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先生。”
“怎麼樣?結果出來了?”
醫生們走進來之後,就喊了向北陽一聲。
而向北陽沒很快的回過去話,他依舊端坐在那椅子上,視線緊緊鎖着季子默,直到時間又過去了有一會兒,他才緩緩的站起來,走向醫生那邊,而後,沉聲低問。
“是。”
季子默的主治醫生點了下頭,應一聲是,可……接着又沒聲,沉默下去了。
向北陽亦是出乎意料的沒有催他們,只靜靜的等着。
這給人的感覺就是,怎麼說呢,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季子默如他所想的,是要有救了,而能夠救她的是他的心臟。
是救人,也是害人,一命換一命的做法,所以眼下這些醫生不開口,臉上沒有絲毫要救人,能救人的那種喜悅感出來。
可到底是要說,向北陽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縱使是都在心裡確定了的,總歸要一個確切的,心裡的肯定遠沒有擺出事實說話來的那個,任何事都還是需要事實來證明。
向北陽需要,那醫生就要給。
是以,一會兒後,有聲緩緩的在這個空間裡面響起來,低沉的聲響在這安靜的病房,竟是有幾分悲涼的意味:“檢查結果,向先生您的和病人的相匹配,您是最好的供體。”
“好,我知道了。”
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
在真的得到確認的這一刻。
仿若是很滿,他的心上人終於是能夠得救,仿若是很空,是真的,此後,他沒辦法陪着她。
“你們先出去吧。”
向北陽竭力的想要保持平靜的開口,但聲音裡面的顫抖到底還是泄露了他一絲情緒,他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靜。
在場人以爲他是怕死,又起了勸導的心,那原先因爲他那麼堅定願赴死而壓下去的勸導之心,在彼時又燃了起來。
“向先生……”
但他們不過纔開口喊了一聲,就被向北陽給打斷了,只聽他道:“手術我需要準備一些什麼?除了這顆心之外?除了自願簽下捐獻協議書和死之外?還有,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事項嗎?我是不能死全,保持心存活,還是……要怎麼樣?我對這一方面並不是非常瞭解,你們給我說說。”
“今天就算了,明天吧,明天下午可以吧?不是說後天中午手術是可以的?那明天下午你們和我說一說,我需要有準備嗎,需要一些什麼準備。”
“向先生……”
向北陽這一番話落下來,時間仿若是被按了暫停鍵,在這空間,這病房裡面的所有有意識的人都沒有出聲,他們比初初聽到向北陽願意死,用他的命來換病牀上躺着的那一位的命,更加震驚,按道理來說,不該是這樣的反應,一件事情發生,第二次帶來的反應會比初次更加強烈。
可此刻就是這樣的。
所有人都因向北陽這話而吃驚,在他們以爲他怕死時,理解他是怕死時,他竟風輕雲淡的說出這樣的話,仿若要面對的不是什麼生死,人生的頭等特等大事,就好像是一件微乎其微的事情,晚上晚餐要吃什麼,明天是天晴還是下雨。
“有什麼要說的都等明天,現在我想要好好地陪一陪她,你們就先下去吧。”
他們口乾舌燥,他們心底震驚,他們企圖要說些什麼,能表達他們情緒的事情,可……男人的“逐客令”已經下來,他們只好把所有的話,所有的情緒都默默的吞嚥回去,爾後退下,也該退下,給他們留下一個相處的時間,倘若男人一心求死,一心求着拿自己心臟換給病人,以救她,那麼他的時間無多,這不多的時間裡,他肯定要陪着心愛之人,那爲她,他願意付出生命的,他們要給他這個時間。
一直以爲時間是無限的,至少幾十年是很難過的,要熬很久,倘若一生不那麼順暢,更要熬很久,才能過完去,沒想……他這一生會如此短暫,但,爲她赴死,他沒有任何不願,心甘情願的,縱使,其實,他也害怕,可……不是害怕死,只是害怕沒有她……更沒有不願。
只是,還有,他還有許多事情想做一做,在臨死之前。
一天,真短,幾乎是一眨眼就要過去,在有限的時間裡,他要做的事情太多,還有太多事情要做,但……仔細想想,除卻陪她,也其實沒有什麼事情要做。
一天又其實很長,至於如今的向北陽來說,這一天又很長,畢竟這是他在這世上待着的最後一天,他亦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比如說陪她。
無論如何,說來說去,都不過圍繞着她。
她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他做的一切事,要是爲了她,纔有很重的意義。
…
重新在她病牀前的椅子上坐下,重新凝視她的容顏。
向北陽的心態並沒有什麼改變,還是如之前,一樣愛她,想疼她。
不過除卻心態方面,別的,他倒是有些改變,他有很多的話想要和她說,即使感覺他想對她說的話,說這一生,一個世紀都說不完。
可總是想要和她說些什麼,怕再不說,就再沒機會。
不過又覺得就這樣靜靜和她呆在一塊也好。
這會兒,就這樣和她兩個人呆着,對向北陽來說也並非不是一種滿足。
所以向北陽這刻到底是沒和季子默說什麼,他享受着和她這樣在一起的時光。
而至於想說的,也不是真的就沒說,後來,他準備了一支錄音筆和一封信。
在這樣靜靜相處的時光裡,他陪伴她的同時,拿筆在紙上寫下了遺言,或者不提這樣兩個可怖的字眼,說情書,他留給她,在這世界上的他給她的第一封,也是最後一封情書。
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人。
在寫信的時候,向北陽想起曾陪她看的一部劇,那劇裡的臺詞。
那時,她看時,他觀察她的表情,她很感動,不過也無可厚非,女人麼,總是感性一些。
那時他並沒多大的感觸。
可到如今,他爲她寫信,他忽覺一種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