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如果遠兒在,他一定會生我的氣,會恨我。可是你知道嗎?看到芽菜,她還是會一閃神。對她來說,這是不可碰觸的。”穆哥兒想到那天賈瑗的那一抹失神,心都抽痛起來,還有自己對她說,要不要去路家看看,她那縮回的手,她心裡得有多痛苦,纔會不能面對芽菜,不能面對路家夫婦?就像當年,她不能面對自己,無論自己送什麼給她,她都會讓賈珠對他說,自己並不欠她什麼,所以讓他放下。其實那時,她是怨恨的,於是根本不肯面對自己吧?
“然後呢?”賈珠心裡一疼,他這是爲了自己的妹妹,想到妹妹看到芽菜時,她會是多麼的心疼,他冷冷的看着穆哥兒,你家裡怎麼能允許芽菜出現?只是這話他沒說,深吸了一口氣,“你待如何?”
“我又能如何?我不能逼她忘記遠兒,我自己都忘不掉。”穆哥兒苦笑起來,他真的希望有人能告訴自己,該怎麼辦,可是現在沒人能告訴他,他能做的,就是什麼也不做。真的再多做什麼,是不是逼着她真的遠離自己?
賈珠也無語了,其實,他也常想起路遠的。有時,沒來由的就想到他了,然後好像他死之後,他們的生活都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之前家裡吃飯實際真的是以吃爲主的,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不好吃的,他們會說讓小吃貨想想,能怎麼做得更好吃一點。
然後路遠不在了,有好吃的,他們開始時,會慣性的想到給路家送點去,再然後,放下筷子;有不好吃的,他們還是會想到小吃貨,然後還是放下了筷子。想到了小吃貨,誰又能吃得下!
然後現在他們吃飯,其實就成了一種應付,沒人會說好吃或者不好吃,連帶着沒有見過小吃貨的幾個小的,在吃的問題上,都失去了樂趣,或者說,他們不約而同的,迴避了吃的這個話題,因爲一家子都不談吃,他們能有什麼樂趣可言?
穆哥兒看着賈珠,他其實是希望賈珠來勸他的,但是看賈珠這樣,他也明白,其實路遠是大家共同的心痛,都是不可碰觸的,於是他們都沉默了。
穆哥兒賈瑗的事,對艾若來說是大事,卻也是小事。他們夫妻的問題,其實早就存在了,現在的其實大家都沒法,不然,她也不會問女兒要不要接她回來的話了,因爲那是死結,穆哥兒想不通,沒人能幫他想。
當然,她也不想幫,她心思用在女兒的身上都不夠,哪裡還有時間用在人家身上。和賈政兩人對着垂淚也就是了。
不過,她再心疼也得放一下,因爲賈瑩的婚事也擺上了日程。年前,賈赦派人送年禮回來時,順便帶了一封信回來,表明了態度,果然是這個時代的思維方式,能選長子,自然不會選次子的。雖然艾若早就知道了,卻還是鄙視了賈赦一下,但有了信,也就算是得了委託,該做的就得做起來。趁着開祠堂,讓賈政把賈瑩的名字記在了邢氏的名下,雖說跟嫡出的還是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寄名了,比不寄名好。充嫡女,出庶出好聽,將來人家記進家譜,可是會說賈氏,一等威武將軍賈赦之嫡女,人家不會寫充嫡女,這就是差距不是。
爲什麼寫在邢氏名下,這也是有規矩的,若是寫在張氏名下,得讓張家的舅爺同意,但是賈瑚在張家老太太去世之後,與兩位舅父的關係也有些疏遠了。主要是張家的表兄弟小時候很多事賈瑚還記得很清楚的,現在大家都大了,舅父也老了,再去,就好像是巴結他們家一般,想不疏遠都不成了。
現在讓他爲這點小事,讓二嬸去趟張家,賈瑚都不樂意,直接說,家裡又不僅僅只有一位太太。艾若看賈瑚這樣,也知道這位小心眼犯了,想想也是,爲這點事,她去看張家舅母的臉色,到時還真的覺得自己巴結他們不成。於是直接去了莊子見邢氏。
其實,此時改族譜,賈政要改也就直接改了,族裡不會跟他們家廢話,誰讓此時賈家爵位最高的人就是賈政。他說話絕對的好使。不過,既要落在人家的名下,總得跟人說一聲,艾若總也不好意思太輕蔑於人的。
邢氏這些年其實就跟賈瑗說的,艾若給自己培養了一個對手出來,因爲在她看來,邢氏是對手,若還是之前那個傻子,好對付得得,真的讀書,聰明瞭,於是,多難對付啊!
