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眼看了看那東西，放下水杯，徐璟在她進浴室前又問了一句：“你確定是你交了男朋友，你們兩個一起決定了要結婚？”
沐染頓住腳步，站在門口，輕緩地吸了一口氣，點頭：“是。”
“好，知道了，你進去吧。我只是告訴你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才真的有必要見見。”
“……嗯……”
開了花灑，關上浴室門，花灑裡噴水的聲音瀰漫了她的整個世界。
熱水能洗去疲累，卻洗不去心裡的痛楚與憋悶，水流淌落在臉上，有些燙，卻不及今天在公司裡聽到那些話時感覺到的臉上的燙，其實任憑別人再怎麼欺她，傷她，她習慣了不要緊，可楚君逸說的那些話，卻像刀子一樣直接捅到了心臟裡。
她要怎麼把楚君逸帶過來給母親看呢？？
他身份那樣尊貴遙不可及的男人，過不到幾天，他訂婚的消息會傳遍整個Y市，轟動和震撼所有人。
徐璟卻偏偏在這個當口來了。
到那時，沐染要怎樣指着漫天的新聞報道，指着裡面的男人說，就是他，要娶我的。
且不管母親會怎樣想，沐染自己都尷尬到過不了那道坎，不敢相信，說不出口。
她好像是被逼到了一個悽慘的絕境。
下面萬丈深淵，她要麼死，要麼跳。
反正結果一樣都是粉身碎骨。
沒有哪種可以不疼。
洗得太久了，久到熱水器裡的水都不再滾燙，沐染才淌着淚關上了，好好地洗了一把臉，拿手熱敷了一會眼睛，纔出去。
母親徐璟已經在廚房裡挑剔着她買的菜，習慣性微微蹙眉看着她這裡的一切。
沐染穿了衣服趕快進去，說了一句“您先出去坐吧，我來”，徐璟才勉強丟下了手裡的菜，出去了。
沐染也曾想過，母親的性格的確是挑剔嚴苛，又堅強嚴謹，可自己爲什麼就學不會她的傲氣和堅強？爲什麼就不能爲了尊嚴而拋棄一切呢？？
母親遇到過愛情嗎？
有沒有跟她一樣，愛到深處的時候會覺得尊嚴也一文不值，只要還能喚回和得到那個人護她愛她的心，就什麼都可以拿來換。
簡單的兩菜一湯，母女二人吃得還宛若在家裡一樣。
徐璟嘮叨着她的裝扮，習慣，從頭說到腳，還要她打開電腦，好看看那個所謂的“金主”長什麼樣，不可能沒有照片，也順便看看她每天都在忙什麼所謂的設計工作。
沐染手機設了密碼，母親理所當然看不了。
至於電腦……那是公司配的，沐染極力勸說，只給她看了一些她也看不懂的工程設計圖紙，就沒有再讓她看別的。
徐璟並不滿意，臉色不是很好看，坐了一會，離開了。
浴室裡水聲嘩啦嘩啦地響，沐染看着自己安靜的像一隻貓一樣的手機，突然不知道這樣的處境該怎麼辦，她該打給誰，又有誰能解了她此刻的沉痛哀怨。
跟母親一起的生活，就像是活在監控之下，沐染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要承擔一份平日裡沒有的緊繃和壓力。
夜裡，問起母親那三十多萬到底怎麼花了的時候，徐璟不耐，也是有些無奈。
“我們可花不了那麼多。都是那個女孩，大着肚子，知道了卡里有錢就以做手術就來要挾我們，說不給錢賠償就不做手術。她也告訴了幾個朋友親人，如果沐朔硬是弄掉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她就要到處去鬧，還要告他，並跟沐朔說她家裡有人是高官，我們惹不起！”
