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二更
賈政送小肉球上學時,順便給路不羣使了一個眼色,路不羣讓人把小肉球送到後宅去,然後把賈政帶到了書房。
“賈化這廝,爲兄倒是聽說過。當年他是某地知府,每年的戶部每年交的錢糧都是超數的,戶部的考績倒是很好的。不過大家也都是明眼人,想來也是酷吏一名。此人怎麼會和林兄扯上關係?”
“聽說他們的船到姑蘇之後,這位就被人引見了,然後林妹夫就給寫了這封信,讓他來找我。”賈政腦子已經轉過N回了,此時已經明白了前因後果了,算時間,賈化(賈雨村)真是很有效率的,只怕是林海一到姑蘇,就給這位攔了,然後拿了信,就直接上京了。
“聽聞朝中有意起用舊臣,也是江南之事,出了不少缺,倒是好時機。”路不羣細看了一眼信,想想看,沉聲說道,“你怎麼想?”
“此乃小人也。”賈政黑起臉。
“可小人難養啊!”路不羣撫須微笑。
“老爺,小爺來了。”門外傳來了通報聲,小爺就是小皇子,他可是聖人惟一的嫡子,國家未來的主人翁,叫啥都不對。於是就叫小爺了。
“請吧!”路不羣放下信,擡頭看向了門口,不一會兒,小皇子一身精幹的青色褙子服,外頭套着一個白狐狸皮的斗篷,頭上還戴着了一頂青色小軟帽。賈政知道,小皇子喜歡豔色,這些日子穿得這麼素,還是顧及着,小肉球兒還戴着孝呢!不管小肉球懂不懂,但是他能做到這點,就讓賈政很感動了。紅樸樸的小臉,顯是騎馬來的。
“先生,姨父安!”小皇子對他們倆恭敬的一拱手。
“不敢不敢!”路不羣、賈政一齊躬身行了一禮,身份敏感,於是大家只能含糊帶過。
“姨父可是送萁兒過來的?萁兒呢?”小皇子坐好,又問道。他雖然進步神速,但是,他還是熱愛說話,見誰他都想跟着聊聊。
“在後頭跟你師母玩,對了,正好你姨父考爲師一個小問題,爲師考考你。”路先生撫須又笑起。
“先生請講。”小皇子那叫一個樂,典型的覺得自己受到了尊重。
賈政倒是沒顯出訝異之色,他跟着路不羣時,那時賈珠他們還小,於是路不羣有時也會問問賈珠和路寬,一些成人世界的問題,有時聽聽童言童語,便會有種放鬆之感,是啊,對他們來說,成人世界是太複雜了。
“比如說,一個小人,很想做官,於是求到了你姨父那兒,你姨父原本想拒絕,可是,因爲他是小人,萬一他走了別的門路,將來說不得,你姨父就得受他的報復,可是幫了他,你姨父又覺得有負聖恩,您便如何?”
“把名字給父皇,然後子孫三代,永不錄用即可。”小皇子說得理直氣壯,連嗝都沒打一個。
賈政佩服,這主意也就小皇子能想了。你說啊,他一五品的小官,進宮面聖,跟聖人說,你把這人三代都禁了吧!劉睿直接‘咔嚓’了他。
路不羣點頭,“這是一個方向,只是你姨父能去對你父皇這麼說嗎?他能舉出什麼實例證明這是一個小人?再說小人並不犯法,只是私德有虧,與能力無關。”
小皇子歪着腦袋想想,點點頭,“先生說過,不教而誅,非君子所爲,不過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小人!”
路不羣大笑起來,點頭,但繼續,“可你姨父是君子,他要俯仰無愧於天地,他要帶學生的。”
“哦,姨父,你好好的,不能被我帶壞哦!”小皇子忙點頭,深刻的表達了自己對姨父的尊重,然後眼睛一亮,“是啊,姨父不能做,所以我能做啊,我回頭就跟父皇說去,您告訴我名字!”
路不羣輕敲了小皇子的頭一下,看了賈政一眼,賈政也笑了。
“我錯了嗎?”
“是,你姨父把這事告訴你,由你轉告聖人,其實就是小人行徑了,也是爲人所不恥的;而且是利用一個小童,以達私利,更是不對了,你覺得你姨父能這麼做嗎?”路不羣細細的解釋着。
“哦,所以就跟那些宮人給我個糖,都讓我告訴父皇,母后是一樣的,都是小人行徑。這些都是壞人!姨父不是壞人,所以不能這麼做。”小皇子很會聯想,馬上明白,但馬上鬱悶了,“這麼說,我們拿他還沒法了?”
