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哇,公子,這牀榻看起來不是一般的舒服——”秋秋望着這奢華的擺設簡直是兩眼放光。

“秋秋,那你上哪裡去?”見她作勢欲走,我忙拉住她心中奇怪。

“依照宮裡的規矩,我是公子的陪侍,自然要和下人們住在一起了。”她自然的笑了笑,“不過公子不必擔心,秋秋可是隨叫隨到吶——”

我微微低了頭,“好的,我知道了……”

“小姐。”她倏爾輕輕握住我的手,深深的望着我的眼睛,“容娘她一定不會有事的,有安陽大人在呢……”

滿室的燈火通明,我屏退了所有侍從,偌大的內殿中只剩我一人。我望着殿頂那華麗的雕花鏤刻微微發呆。

獨自一人靜下來時,那些來不及細想的,匆匆而忽略的細節在腦海中變得無比清晰。我閉上眼睛,確是感覺不到魂劍之力,可爲何……能夠醫好了攝政王的蠱毒呢?

雖然在旁人眼中認爲我治療的方法甚怪,但其中緣由只有我知道。那時,認爲窮途末路必死無疑的我懷着絕望的心情去呼喚雲恭,當時只是一心想着自己馬上就要命絕此地,如此便是追隨他而去了,卻沒想到最後暈倒,而那蠱毒也隨之破解。

也許是雲恭冥冥之中的護佑?我心中一痛,不願再想下去,把頭緊緊埋在被褥中,正在思維一片混亂之時,敲門聲響起。

“凡公子……郡主在門外等你,說是有急事。”

我一個激靈從牀上爬起,剛出殿外便被郡主的模樣給嚇住。

她一見我出來,便一把抓住我的肩,力道大得驚人。一貫莊雅寧靜的臉竟然顯示出從未有過的焦急,面色蒼白,我能感覺到她身子微微的抖。

“抱歉這般打擾公子,可是寧玹……寧玹他……”她語無倫次,最後竟慢慢跪下,淚流滿面,“求公子救救寧玹吧!他病情忽然加重了,一直昏迷不醒……”

這個場景一下子讓我想起了長老府曾經的那一幕,頓時心揪的生疼,顧不得再去通報秋秋,急促道,“郡主快起,凡某當竭盡所能醫治寧大人!”

我們一同往靜水殿的寢殿匆匆走去,路途上的兵衛嘩啦啦一片下跪,沿着血紅的地毯一個急轉彎,寢殿的正門已近在咫尺,然而,我卻倏爾頓住了腳步,被眼前所見驚呆。

離寢殿正門不遠處竟矗立了六個人。他們全都一身高貴華麗的血紅錦袍,雪白的紗圍在項間,姿態各異,一男一女坐在地毯上面露不耐,一個男子靠在壁上抱臂沉思,一個焦躁的走來走去,另外兩個男子則一個趴在雕欄上望着外面的月色,一個低頭在翻一本厚的可怕的銀皮巨書。

我們走過去時,這幾個人竟像沒肯見一樣,各個神容冷漠傲然,只專注於自己的事情,動都不動一下。王宮裡竟然有這等人存在,面對郡主都如此不重禮儀,真是奇了。

“他們是誰?”我第一反應便停住了腳步,沒想到這一問居然使那六人齊齊轉過頭來,面露驚異的盯着我。

“你說什麼?”郡主竟然一點察覺都沒有,兀自往前走到寢殿門前,輕輕叩了叩門,“有什麼不對麼?”

“就是這六個人——”我筆直的指過去,卻見其中那個靠牆而立的男子倏爾斜過眼,一雙瞳竟是淡淡的紫色,讓我一下子想起了樂魂。他把一根指頭放在脣上,衝我慢慢搖了搖頭。

而其他人都張大嘴巴瞧着我,眼中盛滿的分明是驚訝和打量。

“六個人?”那郡主回頭望了望我指的方向,迷惑道,“這裡除了你我沒有別人了,公子難道看見了什麼嗎?是不是沒休息好——”

她竟然看不見他們!這麼說——是因爲我能看見他們而使這六人覺得驚詫了?!

他們到底是誰?

