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斯雷·熊皮興奮的奔跑着,他還沒從剛纔的殺戮中平靜下來。雖然暗夜精靈遵從月神艾露恩的教誨,珍惜每一個生命,但德魯伊在必要時,也絕對不會手軟。他們有些時候甚至會非常冷酷無情,比如當鹿羣多到超出自然承受能力時,這些自然的平衡者們會大規模獵殺馴鹿,而當狼羣多到超出鹿羣承受能力時,他們還會對狼羣這樣幹。
他小心的保持着和後面的黑鐵矮人追兵的距離,既在矮人火槍的射程之外,又保持他們不會追丟。但即使這樣,這些矮人追擊者仍然叫苦不迭——出來的匆忙,他們並沒有來得及從獸欄裡牽出大山羊。黑鐵矮人並不以奔跑見長,他們的小短腿要緊倒騰幾次才能趕得上黑豹的輕盈一躍。
但每當他們筋疲力盡,打算放棄追擊的時候,那頭黑豹就會停下來,擺出一副力竭的姿態,這往往使得他們能立刻振作起來。事實上,在普通矮人士兵眼裡,抓到兇手,報仇雪恨什麼的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荒蕪之地,一張上好的黑豹毛皮往往可以換到超過十把矮人火槍,還是最精良的那種。雖然黑豹皮和本地的山豹皮比起來,毛皮質量未必好到那裡去,但是物以稀爲貴啊,即使是最愚蠢的黑鐵矮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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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黑鐵矮人們惱怒不已,窮追不捨的是,大貓還會不時的轉過身,丟個月火術在他們頭上。這個法術的傷害並不高,但它造成的傷害是持續性的,被標定爲目標的生物會不停的受到月火的灼燒,引起的疼痛並不強烈,但卻類似於牙疼——死不了人,但卻讓人煩躁不已。
“這就是風箏戰術麼?還真是神奇!”瑪斯雷·熊皮一邊跑,一邊想着迪亞戈和他交代的事情,他並不知道“風箏”是什麼東西,但他聽族裡的長者們說過,那是上古時候一個渾身是毛的神奇種族發明出來的東西,能在天上飛。那個種族叫什麼名字來着?熊人,還是貓人?或者叫熊貓人?大概是這個名字,可能是和熊怪長的差不多的一種智慧生物。
好吧,這個年輕人又開始走神了。但黑豹的本能仍然使他不至於掉到坑裡去。就在這種奔跑比賽中,矮人追兵們漸漸的被拉成了一條長線,如果不是帶隊中尉連打帶踹的驅趕,或許他們都已經不幹了。
在長達兩個半小時的追逐之後,一片光禿禿的風化巖林出現在了矮人們的視野裡。
黑豹繞過一座巨大的巖柱,從矮人們的視野裡消失了。
“就是這裡了,它們的老巢可能就在裡面。”中尉大聲叫道,精疲力盡士兵們也喜出望外,長時間的奔跑對於他們來說,更像是一種折磨。他們紛紛從肩膀上摘下火槍,端在手裡。
“瞌睡蟲,你走在最前面!”中尉轉過頭,看着塞爾·杜林命令道,不得不說,仇恨的力量是偉大的。這個慫貨能堅持到現在,沒有半途掉隊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塞爾·杜林的臉色很難看,那些野獸的威力他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清楚,撞上了絕對是個死,但看中尉兇惡的眼神,如果不出去恐怕現在就會死。
他嘀嘀咕咕的抱怨了幾句,然後端着火槍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中尉對他的抱怨倒沒有發作,說實話,對於一個軟蛋來說,能站出來當尖兵——即使不是自願的,你還能說什麼呢?已經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黑鐵矮人戰戰兢兢的靠着巖柱探出頭去,如果事有不諧,他會立刻縮回來的。但一隻大腳阻止了他這麼做——他被狠狠的踹了出去。
塞爾·杜林“哎呦”一聲摔了個屁墩,他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試圖跑回到巖柱後面,但已經晚了,在遠處一根矗立的巖柱上,兩個被驚動的獸人正彎弓搭箭,瞄準了這邊。
“瞌睡蟲,什麼情況?”中尉貼在巖柱上。急促的問,在他的後面,巡邏隊的矮人們也靠着岩石,排成一排,看上去就像一排瑟縮的鵪鶉。
“有……有兩個……獸人……”塞爾·杜林磕磕巴巴的說,說實話,任誰被利箭瞄準的時候都會心肝發顫的。他猶豫着是否該把火槍端起來,但他最終還是沒這麼做,他可不想引起對方誤會。
“你確定是獸人嗎?”中尉追問道。
“沒錯。”塞爾·杜林肯定的說。第二次獸人戰爭時,獸人大軍曾經從矮人的地盤上通過,雖然黑鐵矮人們不像銅須矮人和蠻錘矮人一樣與獸人大打出手,但對獸人也絕對算不上陌生。更何況在大本營暗爐城,那裡的黑鐵矮人們至今還在和黑石獸人氏族爭奪黑石塔的控制權呢。
“只有兩個?”
