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南秧的音量用的實在是大,引得旁邊兒的人紛紛側目。都想要看一看這兩位當衆出醜的“光棍兒”是何許人也。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眼瞎掉:這……這……這不是謝三爺和秦四爺嗎?
一瞬間,抱着看熱鬧心態的衆人又紛紛收回了偷偷探過來的目光,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
笑話,謝三爺和秦四爺的笑話誰敢看?也就陌南秧這個從不嫌事兒大的主兒敢一再挑戰那兩位大爺的底線。
片刻的冷場後。陌南秧像是突然間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一樣,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眨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滿歉意”的表示:“哎呀……我是不是說到你們的痛處了?真是太對不起了!怎麼今天我腦子跟打結了一樣,想到什麼說什麼呢……”
這歉道的簡直一點兒誠意都沒有,平心而論:表情太誇張。用詞不誠懇,還陰陽怪氣奧的暗諷了一下沒女朋友是秦慕澤和謝銘爵的“痛處”,與其說是在道歉。倒不如說是又往他們的傷口上添了一刀。
可即便如此,謝銘爵和秦慕澤也只能選擇原諒:人家小女生。口無遮攔說錯了話,無心之過,又已經跟你道歉了。你若是斤斤計較。揪着不放,豈不是顯得太沒風度了?
“不礙事”三個字已經到了謝銘爵的嘴邊,還未出口,卻又聽到陌南秧“亡羊補牢”般的“彌補”兩位受傷的單身狗道:“你們也不用太難過,一會兒我拋花球的時候,我作個弊,就往你們的方向拋!聽說接到了會有好運的!保證你們下個月就能找到女朋友!”
謝銘爵嘴角抽了抽,以一種無比複雜的心情提示陌南秧道:“花球……是拋給未婚女士的……”
陌南秧好像才知道這些一般,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臉上顯出幾許驚訝,片刻後,她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笑道:“沒關係的,未婚男士也一樣,天下單身狗一家親。”
狗?謝銘爵額角暴起青筋,臉色也陰了下來。
幾日不見,這小丫頭的嘴巴,真是越來越厲害了……若是再跟她呆下去,估計會被她損的顏面盡失……想到這裡,謝三爺瞥了一眼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崽子,然後三十六計,走爲上策道:“我看小崽子在這兒也呆膩了,我帶他去別處逛逛,你們兩位……隨意。”
此話一出,早就不想在這兒乾站着聽大人聊天的小明澈立刻很配合的嚷嚷着:“哥哥哥哥,我要去後院,後院有好多兵哥哥!他們有槍!我要看真槍!”
謝銘爵聳聳肩膀,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然後附身把自家弟弟抱了起來,跟秦慕澤還有陌南秧告別道:“你們先聊着,小崽子在家就嚷嚷着要看警衛兵什麼的……我帶他上後院新鮮新鮮。”
說着,便瀟灑的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這下,門口就只剩下陌南秧和秦慕澤了,兩人各懷心事的對峙着,秦慕澤有一腔衷腸想訴,陌南秧有一肚子的挖苦想說,可不知爲何,四目相視下,他們誰也說不出口。
最後,還是陌南秧打斷了沉默,她在漫不經心的掃視秦慕澤的過程中,發現了秦慕澤受傷纏着的繃帶,以及繃帶上滲出來的血漬,於是,她的眼底閃過一瞬間的驚愕來。
他受傷了?還是故意演了出苦肉計?她突然想起了在中心會議室的笑談——“等我們大婚之際,四弟可要把手拍紅了爲我們慶祝啊”,如今,他的手不拍自紅,那這早已約定好的鼓掌,到底還該不該讓他鼓?
“你的手怎麼了?”陌南秧盯着秦慕澤紅白相間的手,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需要我叫醫生過來重新給你包紮一下嗎?”
