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 玉山（四）
花費比來時更多的時間走出莽礫平原，回到諸家聯合封鎖的南鄴通道出口時已經霞光滿天，剛走近山腳下的聚居點，早已等在聚居點外七八個穿着防護服的人一擁而上，包圍了李冉將七八個蓋革計數器一齊頂到他的身上。晃動的指針和“咯咯”的聲音響個不停。
山下的聚居點是屬於岳家的一個小聚居點，因爲正好坐落在那條橫亙南鄴通道南出口處的禿山腳下，往日裡恰好用來與穿過南鄴通道而來的商人交易，而現在這裡成了四大家族千把人的駐地，把丁點大的聚居點擠得滿滿當當，不得不臨時加蓋了數間克難式的木板房纔算解決問題。
疲憊不堪的李冉哪想得到馬上就到聚居點了卻碰到這麼一幫二大爺？差點沒讓他們摸得暈過去，哇哇大叫：“你們幹什麼！”下意識地雙手緊緊捂住下體……混亂中不知道是誰摸了那裡一下，而且還有幾隻手在不斷地“進攻”他保護下體的胳膊！
“這兒有問題！”
“這兒也有……”
那幾個圍住他的人根本不理會李冉的叫嚷，掏出筆來就在李冉的身上劃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圈兒，而李冉穿着防護服，有心反抗卻雙拳難敵四手，連背後背的口袋都被搶走了。
那些人後面邁着方步走過來一個抱着胳膊，同樣穿着防護服的傢伙，嘿嘿地陰笑了兩聲說：“幹嘛幹嘛，你也不看看你進什麼地方走了一趟，不小心點怎麼行！”
李冉一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德性就知道是呂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什麼意思！”本想指着呂鈴的鼻子質問，增加一點氣勢，不曾想胳膊剛鬆懈一點就着差點被偷襲了要害，趕緊死死捂住，“你們想幹什麼！再摸我不客氣了！”
“喂喂，莽礫原裡輻射不弱吧？不好好檢查檢查怎麼敢把你放回聚居點？你還是乖乖地聽話吧。”呂鈴的語氣滿含威脅，就像紈絝大少強搶了民女後說話的聲調一般，令李冉止不住一陣惡寒，不由地捂得更緊了些。
“少廢話，老實點！”呂鈴惡聲惡氣地叫嚷，頭盔下滿是惡作劇成功的壞笑。
那些圍誰李冉的傢伙似乎得到了命令一般，不再管李冉是否還捂住下體不放，突然間一齊跳開，接着幾大盆水嘩啦啦地當頭澆到了李冉身上！
防護服的質地連輻射都能抗住，何況是一點點水流？包在防護服裡面的李冉卻被這一連串的變化搞得暈頭轉向，一羣人看着呢，他的手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這算怎麼回事？
水剛從他身上流下，那羣跳開的傢伙再次圍了上來，上上下下的用計數器量了幾遍，連胳肢窩也沒放過，總算其中一個回身點了點頭說：“行了！”
“放他過來吧！”呂鈴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口氣說。
“你到底想怎麼樣！”李冉一肚子的晦氣，大步走出那個水坑。
真他奶奶的小人得志，當初被丁家捉住的時候她怎麼沒這麼囂張？
呂鈴很無辜地聳聳肩：“我這也是爲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她把手裡提的袋子送了過來，正是李冉揹回來的那個。
“哼！”李冉一把奪過袋子，繞過呂鈴走進聚居點。
聚居點大門內早已經等了不少人，大家都想看一看這個走進莽礫原又走出來的傢伙，不少人紛紛猜測他還能活多久。
看到李冉進門，丁芮飛跑着迎上來，看那意思是想撲到他懷裡，不過剛跑出兩步就被林雄一把拉個正着：“別過去，他身上可能還有輻射！”
丁芮眼睛一瞪，腳下立即躊躇了起來。
李冉搖頭苦笑，先把袋子扔到一邊，三兩下解下頭盔夾在胳膊底下，緊跟着他進門的呂鈴衝手下偏偏頭，自有機靈的手下湊過去幫李冉解開防護服。
那袋子正扔到李明海的面前，不輕不重地砸了個悶響，李明海好奇心大作：“這什麼東西？你撿的柴火？”
李冉一邊脫下防護服一邊說：“不知道，那山底下撿的，我還沒仔細看到底是什麼呢。”
“啊？”李明海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你在莽礫原還能撿着東西？”說着也不客氣，蹲下直接解開袋子。
現在他已經知道包承是李冉的化名，知道了李冉的真名之後他只是無奈地笑了笑什麼也沒說。換成他是李冉，在被俘虜的情況下只怕也不會說出自己的名字。
“我覺得應該是從那個山上掉下來的，但是太輕了，根本不像石頭。”李冉脫掉腳上厚重的靴子，脫離了厚重防護服的身體一陣輕鬆。
“是麼？”李明海饒有興致地從袋子裡掏出一塊碎片，動作突然一頓，接着瞅瞅李冉，再看看手裡的東西，臉上浮現出極其詫異的表情，“你確定這個就是那個小山上掉下來的？”
幾個圍住李明海想看個新鮮的傢伙同時轉向李冉，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非常詭異的表情。