“只有兩個……”塞爾·杜林再次確認道。這讓中尉鬆了一口氣,才兩個獸人,怕什麼,我們有三十多人呢。他咳嗽了一聲,大模大樣的從岩石後面走了出來。他的下屬們則抖擻精神跟在他的後面。人數上的優勢顯然給了塞爾·杜林足夠的膽量,他很麻利的端起槍,和其他火槍手一樣,瞄準了對面的敵人。
“lasvska!”兩個獸人哨兵被突然冒出來的這麼多人嚇了一跳,他們中的一個大聲喊道。
“什麼意思?”中尉轉過頭來,看着自己的屬下們,說實話,黑鐵矮人中會獸人語的沒幾個,驕傲的矮人從來不屑於學習這種粗鄙的語言。
“大概是問我們是什麼人吧?”一個黑鐵矮人猜測道。
“哦,明白了,”中尉恍然道,雖然他不知道那兩隻野獸是不是這些獸人豢養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命令這些獸人交出幕後主使者,他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隊列的最前面,“把那兩隻野獸和它們的主人交出……”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打斷了,一顆子彈從他耳邊擦過,射中了那兩個獸人中的一個,那個獸人捂着胸口緩緩的倒下了。
“是那個狗孃養的乾的!?”中尉捂着嗡嗡作響的右耳,破口大罵道,他轉過身,看到塞爾·杜林正一臉無辜的看着他,手中的火槍還在冒着嫋嫋的硝煙。
“不是我乾的,剛纔有人推了我一下,槍就走火了。”他辯解道。他回過頭,發現離他最近的矮人士兵也有三四步遠。“活見鬼了!”他嘀咕道。
“見你`媽`的頭!你沒事瞄那麼準幹什麼?”中尉狂暴的一個耳光抽了過來,事實上,他的憤怒並不是爲塞爾·杜林撒謊或者打死獸人什麼的,而是因爲自己差點被這個笨蛋打中。
“我怎麼知道……”瞌睡蟲捂着臉嘟囔道,他很想說其實自己瞄準的是另一個獸人來着。
“我……”中尉又是一腳踹了過來,但一支厲嘯而至的鳴鏑打斷了他的發泄,那支箭矢射在他的頭盔上,發出“篤”的一聲悶響。如果不是那頭盔鑄造的時候摻加了一些黑鐵,恐怕已經被射穿了。
中尉被嚇的一縮脖子,蹲了下來,他回過頭,看到剩下的那個獸人正從箭袋裡抽出另一支箭,搭在弦上。
“開火!”亡魂大冒的巡邏隊長可不管交涉什麼的了,大聲喊道。
下一刻,槍聲響徹了整座石林。那個獸人搖晃着倒下了,失控的利箭從矮人們頭頂飛過,不知道射倒那裡去了。但是石林裡的某些東西顯然已經被驚動了,獸人先前發射的響箭弄出的動靜比起矮人的槍聲來也不逞多讓。矮人們聽到石林裡面傳來一陣吼叫和人馬跑動的聲音。
“好吧,準備戰鬥!”中尉知道有些事情已經說不清了,只好命令道,他轉過頭,看着滿臉委屈的塞爾·杜林,“都是你這個混蛋乾的好事,這件事完了我一定會扒了你的皮,我保證!“
石林裡的獸人並沒有讓矮人們等太久,沒一會,第一個穿紅色鎧甲的獸人從巖柱後面轉出,出現在矮人的視野裡。在他身後,是蜂擁而出的獸人士兵。
矮人士兵們排成前後兩列,荷槍實彈,說實話,這些久經戰陣的矮人火槍手們沒有絲毫緊張,幾個神經特別粗大的還在漫不經心的聊天打屁,即使他們即將面對的敵人超過了四打。
“第一排,開火!”在獸人進入八十米射程時,中尉大聲命令道。
隨着他的命令,“砰砰砰砰”的槍聲不絕於耳,矮人隊列瞬間被瀰漫的硝煙籠罩了。發射完槍彈的第一列火槍手從隊列的間隙裡向後排撤退,同時從皮包裡掏出彈藥裝填進槍膛,看上去訓練有素。
這一波聲勢驚人的攻擊並沒有取得太好的戰果。距離太遠了,獸人粗糙但卻足夠厚實的板甲爲他們提供了足夠的防護力,除了幾個被射中鎧甲縫隙的倒黴蛋,大多數獸人都沒有受傷,他們衝的更快了。
“第二排,開火!”中尉繼續命令道。這時獸人已經衝進三十米射程了。
槍聲再次響徹戰場,這一次,火槍的威力徹底的展現了出來,伴隨着“叮叮噹噹”的子彈擊中金屬的聲音,超過十二個獸人倒下了,在這個距離上,即使是板甲也無法阻擋火槍彈的侵徹,擊中就能造成殺傷,就連塞爾·杜林這個不靠譜的傢伙都打中了一個。