畢竟,人家喜慶的婚禮上,你帶着一雙血淋淋的手過來賀喜,多不吉利!陌南秧在眼角結上了冰霜,心底不斷的說服着自己:爲他叫醫生,不過是不想他毀了自己大好的婚宴,絕不是擔心他血淋淋的,無比刺眼的手會出什麼問題。
“不礙事的。”秦慕澤下意識的把自己受傷的手背到了身後,背完以後,卻又無比心酸的想:爲什麼要多此一舉的把手藏起來呢?反正現在的她,也不會再心疼自己了。
“真的不礙事嗎?”陌南秧顰起了眉,那一臉關切的樣子,若不是演得太過情深意切,秦慕澤都要破格相信了:“可我看你的手,傷得好像挺重的。”
“小傷,不要緊。”有史以來第一次,秦慕澤開始猜不透陌南秧到底想幹什麼,她這恢復如初的臉實在是太犯規,盯着她,他沒辦法不走神:“不過是練習格鬥的時候擦了個皮罷了。”
擦了個皮?這手那裡只是擦了個皮!昨天醫生趕來時,差點兒沒被他家老闆的傷勢嚇死:那玻璃,剛開始只是扎進了肉裡,清理一下玻璃渣,塗點兒消炎藥就能搞定,結果後來被秦慕澤一拳一拳的砸的越來越深,甚至有幾片玻璃渣觸及了筋骨,等醫生把玻璃渣全都取出來的時候,秦慕澤的手上,已經沒有一塊兒好肉了。
這些陌南秧是不知道的,就像她現在並不知道秦慕澤早已愛上她了一樣,她還在想着在英國時,戴瑞克先生跟她說過的話:消腫效果越好的藥,副作用越大……這些話讓她的心更冷了一些,對這男人的恨,也更深了。
“不要緊就好。”陌南秧移開了定在秦慕澤右手上的目光,面上的笑意,逐漸加深了:“一會兒我和你二哥舉行成婚儀式時,可還等着你帶頭爲我們鼓掌呢,你的手要是真出了什麼大毛病,那可就糟糕了。”
鼓掌?秦慕澤的身子又是一僵:該死,他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
他在沒有用麻醉的情況下,忍着劇痛讓醫生把手裡的玻璃渣當着自己的面一一取出,然後掙扎着來參加了她的婚禮,最後居然還要爲這該死的婚禮鼓掌叫好……
辦不到……絕對辦不到,他既沒有灑脫到可以放手,也沒有大度到可以成全他們,所以他不祝賀他們,他今天過來,絕對不是爲了祝賀他們。
“這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秦慕澤斂下眼睛來,蒼白的臉上,表情依舊很淡漠:“雖然是小傷,可是畢竟見了紅,傷筋動骨一百天,醫生囑咐不能亂碰。”
說着,他眼底突然凝了一層霜,冷着調子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也不想爲你們的婚禮鼓掌。”
聞言,陌南秧的心突然一緊,粉拳不自覺的握了起來。
可惡……爲什麼要顯出這麼一副受傷的模樣呢?你這個施暴者,到底有什麼資格作出這樣一副被我刺痛的表情?陌南秧咬着牙,秦慕澤那副孤清冷寂的模樣,讓她莫名的心煩,他終於笑不出來了,她應該感到高興纔是,可是爲什麼,他笑,她煩,他不笑,她反倒更煩了。
“喂喂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陌南秧不願再去細想自己爲什麼會莫名的煩躁,現在的她,不需要想那麼多,她只要變得更冷血,更無情,更咄咄逼人,就足夠了:“難道四弟不祝福我和你哥哥喜結連理?”
祝福?當然不祝福了……秦慕澤沉下眼眉來,第一次把心裡的想法直言不諱的表達出來了:“不祝福。”
他終於卸下了所有的僞裝,把自己原本的喜怒完完整整的展露到了陌南秧面前,可一直想要死掉他臉上那副僞善的面具的陌南秧,此刻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爲什麼要顯出這樣一副表情來?爲什麼不繼續談笑風生的跟她鬥智鬥勇?爲什麼不能殘忍到底,最先放手的,難道不是他自己嗎?
怎麼?難道還想再騙她一場?真當自己是傻子啊?陌南秧狠了心腸,冷笑道:“四弟你祝福不祝福是一回事兒,鼓不鼓掌,是另外一回事兒!你在中心會議廳,可是應下來要帶頭鼓掌的,難不成堂堂秦家家主,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手都快被折騰掉一層皮了,難道還躲不過鼓掌這一劫嗎?秦慕澤的眸色,逐漸加深了,他沉默了片刻,爾後擡頭糾正陌南秧道:“你記錯了,我當初應下來的,是秦澤西出現在中心會議廳,我必鼓掌歡迎,至於這場婚禮……那是秦澤西硬加的,我沒點頭,也沒答應。”
他倒是個講道理的人,只可惜,陌南秧早在進監獄的時候,就已經變得不講道理了。
“可你那天在中心會議廳也沒怎麼鼓掌啊。”陌南秧雙手抱肩,眼神陰冷:“不管怎麼說,你欠着我們一次鼓掌喝彩……再說了,澤西一共就你和秦暮羽兩個弟弟,秦暮羽在英國走不開,這帶頭鼓掌把氣氛搞熱烈的任務,只能你一個人擔着,你逃不了。”
逃不了……秦慕澤突然捂住了心口,悶哼了一聲:是啊,他逃不了。
早在那血紅的請帖遞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就應該料到,這心碎,他逃不了……
“好……”連秦慕澤自己都沒有發現,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在發着顫:“我鼓掌,恭祝你們新婚!”
一字一頓,已是嘔心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