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賈瑗從薛姨媽身上下來,拿了脈枕,給薛姨媽號起脈來。她好歹也是專科婦科大夫,到了這兒,也跟專人學過,這半年,又因爲跟齊太醫投緣,人家還正統的教了她,她的中西醫結合之路可能性雖然不大,但是在中醫的診療上,已經非當初可比了。讓薛姨媽來,主要也是給她看病的。
細聽了,薛姨媽倒真沒什麼病,說白了,就是是女人都有會有婦科病,就算是女人再愛乾淨,男人不愛乾淨,你能怎麼着。這會又跟二十一世紀不同,隨時洗澡,還有各種專業洗浴的用品。還不同體質配不同的方子,此時哪那麼講究,況且薛家家主還是生意人,好些事也不能避免。所以只是一點婦科病,還真算是薛姨媽運氣不錯了。
開了方子,內外都有,附耳說了些注意事項,這纔好好坐下說點體己話了。
“姐姐真是大不同了。”雖說薛姨媽看信也知道姐姐跟之前有了不同,但真實的接觸與看信能一樣嗎,不禁感嘆起來。
“有頭髮誰想做禿子?!”艾若白了她一眼,看看坐在炕下椅子上的賈瑗,也住了嘴,讓人把她帶出去玩,想想連賈璉都一塊抱出去了。
“怎麼啦?”原本薛姨媽還想跟抱抱賈璉的,誰讓二嫂來信說,抱了賈璉,得了童子尿,她就有了喜,她不也想沾沾這喜氣。結果姐姐竟然還把孩子都弄了出去,她自然不會想姐姐是故意不讓她抱,而是覺得奇怪罷了。
“那丫頭鬼靈精。什麼都知道,現在我都怕了她,有些事還是別讓孩子聽爲好。而璉兒正在學說話,就怕學一舌頭。就麻煩了。”艾若細細解釋,想到甄家送的東西,賈瑗一個個的看。嚴肅得不像話,聽到她說嚴守門戶,專心守孝,她才放下來。讓艾若都不禁覺得,這丫頭別是又猜出來了吧?弄得她現完全不敢當着賈瑗做事了,太驚悚了。
“姐姐真是忒小心了些,再鬼靈精。不也是孩子嗎?”薛姨媽倒不以爲然起來。
“可不敢這麼想!”艾若把賈瑗替小吃貨弄了間鋪子的事一說,說完還搖搖頭,壓低聲音說道,“這話也就只敢跟你說說,滿府上下都封了口。生怕壞了瑗兒的名聲。”
薛姨媽還真沒受過正規的教育,連識字都是勉強的,聽艾若這麼一說,果然一驚。她嫁的是商賈之家,平日來往的就是那些同身份的太太,就算她出身高又如何。薛家要做生意,太太外交瞎時候也是必須的。平日聽的看的,也都是這些商賈之事,哪裡能想到這麼多。被艾若一說。倒真嚇到了。不過她也是有自尊心的,自然不敢多言,不過是小心的試探。
艾若也知道她不知道,連王氏都不懂的事,身爲庶女的薛姨媽怎麼可能懂。拉着她便絮叨起來,艾若心理年齡可比薛姨媽大多了。自然知道要拉近距離,最好的辦法就是示弱。
於是把自己在賈家受的氣,誇大了十二分來說,當然也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比如生了孩子就被抱走,什麼三天就跪榮禧堂,艾若也知道,這些事,就算自己不說,兩個嫂子也得告訴她;就算兩個嫂子不告訴她,薛家京裡也是有鋪子的,人家做生意的,消息靈通那是必須的。所以也懶得瞞,正好用來拉近彼此的聯繫。說得那叫一個悽美啊!聽得薛姨媽都是一臉的熱淚,就算聽過,可是聽到當事人自己說出來,跟自己聽到的能是一碼事嗎?
“好在之前的大嫂子人不錯,不怎麼捻我的短處,提醒了我幾次。我也下狠心學了些,不過也知道自己不足,你看,瑗兒纔多大,就託了姑太太,請了宮裡出來的姑姑教養,我平日也在一旁看着,生怕露了怯,讓人笑了去。”艾若按按眼睛,一臉的無奈,就跟沒法說一樣。
“難怪姐姐這麼護着大房的孩子了,原也是念了先頭大嫂子的好啊!”薛姨媽感嘆起來。
薛姨媽原本不知道多羨慕姐姐的,出生是嫡女,能嫁到那樣的人家,就算是次子,還真跟父親當初說的,肯讀書,能上進,這不中了探花郎,又生了一子一女,覺得人生所有好事,真真的全落在姐姐的身上,原本聽到一些傳言,雖然心裡也暗爽過,不過總覺得傳言不可信,她還是羨慕。
現在聽了艾若的苦楚,想想當年賈敏怎麼擠兌他們姐妹的樣子,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拉着姐姐一塊垂起淚來。但心裡卻開朗多了。
人的心性就是這樣,倒不是說心腸壞,而是原來羨慕的對象合着過得還不如她時,馬上感觀都不同起來。想到自己上頭又沒婆婆管着,老公雖說不甚體貼,好歹也看在她孃家的面子,不敢把她怎麼着。日子過得還算是順心不是。
當然,除了沒孩子,不過姐姐之前在信裡就教過她如何調養,她本也不信的,但是也請相熟的大夫看過,也都說對症,對她身體極好。也慢慢的都信了。再說,平日她又不只是只跟艾若通信,也跟孃家嫡母,兩位嫂子寫信問安,中間也會傳些信回來。自然知道,孃家兩位嫂子都有了身孕,而且也是讓姐姐看的,不然,一過熱孝,她怎麼就登門了,要的就是讓姐姐給她方子,她好一舉得男,在夫家站穩腳要。
現在方子拿了,又聽了姐姐的苦楚,一沒了羨慕,二無了後顧之憂,她能不開朗起來嗎?