“應該是吧，怎麼？”李冉莫名其妙地瞅着他們古里古怪的表情，不明白出了什麼事。
“去你的吧！”李明海笑罵着把手裡那片碎塊扔給李冉，“你揹回來一口袋骨頭，還山上掉下來的，那山骨頭堆起來的怎麼着？”
聚集在附近的人羣一陣鬨笑，袋子裡五六塊大大小小的骨頭被一一拿出來傳看，有好事的直接把骨頭扔進了剛剛點燃的篝火，乾硬的骨頭很快在一陣陣輕煙中燒了起來。
“什麼？”李冉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
“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實就在眼前，你是不是當這些骨頭是山上掉下來的，就直接撿回來了吧？”李明海無奈地搖着頭隨手把袋子扔到了一邊。
“絕對不可能！”李冉仔細地回憶自己拾到骨頭的全過程，“我挑小塊的隨便撿幾塊，那地方大塊的還有不少，大的有幾人高，也是骨頭？”
“我怎麼知道！”李明海兩手一攤，“沒準正好有什麼死在那兒，你撿錯了呢！”
李冉險些氣得樂出來：“那你告訴我，什麼東西的骨頭能長這麼大！”他的心裡也在猶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李明海說的那樣是自己搞錯了，但是無論怎麼回憶，他都覺得白條山的質地和他撿回來的這幾塊骨頭是相同的――雖然防護服的面罩對視線有一點干擾，但兩者的質地是否有差異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丁芮湊了過來，拿起落在李冉腳下的那塊骨頭仔細看了看，瞅瞅李明海再看看李冉，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真，真是塊骨頭？”
如果說舊時代的人接觸的骨頭還只是吃剩下的牲畜骨頭的話，現在這個時代的人接觸的骨頭絕大多數是人骨！
李冉的臉頓時黑了半邊。
這時呂鈴走了過來，接過丁芮手裡的骨頭瞅了瞅：“海里倒是有不少變異的巨型魚類，但是這麼大的我還從來沒聽說過。不過就算是海里的變異魚類，它們的骨頭也是支撐身體的架子，而不是覆蓋在身體外面的一層殼，如果你撿回來的東西真是那個山上掉下來的，除非那坐山是某種變異的有殼軟體動物，比如蝸牛什麼的。”
“拜託，變異生物是舊時代結束之後纔開始出現的，你不會不知道吧！”李冉一個頭幾個大，沒想到一時衝動的結果竟然是這樣！
“我知道，但是你說這是從那個山上掉下來的，我順着你的說法才推理出這個結果，如果你覺得這個推理不對，那豈不是說推理的基礎不存在，等於說是你的說法根本是錯誤的？”摘下頭盔的呂鈴再也蓋不住她招牌式的笑容，看起來就像在嘲笑李冉。
“我……”李冉無言以對，瞅瞅夕陽下只高出護牆一小截的白條山，“不管我拿回來的是什麼，我一定要搞清楚那座山到底是什麼！”
和舊時代不同，那時的人看到的是煮熟後的骨頭，而現在看到的往往是死亡後自然腐化形成的白骨，加之生活艱苦，枯骨對這裡的任何人來說都不陌生，用之點火磨器的也大有人在，所以對李冉帶回的東西究竟是什麼質地，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爭議！
就連李冉自己拿到這塊骨頭，也不得不承認它確實是塊骨頭，問題在於它是不是從那山上掉下來的！
不得不說李冉超強的記憶力幫了他的大忙，他一邊回憶一路上的情況一邊說：“這一路上至少有五公里，但是從我走進莽礫原開始，地上除了灰塵和乾枯的細草棍就再也找不到一點其它的東西，就算我走到山根兒底下也一樣，我繞着山走了一段距離，至少親眼看到整座山的四分之一，可是任何地方都沒有東西，只有那個破洞下面才散碎着一堆質地和山差不多的東西，你們說，這些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所有聽到他說話的人同時一愣，李明海咧了咧嘴說：“按常理說，我也會覺得它們是從山上掉下來的！”
“這不就結了？這麼大的平原，什麼也沒有，就這麼一座山，山底下那點東西哪兒來的？”李冉得理不饒人。
“等等，不對！”李明海阻止了李冉，“我讓你繞進去了，話是這麼說不假，但是你讓我承認那麼大一座山全是骨頭，還是整塊的，擱誰誰信哪？”
李冉話頭一窒，確實，如果不是他親身經歷，他也不可能相信。犟脾氣衝上來的李冉從牙縫裡崩出幾個字：“我明天再去一次，我還不信了，骨山？還他媽是整塊兒的！”
聚集在正門內的人羣慢慢地散了，誰也沒注意到那塊扔進了篝火中的骨頭一直燒到了下半夜才化爲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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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開始揭示大災難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