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哀嚎

迪亞戈嚇的手一哆嗦,原本瞄準一個被遺忘者的槍口上挑,把站在他背後的一頭憎惡一槍轟翻在地。

他發出一聲意外的感嘆,然後轉身往背後看去——雖然那聲音並非通過他的耳朵,而是直接在他思想中響起,但幾乎是出自本能的,迪亞戈判斷出聲音的主人在他背後。

但他的視線內一無所有,除了那塊蒼白色的巨大水晶。

“你猜對了,人類。到我跟前來!”那個女聲又一次響起。

迪亞戈端起槍,往那水晶走去。沒有他的火力支持,瑪斯雷幾個人頓感壓力大增,但他們至少還能支撐一段時間。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他在心裡想道。是啊,局勢已經夠糟糕的了,還能壞到哪裡去呢?

他來到水晶跟前,才發現這不是水晶,而是一整塊冰。這塊巨大的冰柱散發着刺骨的寒氣,霧藹一般繚繞四周,寒冰的表面泛着幽幽光澤。透過它的表面,迪亞戈看到了被凝固在裡面的那道纖細身影——女妖之王,前高等精靈遊俠,希爾瓦娜斯!

迪亞戈一下子明白了。很顯然,女王在恐懼魔王的叛亂中被打敗了,她被禁錮在了這座寒冰牢獄之內,就像曾經被囚禁在冰封王座內的第一任巫妖王耐奧祖一樣。這種從扭曲虛空深處採集的奇異冰塊比鑽石還要堅硬,恐懼魔王們通常用它來囚禁並折磨那些不甘屈服的靈魂。

迪亞戈立刻就知道了自己該做什麼。很顯然,女王不能自己從內部破開這巨大的冰塊,她的死亡之力或者說幽能雖然強大,卻拿冰塊內蘊含的混亂邪能無可奈何,因爲二者幾乎同源,同樣的充滿了邪惡與污穢。事實上。這也是惡魔們任由這塊寒冰獨自矗立在這裡,而沒有派人看管的原因——在幽暗城,沒有一個遺忘者能打碎它。

“是的。人類,打碎它。”女王從他的眼神裡得知了他的想法。贊同的說道。

迪亞戈豎起槍口,然後把刺刀裝在了上面。很多時候,刺刀往往比子彈更擅利於持續發力。

“你確定你的身體不會隨着冰塊一起碎裂嗎?”迪亞戈最後問道。

“我是女妖之王,這具身體只是更能使我回想起過往的美好時光而已,它並非必須的。”女王冷冰冰的說道。

迪亞戈沒有再說話,而是開始凝聚體內的聖光之力。如同流淌的水銀一般,聖光之力從他體內升起,沿着他的手臂。沿着死亡凝視的槍身,往刺刀的尖端匯聚。

當迪亞戈認爲凝聚的力量已經足夠強大時,他大喝一聲,用力的朝着冰塊刺去。刀刃的最前端閃耀着陽光般的光芒,如同流星一般猛烈的撞擊在冰面上。在二者的接觸點上,邪能與聖光之力激烈的衝擊着,湮滅着,如同電光一般璀璨,如同熔岩一般熾烈。

在這令人心神搖曳的炫目光華之中,迪亞戈的心卻漸漸沉了下去。因爲他沒有感覺到死亡凝視有任何的前移,它被擋住了!

當光芒漸漸斂去,刀刃中的聖光之力終於耗盡的一刻。迪亞戈看到,冰塊並沒有被打破,死亡凝視的刺刀只是在上面鑿出了拳頭大小的一個坑洞,但對於冰塊的巨大體積來說,這根本無濟於事。

“這還不夠,人類,”希爾瓦娜斯的聲音在他腦海裡說道,她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質疑與嘲笑,“幾千年過去了。你們人類還是沒有多少長進,還是像以前那麼孱弱無力。”

迪亞戈沒有生氣。他還不至於被這種程度的嘲諷給激怒,他這麼做的目的是爲了拯救自己和夥伴們。而不是爲了眼前這個女人。但不管怎麼說,這個結果的確讓他非常不滿。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瑪斯雷幾個人隨時有可能被敵人壓垮。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必須做的更多。

