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之後,那上面早就已經圍了有一二十個人了,朱容容擠進去,果然看到侯樹勇正坐在那樓頂的天台上,手裡拿着一瓶酒,看那架式,似乎是想要往下跳。這座樓一共有七樓,要是跳下去的話,那不摔個粉身碎骨纔怪呢。
朱容容看了一眼,周圍的人都在那裡議論紛紛,倒是醫院派出了幾個人來進行調解,但是不管他們說什麼,侯樹勇就好象完全沒有聽到一樣。
朱容容皺了一下眉頭,就走上前去對侯樹勇說:“樹勇哥,你爲什麼想不開啊?”
侯樹勇擡頭看了一眼,見是朱容容,是自己認識的,他便又狠狠的喝了一口酒,把他自己嗆得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他對朱容容說:“像我這種人,不死還有什麼用呢?”
“樹勇哥,你有什麼事情你下來慢慢說嘛,爲什麼好端端的會想不開呢?”
“還有什麼好說的啊,你又不是沒看到,我媳婦現在躺在病牀上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我又沒錢再給她住院了,她肯定會死的。既然這樣,我還不如從醫院的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到時候醫院要賠償我一大筆錢,我媳婦的病就有錢治了。”
“樹勇哥。”朱容容眼中頓時流出了淚水,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覺得這件事情自己也要付上責任。
當初侯樹勇一心一意的不要孫月明的賠償,堅持要和她打官司,要告得孫月明坐牢。結果現在等到孫月明被判了刑後,而他卻又拿不出錢來醫治梅素花,這到底是誰的錯?
就聽到醫院的劉副院長對他說道:“侯同志,你有什麼話你先下來,我們再慢慢的說嘛,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要是你從這裡跳下去,你就什麼都沒得商量了。”
“是啊。”朱容容着急的跺着腳說道:“如果有一天,素花姐醒了,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她肯定會很難過的。”
“你們誰都不必勸我了,總之,我今天就選擇死路一條了。這世上沒有一個好人了啊,素花以前對人多好啊,現在她病成這樣了,我去借錢,處處遭白眼,根本沒有人肯把錢借給我了。我沒有辦法醫治素花,我只好選擇死了。”他說着作勢就要往下跳。
“你要是死了,你爹怎麼辦?他現在已經來了,在病房裡待着呢。”朱容容緊急的對他喊道。
“我爹?他又不是我的親爹,從小到大對我都不好,不是打我,就是罵我,讓我上了小學三年級就不再讓我上學了,沒什麼好說的。”
“你怎麼能夠這麼說呢?”朱容容對他說道:“其實你爹他真的對你很好,他當初是沒有錢纔沒有讓你上學的。樹勇哥,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朱容容在那裡連聲的喊着。
“我就是想不開,咋了?”侯樹勇轉過臉去望了朱容容一眼,惡狠狠的對她說道。
看他的樣子好象要打人一樣了,朱容容看到他這樣,心裡也覺得很痛苦,大概還有一層關係,兩個人是兄妹的原因吧。
朱容容看到他猛的把最後兩口酒喝上,就準備要往下跳了,醫院的人也紛紛的接近他,公安也派了人來,把這裡密密麻麻的圍了起來,有很多看熱鬧的人都上來了。就在他要跳的時候,就見到有護士扶着侯老頭走了上來。
侯老頭見到他往下跳後,愣了一下,連忙對他說道:“兒啊,你可不能想不開啊,你要想不開,以後讓我這個老的和素花怎麼辦啊?你要是死了,我們兩個以後也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大概侯樹勇對侯老頭還是非常有感情的吧,他看到侯老頭後,愣了一下,纔對他說道:“爹,我也沒辦法了,我沒錢能夠醫治得了素花,我只好死了。拿到一筆錢,你們就能過好日子。”
“我們不想要錢,我們就想讓你好好的活着。你好好的活下去,比什麼都好,你聽我說,好不好?”那侯老頭勸說他道。
“不用了,總之,你把我養大,等到以後拿到一筆撫卹金後,你就可以拿這筆錢去過好日子了,也沒算你白養我一場。反正素花現在昏迷不醒,我在世上也沒有一個親人了。我不想再說了,你們誰也不要再勸我了,你們也不要往前來。”他說着就從那陽臺上站了起來。
看他的樣子肯定是下了決心要跳下去了,朱容容愣了一下,終於忍不住把埋藏在心裡的話對着他喊了出來:“樹勇哥,你千萬不能死啊,你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沒有親人的,你還有我和我娘,我娘她就是你的親孃啊。”
侯樹勇聽了朱容容的話後,頓時呆呆的愣在了那裡,他轉過頭來眼中帶着一絲寒意,對她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我娘她其實就是你的親孃。”朱容容就一五一十的把當年的事情跟侯樹勇說了一遍。
侯樹勇搖了搖頭,對她說道:“你騙我。”
“我怎麼可能會騙你呢?這一切都是我娘告訴我的,要不然我娘怎麼會知道那麼多你小時候的事情啊?你在這世界上並不是孤零零的,素花姐也不是沒有辦法醫治,我和我娘都會幫你想辦法的。你先下來,好不好?如果你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和我娘都會很難過的,侯大爺也會很難過的。”
侯大爺這時候已經在一旁哭得老淚縱橫了,那侯樹勇也不知道本來就是不敢往下跳,還是聽到了朱容容的這番話後,他到最後竟然平靜下來了。
有兩個公安見到這種情形,一左一右上前去扯着他的胳膊,便猛然把他扯了下來。他開頭一心一意的鬧着想跳樓,大概同喝了酒也有關係,這會他的酒也醒了不少,那兩個公安便把他拉到一邊去批評教育。
所謂是民怕官,他見了公安後,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害怕,被那兩個公安批評教育了一會,一個勁的點頭稱“是”。
過了好一會,圍觀的人才散了,劉副院長又走上前來把他罵了一頓,讓他以後不要再在這裡鬧事,否則的話,醫院有權會把他們給趕出去的。
朱容容連忙向劉院長說了很多好話,劉院長這才同護士們走下去了。朱容容連忙上前去問他說道:“樹勇哥,你沒事吧?”