“lok-tarogar!”巨大的吼叫在獸人中響了起來,透過瀰漫的硝煙,中尉看到那個穿着紅色鎧甲的獸人正在振臂怒吼。那件顯眼的板甲顯然是件非常精良的造物,即使在這個距離上都可以擋得住子彈——中尉記得自己剛纔明明衝着那個獸人開了一槍的,他對自己的槍法非常有信心,特別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上。
“換武器!”黑鐵中尉大聲喊道。聽到命令,矮人士兵們紛紛取下了背後的戰錘,說實話,不論是銅須矮人、蠻錘矮人還是黑鐵矮人,下到從普通矮人士兵,上到三族的領袖麥格尼·銅須、弗斯塔德·蠻錘和達格蘭·索瑞森,矮人們大都喜歡選擇戰錘來作爲自己的近戰武器,這或許和他們喜歡鍛造的天性有關——平時用來打鐵,戰時用來打人,軍民通用,絕對熟悉武器性能。
在下一秒,獸人像奔騰的潮水一樣撞上了矮人的隊列。戰鬥變的更加激烈起來。
一直以來,人們總是認爲矮人的身高使得他們在戰鬥中處於劣勢,但實際上,常年的鍛造生涯使得這個岩石般頑固的種族在力量上絲毫不比其他種族遜色,而他們精鍛的鎧甲也給了他們良好的防護。尤其是當矮人們蜷身攻擊敵人的下盤時,高大的獸人們不得不彎下腰來攻擊和防禦,這讓他們很不適應。那些會使用旋風斬的獸人戰士在發動這個技能時,他們的斧刃甚至會從矮人頭頂上方掠過,連敵人的頭皮都砍不到。
所以一時之間,原本人數處於劣勢的矮人卻和獸人打了個旗鼓相當。
就在黑鐵矮人和龍吼獸人鏖戰的時候,在離戰場不足一百米的地方,一根巨大的巖柱頂端,迪亞戈·阿斯納爾正冷漠地注視着腳下的戰場,荒蕪之地特有的熱風從那邊吹過來,帶來一陣陣血腥味。
對於把黑鐵矮人牽扯到這場無妄之災裡來,他沒有感到一點內疚,這個邪惡的種族沒有那點能配得上無辜這兩個字。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這些黑鐵矮人已經在他們的炎魔主人奴役下變得扭曲而墮落,他們既不像銅須矮人那樣豪爽熱情,也不像蠻錘矮人那樣自由奔放,這個常年生活在黑石深淵的種族敵視任何本種族之外的智慧生物,在這些傲慢自大的黑鐵矮人眼裡,其他種族只配充當他們的奴隸,即使是他們的遠方親戚銅須矮人和蠻錘矮人也不例外。
戰場上的戰鬥沒有持續多久就漸漸變得緩和下來,因爲不管是獸人還是矮人,都已經有點筋疲力盡了,但最初的誤會已經導致了流血,而流血又導致了更多的仇恨,現在的兩幫人即使想停也停不下來了,除非一邊徹底死光。
在某一刻,迪亞戈覺得或許不用自己出手也能解決獸人這個麻煩了。但讓他失望的是,獸人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他們在熟悉了矮人的作戰方式之後,最終扭轉了戰局。在這場遭遇戰裡,矮人們最擅長的火槍並沒有派上大用場,這或許就是他們失敗的原因。
但戰鬥的結局並不是壓倒性的,因爲雖然取得了這場莫名其妙的戰鬥的勝利,但倖存的獸人也沒剩下幾個,除了那個紅甲獸人以外,迪亞戈只看到了三個還站立着的獸人戰士。這些倖存者們鎧甲破碎,遍體鱗傷,他們的血都快被矮人放幹了,但仍然頑強的相互支撐着不肯倒下。
就在戈爾弗克·怒牙疲憊的扔掉戰斧,打算靠着岩石休息一下的時候,他聽到不遠的高處在有人說話。
“嘿,夥計!”迪亞戈站在巖柱頂端,嘲諷的喊道,雖然他知道這個獸人不一定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是你!”龍吼獸人用流利的人類語說道。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今天太多次的戰吼已經弄壞了它,不過他的發音出奇的標準。迪亞戈一下驚愕失聲,他的震驚完全表露在他臉上。獸人猙獰的臉扭曲着抽搐了幾下,迪亞戈猜測,那是個咧嘴笑。
“你們只會使用陰謀,卑鄙的人類爬蟲,”獸人不屑的咆哮道,目光裡充滿了蔑視,“你們永遠不會明白一個真正的戰士是什麼樣子的!”
