自己拍了一下手,自問自答道:“三年,整整三年,你不會真的覺得,這三年來我一點兒變化都沒有吧?”
文這希沉默了,三年不見,陌南秧身上所發生的變化,簡直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當年那個害羞內斂的小姑娘,早已不見了蹤影,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陌南秧,讓他本能的覺得恐懼。
“南秧,你這個樣子,讓我很害怕。”難得的,一樣好面子的文這希,居然主動把恐懼說出了口,他頓了頓,突然擡眸看向陌南秧,笑容淒涼:“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這個樣子,像極了當年的南柯。”
——而這,會害死你的……
聞言,陌南秧沉默了片刻,而後,她苦笑了一下,低聲道:“其實你不告訴我,我也已經猜到真兇是誰了,我今天來這裡,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要……”
陌南秧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文這希厲聲打斷了,文這希突然向前幾步,抓住了陌南秧的雙肩,怒吼道:“你還不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嗎?南秧,這一切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的!爲什麼你們姐妹兩個,一個一個的都那麼的倔?你覺得你是大偵探,大英雄,能把一切查個水落石出,爲南柯報仇?不要天真了!南柯花了那麼大的力氣,機關算盡,最後甚至不惜自殺來保全你,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她好不容易保下來的命,重新搭進去?!”
歇斯底里的大吼中,陌南秧一不小心,窺探到了真相。
她僵硬的扭過頭來,不可置信的盯着文這希的眼睛,顫抖着身子,一字一頓的問道:“你……你……你說什麼?南柯是爲了我才自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