兩人倒是越說越親熱起來,薛姨媽其實性子是個極面的人。你想,老公死了,兒子管不了,指着讓賈政來管;然後,人家當婆婆,她也當婆婆,生生的被媳婦欺侮得話都說不出來,性子能不面嗎?
現在艾若來了,她孃家在金陵也有人了,看姐姐對她又真心實意的,她真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纔好。艾若多說幾句,她也都認真的當金玉良言來聽了,想着這纔是公候之家,太太的範兒,心裡暗暗地想學起來。
一個是有心想樹立這位正確的主母觀,親媽觀,一位是真心的想學貴婦的體面,倒是拍即合,越說越投契,沒一會的功夫,便真跟姐妹一般了。雖然,嚴格意義上,她們也的確是姐妹。
午飯見了賈瑚,賈珠,他們是孝期,也不好擺宴,也就是略整齊一點。不過薛姨媽也知道,不會挑她們這個禮,她主要是來看病,順便看孩子,雖說賈瑚和賈璉不是親外甥,可是養在姐姐的身邊,她也是同樣的歡喜着。
再看着他們小小年齡,雖然活潑,卻也是知書達理,就連懷中的小胖子賈璉,賣萌的同時,規矩卻也不缺,這全讓薛姨媽對公候之家有了新一層的認知,再不敢胡亂羨慕了。
回了家,薛家的家主薛收(小P查不出薛父叫什麼,不知道哪看過,有這麼一個名,小P就借用了,大家莫怪)也特意早回家,等着妻子。
藥方什麼的,他自然不看,薛姨媽也不好意思給他看,只是細細的說了姐姐的不同,還是四個孩子的教養,最終感嘆起來。
“原本我們家對女兒教養就厲害得很,如今看看姐姐家,方知什麼叫規矩。他們瑗兒,還不滿兩週歲呢,後面兩個教養姑姑,兩個奶嬤嬤,四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見人,請了安,問了好,便乖乖的坐在炕下首的椅子上。真真的,坐有坐像,站有站像,小小年齡,那通身的氣派,真不能直視。”薛姨媽本就怕薛收瞧她孃家不起,十分好也要說十二分的,自然誇了又誇,連賈瑗不愛說話,也成了優點,大大的誇了一下。
薛收其實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你想,能把寶釵教成那樣,能是一般人嗎?千萬別說薛寶釵是因爲天上仙女下凡,跟薛收沒關係。真沒關係,書裡也就不會帶一筆,薛收認爲女兒比兒子強十倍,親自教養的話來了。他是在兒子身上看不到希望,於是把所有希望寄託到女兒身上。
封建制度是等級森嚴,就算薛家上輩因爲獻產有功,封了一個‘紫薇舍人’的榮譽稱號,但也改變了一商人的本質。
就算是皇商,就算是前朝已經取消了商人之子不可參與科舉的禁令,但是商人之子成功的卻實在有限得很。一個出身就被哪怕是平民出身的翰林鄙視致死,生生的被排在清流之外。而勳貴,親貴們更是瞧他們不起,他們若想成功,除了花大把的錢之外,付出的辛勞也是一般人的十幾倍。所以真正的大商家,寧可扶植一個外人出來,也不會真的讓自己的兒子受這個苦的。
所以基本上,薛收壓根就沒打算讓兒子去讀書,改變身份。但是他們女兒,卻是能嫁一個相對高一等的人家的。而薛收的目標更大,不然,薛寶釵看到元妃省親時,也不會那麼的羨慕了,因爲能改變他們家身份的,只有這一條路。兒子指不上,他還是希望能讓孫子,外孫改變門庭的。
由此,不能不說,薛收是一個有着雄才大略的商人,他不是不管兒子,而是本來就沒指望,他所有的希望是寄託在孫子輩的,所以看兒子性子雖然愚鈍一些,但性子還好,也就不很強求。他哪裡知道自己早死,兒子被溺愛成那樣呢?所以還是那句話,人算不如天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