“是啊,所以你姨父只能推薦他,但是他該做的就是把這個人的經歷,行爲,自己的看法都寫清楚,由你父親來定奪。也許他在某一方面不怎麼對,可是用在對的地方,說不定就是一能吏。小人才能對付小人。你明白嗎?”路不羣嘻嘻而笑,慢慢騰騰的解釋着,小皇子一臉喜色,他早就給自己定了性,我就是小人兒,你能把我怎麼着。本來劉睿就不是什麼好鳥,對惟一的嫡子,本就是偏心得厲害,就沒教什麼好。而路不羣更不是什麼好鳥了,他又不想當大儒,他從來就是因材施教的,於是,小皇子往着腹黑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賈政知道,路不羣看似在回覆着小皇子,卻是在提點自己的。他是君子,他要成大儒,所以他對這些小人是無可奈何的,不過呢,大儒也該有大儒的作風。大儒的作風就是,你讓我做,我會做,但是我也不會欺瞞聖人,不偏不以、無愧於心。
深深的看了路不羣一眼,再一次深深的覺得,自己把小皇子交給他就交對了,太不是東西了。
回頭,賈政就去吏部調了賈雨村的記錄,直接寫了薦本遞了上去。吏部的資料又不是賈政寫的,而賈政也在自己的推薦稿中很明白的說道,“這個人是酷吏,但卻也是能吏。手段雖然不很光明,心也不很正,但是若是能用對地方,說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作用。”
劉睿看了這推薦很是無語,他倒是很明白賈政的爲難之處,怕得罪了這人,將來萬一真的飛黃騰達了,賈政這一脈,可真沒什麼反抗的能力。都是心慈手軟的主。可是幫了,他又過不了他自己那關,於是,他就寫了這麼個玩藝,我推薦了,你就不能把我怎麼着了。但是他這,還真不如不推薦。若是腦子差一點的,只怕就跟小皇子說的,會把那人祖孫三代的仕途都給絕了;就算是自己這腦子不錯的,也會在用這人時,多一個心眼,萬不敢真的放心使用的,將來若是真的這人敢黑賈政,於是,自己定然不會信他的。所以這個主意,一定不是賈政那二貨想的。
等着小皇子晚上回家,跟老爹老媽一彙報,就啥也明白了。小皇子順便還說道,“父皇,以後我姨父真的給你推薦什麼人,你就多看兩眼,若是逼姨父的,你就弄死那人,太討厭了!”
“誰啊?”皇后聽得一頭霧水,劉睿本來就想這事呢,隨手把賈政的摺子和附帶的官員簡歷給了皇后。
皇后看了一眼,她對賈化這名不熟,她只知道賈雨村,但雨村是別號,人家不會寫在這上頭,所以她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
“可是賈祭酒家的親戚?”
“不是,一江南小官,因爲犯了事,被老聖人罷了職,江南鹽案,落馬無數,朝中老臣說,要不啓用一些舊臣、能吏,先穩住局面。不過這個朕還未曾批覆,此時賈政寫這個進來,倒是有些意思了。”
“賈祭酒怎麼會這麼做?”金鈴有了點不在好的預感,但她的紅樓真不如艾若,於是真的做不到舉一反三。
“他是君子,這人是小人,君子怎麼跟小人鬥呢?所以姨父就把這個人的事情告訴父皇,於是讓父皇自行定奪,用與不用,他都做到了無愧於心。”小皇子是真的明白了,於是很清晰的告訴母親。
“這不是君子,是推卸責任!”金鈴翻了一個白眼,“所以你姨父也不是什麼好鳥。”
“母后!”小皇子嘟着小油嘴。
“是,你姨父這樣的也不錯,至少比大多數人簡單點。聖人您怎麼看,要用還是不用?”
“當然用,這是酷吏,爲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倒是可用之材。”
“可是這種人翻臉無情的。”皇后打了一個寒戰。
“是啊,所以他現在可以當刀,等不快了,就可以捨棄了,這種人身上滿是辮子,連抓都不用。”劉睿笑了。
金鈴還是有點憂色,不過看看劉睿,點點頭,這位纔是這個國家的主人,比他大的就只有老爺子,老爺子卻沒有其它可用的繼承人,無論是誰要選邊,都不會選擇行將朽木的老爺子,所以,這種唯利是圖的小人,怎麼會放着最大的BOSS不巴結,去站其它的隊呢?
所以賈雨村很快就官復爲五品,但不是派爲應天府尹,而是順天府尹。應天府,與順天府,用現在的話說,都是直轄市,不過,順天府尹卻比應天府尹高半級,誰讓他是天子腳下呢。原來的順天府府尹派爲江南臬臺。就是總管江南幾府的刑獄。他挺喜歡賈珠,於是上表,拉着賈珠、小呆就一塊去了。賈珠總算是實現理想了。
而賈雨村也當賈政是恩人,他真是沒想到,這位真有能力,隨便一下,就給自己弄了這麼個顯要的官職,真是感激涕零。不過賈政卻很淡定,只是告訴他,自己只是對聖人如實以告,聖人這麼安排,定有深意,所以真不是他的能力。賈政其實這是給打預防針,表達了自己真沒想幫他的意圖。不過呢,這位誤會了,覺得賈政還是真君子,倒真沒想過再害賈政一下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