我心狂跳起來,不再吭聲,隨着郡主慢慢入了寢殿,最後禁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那六人似全部低下頭去,不知都在想些什麼。

“寧玹病情加重了。似在你醫治王兄的那個時候,他就突然不省人事。”郡主慢慢撩起那厚重的帷幔,在牀邊跪下,聲音竟帶了一絲哽咽,“他雖然一直身體虛弱,但如此這般還是頭一次……我剛剛聽到內侍的稟報,都怪之前離開他身邊處理那些後宮的事務……都怪我,我本不應該離開半步的……”

我在帳外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只是一言不發的跪坐在那裡。心裡還在顧慮着門外那奇怪的六人,疑惑爲何只有自己能夠看到他們,郡主說的話就像沒有任何意義的聲音在耳邊飄過,我不知她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郡主殿下,攝政王有傳話,今兒個越親王設宴,叫您即刻過去。”突然有宦侍來報,打斷了郡主擔憂的自言自語。

“告訴他,我今晚有事不能過去赴宴。”她的聲音冷的就像臘月的冰雕。從帳幔後出來時,面上是難掩的怒氣。

“可是……可是郡主……攝政王親自囑咐,若小的沒把您請過去,小的人頭即刻就落地啊……太后她……”

她面色鐵青,筆直的站在那裡好久,像是費了很大力氣才道,“好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如此,寧玹的病就全靠公子了。”她面露悲傷,如蘭的指掩上帳幔,突然緩緩俯首一禮,嚇得我剛忙扶她起來。

“凡某雖知冒犯,可是……”我皺皺眉,看着她爲難的模樣於心不忍,“郡主又爲何一定要去赴宴?駙馬病情如此嚴重……應該可以不去的啊!”

她眸中閃爍,良久一笑,“公子不知這朝中複雜。如若我不去,王兄獨霸朝政意欲攬權的罪名怕是又加上一條了。”

我瞬間瞭然。難怪這攝政王挾幼主執政多年,卻一直沒坐上王位的寶座,按理來說他殺伐決斷,戰功顯赫,冉國上下無人不服,只要讓祭祀官宣佈幼主禪位乃天神旨意不就得了。敢情還有太后這老東西,估計又是一番朝堂上權力的爭奪。

我閉上眼,實在不願再想下去。

“郡主放心,在下一定盡力醫治。郡主如此大禮在下可真的受不起。”

她滿目擔憂的忘了那帷幔一眼,神色複雜,終是在猶豫與不捨之間,緩緩走了出去。

“我準你在這裡出入自由,有什麼需要就隨時通報給我吧。”出門後她回首的一瞥竟透着無限悽然,讓我一下子從心底涌上一種莫名悲傷的情緒。

——————

帳中之人似是昏迷不醒。如今化身爲郎中,我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一咬牙便欲掀了帳幔進去。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手剛剛觸上紗帳邊緣,裡面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呼喚。

“彤兒?”

我大吃一驚,縮回了手,他……他居然醒了?

霎時間忘了自己女扮男裝的事,我羞得滿面通紅,連說話也不利索起來。

“不,我……我是……”

卻見寢殿內的宦侍俯身向前,恭敬道,“寧大人,郡主因晚宴現不在,但之前已來看過大人數次。現在候在外面的是郡主請來的醫官。姓凡……”

“叫他出去。” 那聲音壓抑着什麼,低沉微弱卻十分堅定,“告訴他……我的病不可能醫好的,叫他別白費力氣……”

那聲音沙啞卻帶了一絲莫名的熟悉,剎那間令我微微恍惚。

“大人,您剛剛的昏迷可嚇壞了郡主。”那宦侍急的快哭了,“這可是郡主千辛萬苦請來的醫官,大人看在郡主的份上,怎麼也不能放棄了自己啊……”

“不要再讓我說第二次……”那人在帳幔後費力沙啞道。說到最後,突然劇咳起來,那聲音撕心裂肺,讓我的心都全部揪住,說不出的難受。

這寧玹怎是這般的怪人?我完全怔愣住,怎麼也沒有料想到他這般態度。若是就這般拋下他不管,豈不說良心多有不安,郡主那裡也不好交代,畢竟若是這位駙馬不小心歸天,而我又沒醫治,他之前拒絕治療的話有誰可以證明?縱使有千張嘴也說不清。

我實在忍不住的清了清嗓子,在一片咳嗽聲中心痛開口,“大人……”

“出去!”