而艾若懶得糾正女兒了,她這麼說其實不對,因爲你當她是對手的時候,她纔是對手,他們之間不存在競爭關係的時候,她們還算是什麼對手?他們早就分家了,然後邢氏和賈赦的關係比水還淡,她們各自對對方都沒有期待了,還談什麼妯娌之間的競爭關係?
邢氏現在還是每天大量的看書,特別是賈珏上山習武之後,她閱讀的量也就更大,反正也沒什麼事做,從開始什麼都讀,到後來,挑自己喜歡的讀,而現在,她是挑喜歡的,專業的讀。於是,而腦子更通透了。
當艾若一說她的來意,邢氏的反應就很好玩了,她就瞅着艾若笑,她也明白,這個本就不該跟她說的,反正寄名罷了,到時真的到了婚禮,人家也不會讓她出席,所以此時特意來一趟,真的有點多此一舉的。不過倒是感謝了,至少她還會來跟自己說一聲,表達她的尊重。
艾若笑了,她其實倒是越來越喜歡邢氏了,跟通透的人聊天,散步是件很愉快的事,現在邢氏可以在莊子裡走走,而不是隻許她在自己的宅子裡不許出來了,在艾若看來,邢氏因爲讀書,眼神變得清澈而豁達了。因爲這樣,她竟然會覺得,邢氏變漂亮了。
當然,邢氏一直很漂亮,但是之前太小家子氣,目光之中滿是算計與試探時,會給人猥瑣的感覺。而現在,這種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圓融的溫和之感。
她覺得此時的邢氏,跟自己一般,開始從容了。當然了,可能一直跟賈赦沒在一塊生活過,她也不像書中一般,打扮得老氣橫秋的,她就一直是**該有的扮相,也不用跟誰比,此時艾若覺得看到她,自己都成老太太了,這讓她覺得有點氣悶的。
“跟你說一聲不好嗎?要不要看看你女兒?長得很美,將來嫁到我妹妹家,雖然夫君很跳脫,不過我妹妹人很好。”艾若陪她散步,看着就好像真的在說她女兒一般,不過呢,此時邢氏記憶裡只怕都沒有那個女孩的。
“算了吧,真的來見我,我怕她老爺會嚇死,你愛記便記。對了,你能不能讓瑚兒媳婦不用每月來看我?”邢氏笑了,順便說道。
“爲什麼?”艾若一怔,小唐氏倒是恪守着媳婦的禮儀,每月初一十五的都來看看這假婆婆的,有了孩子,還會帶着孩子來看她的,讓孩子陪她玩玩。她原本以爲,邢氏會很高興的,畢竟那小子很可愛。
“她兒子會撕書。”邢氏很痛苦的說道。
艾若想想瑚哥兒那小子,也黑了一下臉,那孩子真的是他們家的孩子,一點也不喜歡讀書,當然瑚哥兒讀書也沒什麼天份。當然這是跟賈珠他們比的,比起外面一般人家的還算強點。
不過小孩子撕書好像也是正常的,對她來說,她最不喜歡那小孩子叫她奶奶,不過看看這位,想想這位比自己年青十好幾歲呢,所以被叫奶奶更痛苦吧?
“聽說瑚兒會補外道,你想他們再來,都沒什麼機會。所以放心放心。”艾若又不能說別的,只能安慰了她一下。不過想想,賈瑚補個地方官,出去混混反而好,他讀書不成,不過做官倒是成的。
邢氏撫了一下胸口,表示放心了。小孩子撕書,她還不能說,誰讓名義上那是孫子,真的每每看到那位,邢氏覺得自己的兒子真的很可愛了。就算是習武了,但是站在師兄弟們中間,那還是鶴立雞羣的。當然只是她這麼想,艾若還覺得她的小黑炭最帥呢。
艾若正事談完了,又不能馬上走,她有時其實也挺同情邢氏的,年幼無知時,沒什麼文化,貪慕了虛榮也是可以理解的。誰不是這麼過來的,被關在這兒這麼多年,除了每半年上山看一次兒子,她就沒出過莊子。就算上山,也是自己全程的陪同,跟被看守着一般無二,所以想想真的挺可憐的。連過年,都要自己一個人在這兒,與書相伴,怎麼不可憐。
“有話說?”邢氏倒是越發的喜歡艾若了,雖說從輩份上說是妯娌,不過,她有時覺得這該是長輩,若沒有她,自己可能還是像傻子般活着。
有時夜深人靜時,她其實也不能面對自己的過去的。所以每月,她倒是很期待艾若來看她,他們談天說地,說說對同一本書的看法,不管有心還是無意,她總能得到心靈的慰藉。難得看到艾若有不想說話的時候,瞟了她一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