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匆忙的走了,就連刑具都沒有來得及收拾,可見有多麼的激動。
放出這個秘密,是唐凌一早就計劃好的。
至於原因有三點。
第一,唐凌要借這件事情,來套出聚居地屍人事件的真相,昂斯家族沒有可能不知情。
因爲衝擊聚居地的明顯是外來勢力,加上毀滅聚居地對17號安全區來說是一件傷害根本的事情...兩者聯繫起來,指向性非常明顯。
沒有想到,輕輕的一詐,艾伯就說出了那麼多消息。
第二,唐凌必須要支走艾伯,被逮捕這件事情唐凌是有預料的,但唐凌也並不是沒有希望反轉,這是唐凌設下的一場豪賭。
對,又是一場豪賭,在極端的情況下,但凡有一絲希望,唐凌都不會選擇逃避。
那只有一絲希望的事情,就是賭。
可這場賭局只要艾伯一直留在這裡折磨他,唐凌所面對的結果就是輸。
至於第三,是唐凌爲了自身的安全考慮。
不用去想,都知道自己強硬的態度會讓艾伯對自己的折磨升級,肉體上的痛苦唐凌可以承受,但是有些不可逆轉的傷勢,就比如說殘廢什麼的,是唐凌絕對不可以接受的。
他必須儘快支走艾伯。
顯然,唐凌的謀劃又一次對了,他故意放出的消息換來了極其重要的情報,艾伯也匆忙離去了。
只可惜,不管是尋星儀震動,恐怖搖籃曲名單,還是說那句未說完的話,都太過碎片化了,唐凌一時間根本理不出頭緒。
他唯一能肯定的事情就是,聚居地有什麼人驚動了某個勢力,然後這個勢力不知道爲什麼,不用正常的方式來搶奪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聚居地人,而是選擇了屍潮襲殺,不惜用雷霆的速度滅掉整個聚居地,然後來搶奪或者毀滅這個人。
至於17號安全區紫月戰士對平民的屠殺,就是昂斯家族的授意。
“呵呵...”唐凌低頭冷笑,仇恨的烈焰就像一條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讓他每一秒都處在憤怒的折磨之中。
可惜的是,他還是必須要等待,豪賭的底牌還沒有翻開。
“那一句話,究竟是...”唐凌努力的轉移着注意,想起了艾伯的那一句話‘你特麼找死!十二少早就找到了尋星儀震動的關鍵,那是厄...’
那是額?那是厄?唐凌無法確定艾伯究竟要說什麼?但是腦海中不可避免的回憶起了那個銀髮黑袍人的那句話‘厄難基因鏈?還真有...’
一絲絲希望在唐凌的心底蔓延,卻又被唐凌強行的掐滅。
不可能!不要抱着這種希望,他是親眼見到妹妹被幾隻屍人襲殺,還記得妹妹最後那一句無助的‘哥...哥...’
“啊!啊!啊!”想到這裡,忍受了艾伯如此折磨,都不肯發出一聲慘叫的唐凌,忍不住在房間裡痛嚎嘶吼,整個人劇烈的掙扎,就連扣住他的鐵鐐都嘩啦作響。
腹部電極束縛帶,發出了一陣陣的強電,但唐凌似乎沒有任何的感覺。
這是唐凌第一次如此激烈的發泄,這種痛苦已經埋藏在他心中太久了,他一直忍耐,一直壓抑,在今天終於確定其中之一的仇人以後,他如何還能夠平靜,他太痛苦...回憶越重,感情越深,就越傷心。
妹妹,是被毀滅了吧?是毀滅吧!畢竟有什麼恐怖搖籃曲名單,是被毀滅了,是不是?
