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叔叔。”“星辰,老爺子,老夫人,這是李總的東西,李總讓我先拿回來,他晚點就回來!”“嗯,嗯。”李老爺子拄着柺杖,拍了拍那個行李箱。開心的像個孩子。大家相視一笑。

李老爺子又躺在沙發上睡着了,茶几上還擺着一副象棋。李昊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迎接他的只有虎子搖擺的尾巴。李昊拖着疲憊的身體,來到沙發跟前,看見父親衰老的臉,和瘦弱的身體,他不禁留下淚來,“爸!”李昊窩在沙發旁的地毯上睡着了,虎子也湊到他的懷裡。一夜好眠!

李老太太起來的時候,看見這一幕,沒忍心叫醒他們,拿了蓋毯輕輕蓋在李昊的身上,虎子舔了舔嘴巴,又閉上了眼睛。“小張,先別做飯了,。晚點再做吧。”張姐又回房去了。星辰也輕輕的關緊了房門。爺爺老了,她的爸爸也老了,她應該原諒他了吧,媽媽,我能原諒他了,對嗎?我可以告訴他了嗎?可以嗎?

上午十點了,李昊還睡在地毯上,李老爺子,一會兒就過去望一眼,星辰和奶奶在在樓上的客廳翻着老相冊,不時望着樓下,小聲的笑着。十點一刻,李昊終於翻了個身,微微睜開一點眼睛,看見一個白鬍子老頭兒瞪着眼睛看着他,“啊!!!”“臭小子,你什麼時候這麼賴牀了!快起來,要不然,我可要打你屁股了。”李老頭的柺杖戳了戳李昊的腳“爸,我起來了,起來了!”樓上,星辰和奶奶愉快的望着這一幕,“老伴兒,孫女,快下來吧,我要吃飯,這回吃飯吧。”“爺爺剛剛還說不餓,原來是要等爸爸醒了再吃!”“閨女!”“爸!”家人之間的怨恨,總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化解。他們表面上互相冷落對方,甚至用言語刺傷對方,而內心裡卻又極度渴望對方健康平安。此時此刻,陽光明媚,一家五口團團圓圓,碗筷都發出快樂的聲響。

“爺爺奶奶,爸爸,我出門了!”“注意安全,早點回來!”李昊端着茶杯出神兒,他彷彿又聽見了高幸川那聲撕心裂肺的媽!他彷彿猜到了那個秘密,可他不願意承認,也不會承認的!李老爺子透過鼻樑上的老花鏡看見李昊陰沉的臉,心裡若有所思,剛想喊出口的兒子又咽回了肚子裡,李老太太挪開眼神,又給月亮餵了一口飯,這一刻彷彿又回到四十年前,鄉下那張小小的飯桌上的每一次用餐都是她孤單一生的一角!“奶奶!我要和小虎玩。”“好,奶奶帶月亮去找小虎玩。”李星辰想起和幸川還有刑天佑約好了見面,簡單收拾了一下出門了。

“天佑!”“星辰!”“幸川怎麼沒來?”“今天不能有他!”“嗯?”“上車!”星辰跳上自行車後座,攬着天佑的腰,吹着微涼的風,哼着歌兒,天佑真想這麼一直騎下去,一直到世界的盡頭!“下來吧。”