最後這一聲竟帶了一絲無法抗拒的殺氣。我腦袋“嗡”一聲,嚇得跳起來,連那羣宦侍的反應都顧不上就跑出殿外了。

在門口大喘氣,這個駙馬竟然如此不近人情,難道這就是貴族人的傲氣麼。我搖了搖頭,如若真就這樣下去,他的病沒個治,我的小命也要不保了。

我可不希望和這位駙馬一起歸西。他不珍惜自己的命,我可珍惜着呢。

好久纔回過神,目無焦距的望着廊上,我突然驚覺之前看到的那六個奇怪的人不見了。

“你是在找我們麼?”一個冰冷而暗含不祥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開,我差點沒驚叫出聲。

慢慢繃着臉轉頭,正見一位酒紅色雙瞳的男子彎腰打量着我,他如雪的長髮說不出的妖異,項間白紗飄逸,與一身血紅錦袍形成鮮明對比。面上卻是淡如止水,如同冰雕的俊美男子,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別的表情。

他,正是那之前五人中倚欄望月色的那一個。

“椎冰,不要嚇了她,若是這般昏過去,要問的事又不知等到哪年哪月了呢。”一聲輕笑從身後傳來,我跳起來,卻見身後不知何時那其他五位也齊齊出現。

說話的是第一次見到坐在地上一男一女中,面露不耐的男子。如墨的短髮黑而亮麗,深棕色的眸子,玩世不恭的笑。

他瞧着我呆愣的神情,不明意味的撇了撇嘴,俯身作禮道,“在下十九,公子有禮了。”這一聲問候倒驚了他懷中摟着的這六人中唯一的女子。那女子和他長得極像,性子卻似乎和那位叫椎冰的有一拼,冷漠的望着我,之後便扭了頭,彷彿看一個路人。

“呵呵,又在吃味了,你哥哥我是那麼容易看上別人的麼?”十九竟笑着摸了摸她的臉蛋,“別不高興嘛,難道你不好奇嗎?這個能看見我們的人?”

“十翼。”冰冷的嗓音,好久我才反應過來她在告訴我名字。

“喂喂喂,你們說完沒有!”是長髮束於腦後的男子,脾氣似十分暴躁,“我不明白,爲問就問,爲何還要自我介紹啊?”

“不用管他,瞧他那壞脾氣,簇火這個名字對他再合適不過了。”一個面色溫和的男子緩緩走來,待我看清他面目時,頓時一陣眼暈。

之前只看到他翻看那本銀色巨書的側面,如今才發覺,他正是我和秋秋在夏國粥鋪裡閒聊的那個書生!我顫抖後退,“你……到底是誰?”

“恩……我可以說是你曾祖父的曾祖父的劍魂吧……”他作思考狀,“這個輩分要如何算呢……呵呵,在下望月。”

“大家都安靜。”

一聲溫潤謙恭的嗓音從人羣后傳出,立時,所有人都慢慢俯身退後,我看清那個緩緩走出的人。

淡紫色的瞳淺淺望着我,他只是漠然一笑。

“抱歉驚到你了。我們只是暫時來到這裡,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問你,與寧玹大人是何關係呢?”

我啞了好久,回過神見他們各個如修羅般望着我,不寒而慄道,“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也請你們不要問我奇怪的問題。我不過是郡主請來爲他療傷的醫官,什麼身份也不是。”

他們詫異互望一眼,氣氛正凝固時,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是宦侍。

“公子快進去吧。我爲公子說了不少話,大人終於答應見你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回頭卻見那六人再次悉數不見了。

“爲……爲何幫我?”我傻傻的問道。

“凡公子啊,我們可是牽在一條繩上的螞蚱,這大人病一日不好,你我就都逃不脫問罪。”那公公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好了,我剛剛說你的歧黃之術九州聞名,大人似很感興趣,你也爭氣點,別惹得大人不高興啊,白費了我一番幫你的苦心。”

我心中苦笑,點了點頭。不愧是宦侍,居然能說動裡面那個古怪的人。挪身進去時,又忍不住望了廊上一眼。

那個六人組,再沒有出現。他們,到底是誰?難道和寧玹有關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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