“啊!”唐凌不顧一切的嚎叫着,守在門口那個冷漠的男人轉頭看了看身後的鐵門,又平靜的回頭。
也不知道艾伯是怎麼折磨這個小子的,在他走後,讓這小子如此痛苦。
但無所謂,明天他就會被移交給別人。
**
艾伯離去四十分鐘以後。
整個17號安全區更加的安靜了,此時不要說街上的行人,就算那些亮起燈的屋子也陡然變少了許多。
人們懼怕黑暗,但偶爾似乎又只有無盡的黑暗才能給他們安慰,讓他們恍惚覺得躲進黑暗當中縮起來,就不會被畏懼的事物找上門來。
通往監獄的偏僻小巷更加的安靜了。
但無聲的,一個身披斗篷,將臉罩的嚴嚴實實的身影卻突兀的出現在了這條暗巷當中。
他移動的速度很快,卻看不出來究竟是在奔跑還是在行走,分明是積雨的小巷,這樣的速度,竟然沒有半點聲音發出。
在小巷的盡頭,就是17號安全區的森嚴監牢,高達二十米的厚重高牆,配上三米高的電網,還有合金大門,讓這座監牢看起來似乎不可突破。
這個身影站在牆下,只是停頓了不到一秒,身體就輕輕的飄起,一個翻身輕鬆的竄入了監牢只內。
監牢的氣氛明顯不同往日,處處都是來回巡邏的人,只是一眼就能看出這些人並不是17號安全區的戰士,他們並沒有穿着17號安全區的制服,而是穿着黑底色,胸前繡着一顆星辰圖案的制服。
黑袍人低頭,輕聲冷笑了一聲,然後非常隨意的前行。
他分明沒有刻意的躲閃,有好幾次甚至和巡邏的隊伍算是擦肩而過,可是巡邏的隊伍偏偏就是發現不了他。
等有敏感的人察覺到有什麼不對的時候,這個黑袍人已經出現在另外一個視覺的盲點中了。
穿過了巨大的院子和監牢區,黑袍人很快就來到了監獄的辦公區域。
他徑直進入辦公區域,直接就從辦公區域的走廊走過,無聲的腳步,飄忽的身影,讓在辦公區的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的嘴角一直帶着冷笑,只要有心就能發現,整個辦公區域的官員獄卒,起碼被替換了三分之二。
17號安全區變成傀儡勢力的趨勢已經不可阻擋了。
一路向上,黑袍人來到了辦公區域那棟大樓的頂樓,說是頂樓也不過只有三層樓的高度。
在這三樓的走廊,只有兩間辦公室,盡頭處是一扇巨大的鐵門。
黑袍人直接走向了那扇巨大的鐵門,但是他既沒有敲門,也沒有強闖,而是掏出了一把看起來非常複雜,還帶着芯片的鑰匙,輕輕貼上了這扇大門。
‘滴答’一聲輕響,這扇看起來非常結實的大門就這樣輕易的打開了,發出了輕輕一聲‘吱呀’的聲音。
“誰?”走廊旁兩間辦公室都衝出來了一個人。
黑袍人非常淡然,轉身,拉開了自己的帽兜。
兩個人送了一口氣,剛剛開口想說一些什麼,兩把匕首突兀的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隨着‘噗嗤’兩聲,這兩把不知道是幾階合金打造的匕首輕易的就洞穿了他們的頭顱,然後分別一個轉向,又突兀的出現了在了辦公室裡。
不到二十秒,兩間辦公室,一共九個人,全部被匕首洞穿頭顱而死。
來人卻拉起了帽兜,低聲說了一句:“走狗。”
然後竄入了門內,但想想,他又停下來,將大門那精緻的鎖暴力破壞掉了。
走廊沒有監控,但是進入鐵門以後那間巨大的辦公室,卻有監控,黑袍人從袍內拿出了一張面具戴上,無聲的進入了那間巨大的辦公室。
辦公室中,之前帶領艾伯進入地下監牢的那個監獄官正背對着辦公桌,將雙腳搭在辦公桌後的窗棱上,跟隨者辦公室內播放的一首前文明的音樂,在快樂的哼唱着。
他很瀟灑的樣子,旁邊還站着兩個獄卒,左邊那個手中捧着一個冰桶,桶裡是一瓶奢侈之極的紅酒。