“以聖光之名……”他大聲祈禱道。他完全的向聖光敞開了自己的內心,奉獻着自己的鮮血、靈魂與力量。如同受到召喚的士兵,聖光之力從他內心深處升騰,從他的每一滴鮮血,每一寸肌肉,從他的靈魂之源。

“你全知全能,你無處不在。

你照耀初生赤子也照耀垂暮之人。

你在清晨迎受信徒的朝拜,迷霧必不能將你遮擋。

你在午夜諦聽衆生的禱告,黑暗也無損你的榮光……”

迪亞戈發自內心的讚美着聖光,讚美着這神聖而光明的存在。在籠罩了整個提瑞斯法林地的黑暗天幕之上,夜空依然繁星閃耀,皎潔的艾露恩卻在這一刻突然大放光明,她的光暈猛烈的擴張着,幾乎遮蔽了半個天空。在下一秒鐘,一道璀璨而神聖的光柱傾瀉而下,衝破了黑暗天幕的阻隔,照耀在幽暗城上空。迪亞戈經歷過聖光洗禮的身軀源源不斷的吸納着光明之力,即使在這黑暗與污穢的地底之下,也無法阻隔這力量的傳遞。

“我們在你庇佑之下行走,必得到你肅穆的指引。

我們在你籠罩之下戰鬥,必領受你神聖的祝福。

我們受你德惠,與正直良善者爲伍。

我們爲你統領,將奉你爲徽記與旗幟。

我們蒙你恩典,必永得你寬恕原宥……”

迪亞戈的祈禱着一下子變得高亢而激越,他再一次端起了死亡凝視。聖光在他體內怒濤一般洶涌澎湃,他感覺自己的血管裡流淌的都是聖光,這溫暖而強大的力量幾乎重鑄了他的整個身體,骨骼、肌肉、血脈、內臟,但這力量仍然在繼續匯聚着,跳躍着,歌唱着,迪亞戈感覺自己彷彿被撐的變形成了一個圓球,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這力量釋放出去。但實際上,他的外貌依然如舊,並沒有多少變化,只是全身籠罩在光明之中,雙眼也在噴射着光芒,如同神祗。

“我們因你而持有光輝與勝利,必爲你增添榮譽。

我們因你而享有和平與幸福,必獻上最虔誠的祈禱。

每有苦難、災禍、亂離、病痛,我們呼喚你名即得解救。

你永遠照耀每一個人,你永遠照耀每一座城市。

以聖光之名!”

迪亞戈最後大吼道,巨大的回聲震盪了整個穹頂。他閃電般挺槍直刺,灌注了聖光之力的刺刀不可阻擋的刺入冰層,並驅散了上面的邪能。在下一秒鐘,這座寒冰牢籠猛的爆裂開來,碎片向四面八方飛濺。

迪亞戈下意識的擡起手臂護住身體,但冰錐卻自己避開了他。囚牢破碎倒坍,禁錮在裡面的精靈也無聲的倒下了,但是一個雲霧狀的蒼白身影卻從那身體上漂浮了出來。她漂浮在空中,憎恨的看向了甬道出口處的被遺忘者們。

雖然知道可能會傷害到大廳內的這幾個活人,但希爾瓦娜斯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了,那怕一秒鐘。對背叛者所作所爲的仇恨像火焰般炙烤着她,女妖之王舉起雙手,仰天張口,一聲尖嘯,一聲既悽美又異常恐怖的哀嚎,從她虛幻的嗓子裡迸發出來。

她曾經在阿爾薩斯的折磨下哭嚎。但那只是屬於她自己的疼痛,她自己的絕望,而這次遠不止於此。臣民的背叛令她感到無盡的哀傷、憤怒,沒錯,但比這更甚,那是切入骨髓的憎恨,純純粹粹的憎恨。

她聽到痛苦的喊叫匯入了自己的哀嚎,她看到那幾個活人捂着流血的耳朵跪倒在地。他們已經完全無法再繼續戰鬥,戰號和吶喊變成了最原始的充滿悽慘驚恐的混亂哀嚎。在甬道深處,無數被遺忘者倒了下去,他們腐爛的身軀剝落成爲一堆發臭的爛肉,連他們的骨頭也在開始斷裂粉碎,更嚴重的是,他們的靈魂,在這哀嚎聲中如同狂風中的蠟燭一般被吹熄了,這是對背叛者的,最殘酷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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