侯樹勇搖了搖頭說:“我沒事,你剛纔跟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我怎麼可能會騙你呢?”朱容容咬着嘴脣說道:“是我孃親自告訴我的,你可以自己親自去問我娘。”
於是侯老頭和朱容容就把侯樹勇帶了下來,回到病房裡面,侯樹勇走到朱容容的娘面前,呆呆的看着她娘,過了很久才問她說道:“你是我親孃?”
朱容容的娘被他這麼一問後,嚇了一跳。
朱容容連忙對她娘說道:“我已經把實話告訴樹勇哥了,剛纔樹勇哥鬧着要跳樓,我怕他想不開,就告訴了他,他的真實身世。”
容容娘聽了後,臉上的表情先是悲涼,到最後變得又有些欣喜,她伸出手來抓着侯樹勇的手,對他說:“不錯,你真的是我的親生兒子,我當初不應該把你丟在馬家寨的村口不管你。娘真的很對不起你,真的很對不起你,可是當時我也沒有辦法啊……”
侯樹勇呆呆的看了她很久,猛然把她的手甩開,大吼了一聲:“你們都是騙子。”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看着他遠走後,朱容容臉上露出了一絲擔憂的表情,對她娘說道:“也不知道樹勇哥會不會想不開,我出去看一看他。”
朱容容出去想找他,可是找了半天后都沒有找到他,只好皺着眉頭又回來了。
侯老頭安慰她說:“你放心吧,我們家樹勇就是個急性子,他過了這一陣後就沒事了,他也就是那一會想不開。”侯老頭又走到朱容容的娘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半天說:“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樹勇的親孃啊。”
朱容容的娘滿臉淚水,非常哽咽,哽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侯老頭也沒再說什麼,默默的回到梅素花的牀前守着了。
就這樣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侯樹勇才喝得醉醺醺的走回來,他一走進病房就猛的把手中的酒瓶摔到地上,摔得一地玻璃碎片。他指着朱容容的娘說:“騙子,你是個騙子,你怎麼這麼狠心啊?可以把你的兒子都丟了不要。”
朱容容的娘被他指責,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她想了很久,纔對侯樹勇說道:“對不起啊,我知道我以前做錯了,不應該把你拋棄,我現在已經想明白過來了,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的對你,好好的補償你的。”
“補償我?”侯樹勇喝得醉醺醺的,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你怎麼補償我啊?現在素花被撞成了這樣,這麼久都沒醒過來了,醫生說了,她還要再做第二次的開顱手術,一共大概需要花費十幾萬,你怎麼幫我?你給我十幾萬嗎?你給我十幾萬,我就認你這個娘。要是你不給我十幾萬,我就跟你一刀兩斷。”
“怎麼要花這麼多?”朱容容問道。
侯老頭見到侯樹勇瘋瘋癲癲的樣子,就對朱容容說道:“其實花不了這麼多,可能要花個七八萬的樣子吧,醫生說保守估計要五萬以上。如果多的話,可能要到十幾萬。”
朱容容聽了後,不禁皺起了眉頭,問侯老頭說:“你們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啊。”侯老頭臉上老淚縱橫,連聲說道:“我們又沒錢,沒法治了,別說是要再做手術了,就連現在的住院費我們都交不起了,我們打算把素花給帶回到村裡去了,是生是死就聽老天爺的命了吧。”
“那怎麼行?”朱容容搖了搖頭說:“這不是讓素花姐自生自滅嗎?”
“除此之外又有什麼辦法啊?我們又沒錢。”
朱容容想了想,對他說道:“你們也不要這麼擔心,我去找一下陳一生,看看他能不能夠幫得上忙。”
朱容容想起陳一生的媽媽是年縣長,既然年縣長這麼愛出風頭,既然年縣長偷偷的騙她去他們家裡拍下那照片,爲的就是在報紙上大肆宣揚她的政績。那麼對於梅素花這個案子,她沒有可能不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