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鄴城
日頭已經偏了西,陣陣西風吹過草原,半人高的草海浪花般起伏不定,一眼望不到邊,站在草海之中,心胸彷彿一瞬間變得與這無邊的草海一般開闊。
回望層層疊疊的大山,李冉心中有股悵然若失的錯覺,似乎丟了什麼東西一樣。
走出大山,無處不在的變異植物竟突然間全部消失不見,就像大山和平原之間有一條無形的分界線一般將變異植物全部圈在大山裡!
以他的瞭解,某些變異植物的生存能力極其頑強,幾十年的時間還走不出大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到底是什麼原因束縛了變異植物的傳播?
習慣了每天與這些稀奇古怪的植物打交道的他突然發現不用再應付無處不在的危險,心底竟然覺得無所適從――現在想想這一路上還真是幸運,變異植物再怎麼危險也是植物,必須紮根在地下不能挪動,了不起躲開就是了,可變異的食肉猛獸絕不是那麼好應付的!
除了運氣,他想不出任何原因令他們沒碰上危險的食肉猛獸。
“不想惹麻煩就鋼弩收好,別掛在屁股後面晃當,你知道一把保存完好的舊時代武器值多少錢麼?就算你再厲害也就一個人,殺人越貨什麼意思知道不?信不信城裡人能用唾沫星子把你淹死?”丁芮邊走邊嘮叨個沒完,李冉身上除了那根齊眉高的竹矛,剩下的東西都得收起來。
最近幾天身上髒得厲害,已經看不出他那一身衣服原來是什麼顏色,若是李冉那身古怪的衣服還是和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那樣,只怕丁芮會要求他把衣服也換下來!
鄴城裡沒衣服穿的人不少,可能穿上李冉這種衣服的還真就一個也沒有!
丁芮這樣說絕不是杞人憂天。
大災難之後,連溫飽也解決不了的倖存者整日爲生存奔波,舊時代的秩序完全崩潰了,一夜之間重歸原始,甭管什麼樣的紙幣都變得一文不值,比廢紙還賤幾分。從那時開始,以物以物重新成爲主流。
在最初的絕望十年,只有糧食和各種食物、肉類,甚至包括人肉纔是最硬的硬通貨,當倖存者捱過了最初的困境,食物不再缺乏得需要用命去拼之後,新的市場秩序慢慢地形成,普遍流通的硬通貨除了原本的糧食,還要加上食鹽等生活必需品,但這些東西的體積偏大,不利於大宗交易,於是金、銀等貴重金屬重新進入人們的生活。
另外,隨着大災難漸漸走遠,舊時代留下的各種精巧物件也越來越稀少,其價值自然也就水漲船高,甚至出現了專門出入舊時代城市廢墟搜尋舊時代遺物的“尋寶人”!
李冉的鋼弩一看就是好東西,甚至用不着專業尋寶人的辨認,公然帶着製做精良、保存完好的鋼弩招搖過市,不是找死是什麼?
“不可能吧?還有人敢當街搶劫?”李冉詫異地瞪圓了眼睛,“你不是說那幾車東西全是在這兒買來的麼?他們還能看上這個?”
嘴上雖然這樣說,他的動作可不慢,摘下掛在腰上的鋼弩,左擰右擰三下五除二摘下了弩弦弩弓,不知道怎麼打開中空的弩臂統統塞進去,只剩下固定在弩臂上的瞄準鏡,連握把都收了起來!
只剩下瞄準鏡的黝黑弩身雖然還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件舊時代遺物,但絕對找不到一絲鋼弩的影子!
李冉把解開衣襟把弩臂掛在衣服裡面,恰好夾在腋下,嘿嘿一笑:“怎麼樣?這回沒問題了吧?”
一直沒機會仔細看過鋼弩的丁芮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想到他的衣服裡面還有掛東西的地方!
她左瞅瞅右看看,覺得不仔細看瞧不出問題才點了點頭:“怎麼沒有?行了,還有這個也得收起來!”她指了指李冉腰後掛的手雷。
“啊?你在這兒買的還用收?”
“怎麼不用?你當這東西能帶着招搖過市麼?你當我們丁家和鄴城的合作能擺到明面上來麼?別給自個找麻煩!”丁芮早就把自己帶那幾個手雷塞進了腰間的大口袋裡,雖說看起來肚子鼓鼓的一看就是裝了東西,但是哪能看得出究竟裝了什麼?
這種縫在腰間,很多衣服上都有這種貫通左腰右胯和肚子前面的大口袋,惹人懷疑的可能性很小。
李冉瞅瞅丁芮再瞧瞧自己,他身上倒有幾個口袋,但全加起來也沒丁芮那一個大不說,裡面還裝滿了子彈……昨天差點累癱了也沒捨得扔,馬上就走到地方了還能扔麼?他帶想着能在鄴城搞一把槍呢!
