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奈辛瓦里所說,當天快黑下來的時候,一個地精來到了營地。
說實話,迪亞戈真的不想以貌取人,但他很難把眼前這個生物和善良、誠實之類的詞語聯繫到一起。這個綠皮矮子長着一雙惡魔小鬼一樣的大耳朵,尖尖的鼻子,幾乎咧到耳根的大嘴和暗紅色的雙眼——事實上,因爲他們的長相,不止一個人懷疑這個種族有惡魔血統。他的身材不像矮人和侏儒那樣雖然低矮但卻保持着協調,這個地精的雙臂不成比例的長。迪亞戈相信,如果他垂直胳膊的話,指尖肯定可以夠得着腳面。
不過醜歸醜,迪亞戈可不敢輕視他的實力——能一個人從穿過小半個北荊棘谷,從納菲瑞提湖東岸趕來這裡,沒有兩把刷子,恐怕早已經被野獸或者巨魔抓去果腹了。
“奈辛瓦里,我要的貨物準備好了嗎?”一進營地,這個地精就高聲喊了起來。
“當然,銅杯先生!”奈辛瓦里客氣的回答道,他指了指營地中央兩輛騾車。車上裝的滿滿的,被一層層油布裹得嚴嚴實實。這是爲了獸肉的味道不至於擴散出來,在到處都是食肉野獸的荊棘谷,那無異於一場災難。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時間就是金錢,我的朋友!”銅杯喊道。
“既然由我們送貨,這個地精爲什麼還要來這邊一趟呢,難道在地精營地那邊收貨不更省事兒嗎?”貨車的後面。迪亞戈有些不解的問道。
“當然,有些事情在那邊不方便做。”埃爾加丁說道,他努起下巴。朝着奈辛瓦里和地精那邊點了點。
迪亞戈探出頭,看到地精正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小錢袋交給奈辛瓦里。老矮人打開錢袋看了一眼,然後喜笑顏開的從裡面掏出一把金幣塞到了銅杯懷裡。
地精面不改色的接過金幣,臉色自然的彷彿本來就該這樣一般。
“狗屎,這種狗屁倒竈的事兒居然在那個位面都有!”迪亞戈忍不住在心底暗罵了一句。
“嘿,你的隊伍裡怎麼多了兩個生面孔?”收完錢,地精這時候才注意到隊伍裡多了兩個人。但是他看上去也沒太當回事,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哦。那個人類小夥子是埃爾加丁的侄子,那個暗夜精靈是我的一個老友的孩子,出來見見世面。”老矮人同樣滿不在乎的解釋道,他看都沒往這邊看一眼。彷彿這只是小事一樁一般。但地精顯然很吃這一套——也有可能是看在金幣的面子上——沒有再追問下去。
這支小小的隊伍很快就出發了。奈辛瓦里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營地裡的貨物會失竊,因爲在人跡罕至的熱帶密林,有人發現這個營地的機率無限趨近於零,而野獸們則對這些初步鞣製過的皮革散發出的刺鼻氣味敬而遠之。相對來說,一行人的自身安全比起這些貨物來更應該值得注意。
不過雖然森林裡並不適合趕夜路,但一行七個人也還算安全,因爲荊棘谷很少有狼羣這種羣體性捕食者,大都是老虎和獵豹之類的獨行野獸,出來捕食時一般不會攻擊他們這種車隊——如果真有那不長眼的非要跳出來試一試。幾個人倒不介意來一頓宵夜補充一下~體力。至於迅猛龍,它們大多在西部海岸一帶活動,很少到這邊來。奈辛瓦里他們早上的時候如果不是不小心踩爛了幾顆迅猛龍蛋。也不至於被一羣迅猛龍橫跨野人海岸,追殺了老半天。