“但是你馬上就要死了,不是麼?”迪亞戈嘲諷的說,本來他是不想和這個獸人囉嗦什麼的,但既然這個怪物能聽得懂人類語,他倒有點談下去的興致了,“即使再勇猛,你也馬上就要死了,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變成食腐鳥或者其它什麼野獸的美餐,再過一段時間,你就會變成一坨糞便,在荒野裡腐爛、生蛆,一直到變成塵土,那個時候,你的榮耀在哪裡呢?”
“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剝奪我的榮耀,人類,我的榮耀流淌在我的血液中,任何人都剝奪不走他!先祖之魂與我同在!”獸人被激怒了,他再一次狂暴的咆哮道,“鮮血與榮耀!”
“力量與雷鳴!”他身後的三個龍吼獸人雄壯的高呼戰號迴應,即使已經重傷難支,瀕臨死亡,這些獸人仍然氣勢豪放,毫不畏懼。
迪亞戈沉默了。雖然那些一味追求力量的獸人薩滿祭司們在古爾丹的誘惑下拋棄了高貴的薩滿信仰,墮落爲信仰惡魔的邪能術士,但在普通的獸人當中,原始而樸素的薩滿教義卻仍然被自發地傳播着。在這種情況下,極少數依然堅持獸人古老傳統的薩滿祭司們站了出來。作爲氏族與部落的精神領袖,薩滿們在這黑暗的年代裡指引他們的民衆渡過難關,他們信仰萬物有靈,信奉先祖之魂,獸人的傳統就這樣在惡魔的污染下艱難的傳承了下來。據迪亞戈所知,霜狼氏族的老薩滿德雷克塔爾就是他們中的一員,也正是這個老獸人教會了杜隆坦之子——大酋長薩爾如何成爲一個真正的薩滿和稱職的部落領袖。
迪亞戈不知道龍喉氏族是否有這樣的人存在,但當今天看到戈爾弗克·怒牙時,他知道肯定是有的,因爲這些龍喉獸人即使已經失去了一切,但他們仍然在傳承着古老獸人氏族的高貴品質。
即使他們的眼睛裡仍然充滿了憎恨與瘋狂,即使他們的血管裡仍然流淌着污穢的惡魔血液,但不可否認,這些獸人仍然是最勇猛的戰士,他們勇往直前,從不退縮,如野草般頑強,如鋼鐵般堅韌。
“trk’hsk!”獸人大吼道,但他今天已經使用這個技能太多次了,他生命裡的最後一絲潛能也被榨乾了,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力量有任何的提升。但他仍然向那座堅固的石柱衝去,就如同衝向風車的堂吉訶德。在他的身後,三個龍喉獸人咆哮着跟隨他,發起了無畏的衝鋒。
迪亞戈嘆了口氣,然後彎弓搭箭。說實話,射中俯身衝鋒的獸人並沒有什麼難度,勇猛的獸人們的鎧甲總是正面厚實,背後薄弱,迪亞戈甚至都沒給箭支附加奧術能量就射穿了這些鎧甲和它裡面包裹着的獸人。
看着接連倒地的獸人,迪亞戈卻突然感覺有些意興索然。他爲這些不能主宰自己命運的獸人感到悲哀。這些被惡魔奴役驅使,充當入侵艾澤拉斯炮灰的獸人,至死都沒能回到他們遙遠的故鄉德拉諾。或許死亡對於他們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就在這時,一頭黑豹從一座石柱後面繞了出來,興奮的衝着迪亞戈揮舞着爪子。
“嘿,夥計,你快來看看我發現了什麼!”
說完,這頭大貓轉身往石林裡面跑去,那是獸人們之前紮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