再說就算倒空了幾個口袋一樣裝不下那十幾顆手雷!
李冉瞅着丁芮的腰突然間靈機一動,解開了系在腰上的外腰帶,將外腰帶系在衣服裡面,再把十幾顆手雷一一掛在腰帶上,扣好寬寬大大的迷彩野戰服,他少了滿腰扎眼的手雷,多了一圈凸起的肚子。
順便也把軍刀收起來掛在腰帶上,這東西也挺扎眼的。
他摸着凸起的腰,哭笑不得地說:“這回行了吧?像懷了八個月似的!”
丁芮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回可以了!”她一把揪住歡歡的耳朵,小東西不滿地尖叫欲逃,卻被她一把塞進口袋裡,“呆在裡面別出來!”
掙扎的歡歡聽了這句話,果然聽話地老實下來。
丁芮早就發現歡歡其實非常聰明,不管什麼一教就會。
李冉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上,小東西和丁芮間的關係越來越讓他看不明白了。
兩人走出草叢上了通向鄴城的大路,路上一個穿着粗布短衣短褲,披散着頭髮還長了滿臉鬍子的中年男人看了他們一眼,戒備的放慢了腳步,小心地保持安全距離。
通向鄴城的路不是從大山裡出來的那條,路面並不寬,也說不上乾淨,但平坦的路面踩得結結實實,只有幾種生命力極強的小草零零散散地冒着頭,葉子一副發育不良的樣子扁扁的貼在地面,一看就是被來往的行人踩得多了。
李冉瞅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奇怪地問:“這條路經常有人走麼?”
“當然,你不是看地圖了麼?”丁芮瞟了後面那個中年大鬍子一眼,滿眼的防備。
李冉啞然失笑:“地圖上還能看出來有多少人走?”
丁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靠在他的耳朵邊上小聲地解釋:“鄴城往東往南都是岐山山脈,我不說你也知道山裡面多危險,西面是十幾個變異人族羣的地盤兒,從北邊往南邊去的舊時代公路全都在變異人的地盤上,他們極度排外,只有幾個和鄴城有來往的變異人族羣肯放熟悉的商人通過,所有從北方來的貨物都要集中在鄴城再向南方轉運,你說這兒經過的人多不多?”
“怎麼變異人還和鄴城有來往?不是說他們很危險嗎?”李冉不關心什麼商業往來,倒是對變異人很感興趣,想起那個壯得像犀牛的匪徒,他就覺得背後直冒寒氣!
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眼大鬍子,李冉拉着丁芮加快腳步,慢慢甩開了後面的人。
“變異人長的和普通人不一樣,但是他們就不是人了麼?”丁芮問了一句令李冉啞口無言的話,“他們也得穿衣吃鹽,不和外面來往全自己做嗎?你當是岐山裡的毛人呢!排斥不排斥是一回事,來往不來往是另外一回事,你沒聽過一句話麼?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呃,也對!”李冉恍然大悟,他還當變異人和普通人之間是水火不容,根本沒想到這一茬。
兩人邊走邊說,丁芮將她知道的全講給李冉聽,只是她知道的也不多,李冉大致瞭解了鄴城附近的一些情況。
據說鄴城在舊時代只是個普通的小鎮,因爲沒有什麼重要地位,小鎮在大災難到來時倖免於難,鎮上的居民怎樣渡過了絕望十年丁芮並不清楚,只知道挺過了最黑暗的十年之後,鎮上倖存的居民重新建設了這個地方。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鄴城已成爲南北往來的交通要道,鄴城的固定居民大概只有一萬人左右,但往來的流動人口高達五萬,城內常年保持三萬人的人口規模,是這個時代名符其實的大城。
李冉險些直接暈倒,從小到大他見過的人加起來也就村子裡那幾百個人,突然之間聽說有幾萬人湊在一起,他的腦子裡根本沒法想像幾萬人是什麼概念!
越往前走行人就越多,推車的擔擔的提包的什麼樣的都有,兩個人碰到有人就放慢速度,或者遠遠繞開,絕不輕易接近任何陌生人。
丁芮悄悄地說:“咱們從東邊來,這邊只有幾個小村子,要是走西邊,路上全是各種各樣的變異人,多看一眼都可能招來變異人的進攻。”她回憶着彪叔講給自己的經驗,一字不差地說給李冉聽。
西斜的日頭已經開始泛出一抹微紅,鄴城的城門遠遠在望,不知道爲什麼,李冉的心底突然升起一絲緊張,同時還有幾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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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麼搞的心緒煩躁,差點沒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