他們沿着一條大路南行。這條大路堅實平整,完全不像熱帶叢林裡的其它道路那樣又軟又爛。道路兩旁不時可以看到從巨魔帝國古巴拉什時代遺留下來的遺蹟,有許多古拙的石碑和雕像。這些雕像大都是以動物爲主,有綠色的玉石老虎,也有一些黃色的岩石獵豹。但更多的是巨蟒和眼鏡蛇的塑像——這可能和巨魔們的羽蛇神信仰有關。在一些破舊的斷壁殘垣上,雕刻着一萬年前巨魔們捕獵、祭祀、戰鬥的場面。線條簡潔,栩栩如生。說實話,如果不是隊伍裡有地精這個外人在,恐怕暗夜精靈早已經撲上去考據一番了。
今天是個晴天,這在多雨的荊棘谷地區非常難得。天空點綴着點點繁星,皎潔的雙月灑下慷慨的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路面上照出斑駁的光點。即使不打火把,也能看清腳下的路。荊棘谷的叢林永遠都充滿了勃勃生機,不像暮色森林那樣死氣沉沉。各種夜蟲在林間唧唧鳴叫,不時有夜梟振翅和嘯叫的聲音在樹冠間響起。更遠一些的地方,偶爾有野獸捕食發出的嘶吼和被捕食者發出的慘叫聲傳過來,讓夜行者們知道叢林裡從來都不是安全無憂的。不過其實也不用這些聲音提醒,一行人早就繃緊了神經,因爲在道路旁的叢林間不時可以看到有幽綠的獸眸在覬覦着。如果不是人多勢衆,他們恐怕也難逃被捕食者的下場。
他們向南走了大半夜的時間,開始的時候,一行人還互相交談幾句,但隨着路途越走越遠,他們也漸漸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只是悶不做聲的低頭趕路。當雙月漸漸低垂時,他們終於來到一道懸索橋前。滔滔的暗色河水從橋下奔流而過,不時拍擊着兩側垂直的崖岸,發出澎湃的濤聲。波濤之上,這座積年老藤編織成的吊橋上面鋪着厚厚的木板,當人在上面邁開步子時,總會一顫一顫的晃悠着,令人心驚膽戰。
在經歷了黑石山鐵索橋的考驗之後,迪亞戈和瑪斯雷對這個景象倒是有些免疫了,但是拉車的騾子可就不行了,任憑矮人石罐如何鞭撻,它們都止步不前,不肯挪動一步。最後還是瑪斯雷的安撫法術讓騾子們平靜了下來,連拉帶推的過了橋。
道路在這裡拐向了東方,變得起伏不平,他們有時沿着山坡向上,有時又要盤旋向下,在低矮的山丘和密林間曲折輾轉,有的時候,走在馬車後面的人甚至都看不到走在馬車前面的人的背影。
不知不覺間,天色越來越亮,太陽從東方升起,給叢林帶來了溫暖與活力,但殘月卻依然掛在西面的天空,留下淡淡的痕跡。一時間,日月同輝,蔚爲奇觀。
在漫長的行進之後,大路轉過一座高聳的山崖然後向下消失不見了。一行人來到山崖頂端,看到叢林在腳下變得稀疏,道路沿着山勢一路向下,通往遠方。
地勢在那裡變得開闊,滔滔的暗色河水這片平原上失去了它奔騰不息的氣勢,變得溫和而平緩,匯聚出一座煙波浩淼的龐大湖泊,這就是納菲瑞提湖。不過在湖泊的西南角邊,依舊有條滾滾的河流奔騰而出,從他們來時的那條吊橋下穿過,向西流向大海。
在湖泊的東岸,就是地精風險投資的營地——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此刻,在晨光的照耀下,一座巨大的類似鑽.井.平.臺的建築正矗立在湖岸邊的淺水中。這座建築隆隆作響的全力運轉着,滾滾的濃煙從頂端的煙囪裡不斷排出,如同烏雲一般籠罩在營地上空。平臺的下部,幾條粗大的排水管道探入湖水之中,不時有斑斕的油花從水底滾涌~出來,向着四方擴散,把湖水染的一片烏黑。
在這座平臺的旁邊更加靠近湖岸的地方,是一片木頭房屋,其中最大的是一座巨大的伐木工場,不時有搖搖擺擺的地精伐木機器人拖着伐倒的樹幹送到這裡。在伐木場周圍,一大~片原始叢林已經被採伐一空,只留下密密麻麻的樹樁,彷彿在大地之上留下了一片難看的瘌痢。
“艾露恩在上!”瑪斯雷難以置信的看着這幅災難般的景象,喃喃的低聲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