“天佑,我們這是去哪兒?”“到了你就知道了!”天佑推車和星辰並排的走着,都沒有說話,一種莫名的氣氛籠罩這兩個靈魂,“到了,星辰。”李星辰緩緩擡起頭來,“這是?!!”“對,你淋雨的那個衚衕。”“爲什麼要來這?”“因爲我想跟你道歉!”“道歉?天佑你在說什麼?事情過去好久了,我不想再提了!”“星辰,時間越久,我就越是不能忘記那天滿是淚水的臉,我錯了,我不該逼問你幸川媽媽的事!”“天佑,你不要說了!你怎麼婆婆媽媽起來了。”“星辰,我們就要分開了,我想說出這聲對不起,這也是我原諒自己的一種方式。”“天佑!我沒有因爲這件事怪你,而且我已經忘了這件事,至少不會再想起,你爲什麼要撕開這層傷疤,我真的從來沒有怪你,就算你不說,我也打算把媽媽還給幸川!你爲什麼要自己要怪自己,現在又因爲要原諒自己而在我的傷口上撒鹽,你到底爲什麼??”“星辰,我?”“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星辰。”“你走啊!!”“星辰對不起!”刑天佑推着車沮喪懊悔的出了這條衚衕,背後是他深切的感情,爲什麼他每次都會把事情搞砸呢。“李星辰。”“你又回來幹嘛?!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倒是可以幫你靜一靜!”“是你,陳龍!!”“記得我就好!”“你要幹什麼?”“不幹什麼,借點錢花花!!”“借錢應該去找我爸!”“哼,你爸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過河就拆橋!”“我爸用哪個司機是他的自由,再說他也沒虧待你吧!你的名錶名車呢?是你自己賭光的吧,你這樣的人換了誰也不會用吧?”“不管怎麼說,他都不應該辭退我!!!因爲我知道他的秘密!!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說什麼瘋話!!!”“你別動!”鋒利的水果刀橫在李星辰面前,“你要幹什麼?”“你還不知道吧,你媽就是被你爸毒死的!”李星辰蔑視的看了陳龍一眼,“你不信??那毒藥就是我弄來的!”“哼!”“你不信??!!!你後媽也是他毒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笑什麼??”“你的毒藥,沒一不小心放進你家的鹽罐兒裡吧!”“你怎麼知道的?!!“不然你一個司機,怎麼會那麼快就有了車子房子?”“你別動!你不拿錢,我就去報警!!”“報警?!你去報警好了,看警察是抓你還是抓我!“你你你~你比你爸還可怕!”李星辰如鬼魅般盯着他的眼睛。“那就抓住你,讓你爸給錢!!”“我爸連我媽都殺,怎麼會救我??”“啊!”陳龍壓低聲音,低吼了一聲!他用力的抓着李星辰往外走,“你放開她!!!”“天佑?!!”“你放開她!”陳龍驚恐之下,慌亂的把水果刀逼在李星辰的脖子上,“天佑!!你別過來!危險,去報警!”“你別動,再動我就殺了你!”李星辰用盡全力示意刑天佑離開!“你別過來!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殺了她!!”“好好,你別傷害她!”“天佑,快走,你快離開這!”“你閉嘴!你回來,不許走,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讓他去報警!夠狡猾的!!”“你放了她吧。我跟她做交換。”“你換她?你也有那麼有錢的爸爸?我要你有什麼用!!往後退,再退!走,上車!!”陳龍推搡着李星辰往路口走,“嘿!”突然飛過來的自行車砸到陳龍和李星辰的身上,強大的衝擊力讓陳龍摔倒在地,刑天佑飛奔到李星辰身邊,“星辰,快起來!快跑!“我讓你跑!”陳龍推開砸在身上的自行車,瘋了一樣的揮着水果刀刺了過來!刑天佑用力握着陳龍的手拼命喊着:“星辰,你快跑!快跑!!”“天佑!天佑!”“快跑啊星辰!!”李星辰哭着向衚衕外跑,這條衚衕好長好長,就像她走向太平間那條長廊一樣!“啊!!”李星辰停下來,身後飛舞的頭髮也失去了生命般落在身上!她回過身去,看見的是兩具冰冷的屍體,對,是屍體,那鮮紅的血汩汩流出他們的身體,帶走生命的全部溫度!“天佑!!”李星辰把天佑抱在懷裡,渾身顫抖,她用顫抖的右手捂着天佑肚子上的傷口,她看見那把水果刀叉在陳龍的後心上,李星辰慌亂的摸着口袋裡的手機,打了120.“星辰……”“天佑,你不會有事的,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你不要睡!”“星辰,對不起!我終於還上了我爸的債!”“天佑,你說什麼!!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你忘了嗎?”“我怪我自己!!也怪我爸,可他是我爸,我選不了。”“天佑,天佑,你別說話了,你撐着點。救護車就來了。”“星辰,剛纔我還沒有勇氣說,說我喜歡你,現在我終於可以說了!!”“天佑哥。”“十四歲的我不明白第一次見到你時的心動,幸川又是我弟弟,我爸又……”“天佑!!天佑!你別說了,我都知道,都知道的!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籃球場打球,我只給你一個人加油!!”李星辰的手慌亂的擦着刑天佑傷口流出的血,“那可真好!他們都會羨慕我的!”“天佑,天佑!你別離開我!!啊!!!你別離開我!”救護車上李星辰抱着刑天佑滿是鮮血的身體,痛哭失聲!那個十四歲就愛上了她的少年,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明白了天佑眼神中的愛意,因爲那個眼神和她媽媽看她爸爸的眼神一樣,閃着光亮!像是星星住進了眼睛裡一樣!“老天爺啊!!你也來懲罰我了嗎?就像懲罰李柔一樣?現在就到我了嗎?你果真記得清清楚楚!”李星辰蹲在醫院手術室的門外,焦急的等待,她好害怕,害怕失去任何一個她在乎的人。高幸川和高九敏來的時候,手術還在進行中高九敏看見李星辰身上的血激動的暈了過去,她唯一的親人她的兒子,她不能白髮人送黑髮人,高幸川高聲喊着醫生,李星辰看着忙亂的人羣,彷彿自己在地府中游蕩,地板的涼意通過她的雙腿傳遍全身。一瞬間,她看見了她的那顆星星,閃着光,指引她回家。她伸出手去,使勁兒夠着那束光。她醒來已經是夜裡了。萬幸,高幸川脫離了生命危險,她體會到了那種愧疚是多麼重的枷鎖,壓得人透不過氣,還好,萬幸。月光灑在高幸川俊朗的側臉上,此時他已經疲累的伏在被子上睡着了,他一直在她身邊。媽媽,你當時也是這麼愛着爸爸吧。因爲愛他,所以可以放棄生命成全他。我會嗎?想想又覺得可笑,幸川怎麼會要她的命。永遠不會。

“在這簽字。”警察局裡,李星辰錄好了口供。警察說,天佑是拔出了自己腹部的刀,插進了轉身逃跑的陳龍的後心。他用自己當時的最後一絲力氣保全了她,她又一次走進了太平間,不同的是,那裡停放的窮兇惡極的混蛋。那個混蛋差點殺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如果他真的用他的命來彌補自己的愧疚,她要拿什麼還給他的媽媽?中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她想都不敢想,還好老天爺公正,把那個混蛋送進地獄了。她和高幸川一起出了警察局,陽光明媚,萬物生機勃勃。他們的未來也會這樣光明。

“幸川,你會離開我嗎?”她突然問道“不會的。”幸川蹲下繫好李星辰鬆開的鞋帶,又坐在她身邊,“媽媽也說過不會離開我。”“星辰,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則。”“嗯。”“星辰,你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李星辰輕輕靠在高幸川的肩頭。風吹過她的額頭又吹到高幸川的臉龐,時間又勾掉了賬本上的一筆賬。還給了人們寫着期限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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