沐染躺在枕頭上，聽得心驚膽顫，起身，問：“那……那就任由她敲詐嗎？前些天你剛說過做完了手術，那做手術前怎麼不告訴我？”
徐璟躺着沒動，蹙眉：“我怎麼告訴你？告訴你有什麼辦法？你要把錢都轉回去，然後讓我們自己再湊錢賠她那二十萬不成？”
那女孩獅子大開口，一下要二十萬。
徐璟知道一個小小的剛發育兩個月的胚胎根本不值那麼多錢，她花錢買的是沐朔的前途和名聲。
沐染心口狠狠一酸：“可那錢不是我的，您知道的，如果沐朔不在她面前故意顯擺，她也不會知道你帶了那麼多錢然後出口要挾。”
“這我都知道。”
徐璟愈發不耐：“那事情都出了，現在我有什麼辦法？好在那女孩兒終於肯做手術了，如果她拿了錢還是不肯，繼續要挾，你還不是一樣沒有辦法？？部隊裡對這種事都很敏感，別說是事實了，就算只有風聲也會記過的！你不懂嗎！”
沐染胸口悶痛悶痛的，像是脹大到快要炸開一樣。
無奈，躺下來，身體被震到微微發抖，手腳冰涼地躺在裡面。
她沒有力氣再問了，關於剩下的那十幾萬。
手輕輕撫了撫發燙的額頭，她啞聲說：“媽……我賺錢也不是很容易，以後這樣的事情，不要再發生了好嗎？”
徐璟翻了個身，背對着她。
口氣卻照樣不是很好：“你也不要以爲我不知道Y市的物價，這樣兩居室帶主衛陽臺、還傢俱齊全的房子，至少租金是三四千，你租得起這樣的房子，每個月還要打錢給我，如果不賺得多哪裡支付得起？這件事也不是我造成的，家裡有了事，就當破財免災了，再拿出來說有什麼用？”
沐染無話，看一眼母親的背影，將所有的心酸又咽下去。
畢竟，她無法跟母親說，她在經濟上有多少次是依賴楚君逸的，徐璟知道了或許會發火。
她也的確很矛盾。想要她的錢，卻又要求那錢必須是乾淨的。
沐染苦笑，也翻過身，伸出手，想輕輕摟一下母親的腰。
好多年，她沒有做過這個動作了。
徐璟一僵。
半晌，把她的手拿開，拎道一邊，說：“什麼臭毛病……跟誰睡在一起慣出來的？自己好好睡，明天起來上班，不要碰我。”
“有空記得把那個人帶回家來給我看看，知道了？”
沐染心裡澀澀的，將半邊臉埋到枕頭裡，輕聲發顫地說了聲：“嗯。”
許久後，夜色不管怎樣，彼此都睡着了。
有些認牀的徐璟半夜醒來了，撐起身體，看了一眼淡淡月光下女兒的睡顏，多半長得像她，但還有一些眼角眉梢的地方，不像她。
徐璟愣神了一會，伸手，去碰了碰。
猛地，就像是觸碰到了多麼噁心的東西，眼神一下子變得冰冷，收回手，又躺下，思緒萬千地睡着了。
次日，李饒又打來了電話。
沐染一早匆忙來了辦公室，在近乎瘋狂地忙碌着，李饒打來電話裡的聲有些異樣，本來要約她晚上見個面，沐染一愣，帶着歉意回絕了。
“怎麼了？楚君逸跟你有約嗎？”李饒下意識地這麼覺得。
“不是，”沐染搖頭，道，“是我媽，她來Y市的，昨天晚上剛到，我也有些措手不及。”
“什麼！”
李饒並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本來楚家那一方的父母就已經是這樣，再加上沐染那個極品的媽，她簡直心如煎熬：“她是因爲什麼來這裡的？阻撓你的婚事？哈，那你告訴她啊，她最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楚君逸給的！她得了便宜還賣乖，跑過來叫你不要嫁給楚君逸！！這不是當了那什麼還立那什麼嗎！！！”
李饒氣得，漲紅了臉口不擇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