右邊那個則捧着一個盤子,盤中是切好的一塊塊王野獸的腿肉,搭配着薯泥,還有蘋果片。
在他身旁的這兩個人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黑袍人,但他們還來不及發出任何的聲音,就被尖銳的匕首無聲的刺入了喉中,除了抽搐,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倒酒。”監獄官伸出了手,一個空的水晶酒杯遞了過來。
可惜,那個捧着酒的人再也沒有辦法及時的倒酒了。
“搞什麼?”監獄官有些惱怒了,一轉頭,恰好那個捧着酒的獄卒啪的一聲就倒在了地上,匕首飛起,帶起一竄兒血沫,和那個獄卒毫無意義的‘咕嘟咕嘟’從喉間發出的聲音。
接着,另外一聲倒地聲伴隨着飛起的血沫也傳入了監獄官的耳中。
他全身僵硬的,幾乎是下意識的轉過了辦公椅。
“看看吧,17號安全區究竟養了一些什麼樣的蛀蟲,一個小小的監獄官就可以如此享受。讓我都有些羨慕啊...”黑袍人半點都沒有慌張,甚至語氣還帶着調侃。
“精躍者?”監獄官下意識的想堆起一絲習慣的諂媚的笑容,可是臉有些僵硬。
黑袍人並不回答,兩把致命的匕首同時突兀的出現在監獄官腦袋的兩側,毫不留情的從他太陽穴的兩側刺入。
然後又飛回了黑袍人的衣袍之中。
對於瞬間殺死了那麼多人,黑袍人一直都很淡然,他走到了監獄官的屍體旁邊,拿起紅酒喝了一口,又夾了一片烤肉放入口中,纔不慌不忙的從監獄官身上摸出了一竄鑰匙,才轉身離去。
但僅憑屋內的監控,是不可能聽見他那一聲低語:“精躍者?不好意思,答錯了。”
**
‘滴答滴答’,壓抑的監房內,滴水的聲音再次響起。
第五百七十一聲。
唐凌沒有失去耐心,在一番痛苦的發泄之後,他終於平靜了下來。
黑暗的房間中沒有窗戶,但只要不是被帶走,轉移到別的地方,他的賭局都還有希望。
監房之中有些冰冷,之前被搬進來那一盆炭火,已經被搬了出去,長期燃燒着一盆炭火在相對封閉的房間是會致命的。
顯然,不能讓唐凌死去,是一個鐵一般的命令。
“喂,我冷了,就快要冷死了。如果不弄點吃的來餵我,就給我弄點取暖的。”唐凌肆無忌憚的叫着,其實他是想要試探看守者的底線在哪裡,在底線之上能利用都利用起來,爲什麼非得要在這裡裝英雄受苦?
門外沒人回答唐凌,但是卻傳出了一點輕微的動靜。
接着,門開了。
但並不是那個穿着黑色制服,胸前繡着兩顆星星的守衛者,而是一個穿着黑色斗篷,帽兜將臉遮得嚴嚴實實的人走入了牢房之中。
他進來以後並不說話,動作和艾伯一樣,竟然像參觀一樣的打量起房間來。
唐凌心中無奈,什麼時候牢房也成了一個可以參觀的地方了。
但不管如何,他臉上還是浮現出了一絲笑意,他再一次賭贏了。
**
手中的蛇襲已經被反覆擦拭了不知道多少次,就算酒吧之中只亮着昏暗的油燈,照在這光潔鋥亮的蛇襲上,也散發出幽幽的熒光。
可是它的主人似乎不厭其煩,還是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拿着布的手很穩定,動作很輕柔,沒有半分不耐,就像對待情人的軀體。
只是偶爾,他會擡頭,看向他酒櫃上的那個掛鐘。
他很坦然,因爲他從來都是孤身一人,來就來,去就去,無牽無掛,亦不需要道別。
傳說鐵匠鋪。
強壯如牛,胳膊就像平常人大腿一般粗的老闆,進入了臥室之中。
在臥室內,亮着溫暖的燭火,燭火旁坐着一個溫柔賢淑的女人,儘管歲月讓她的身材不再苗條,臉龐不再光潔,可也越發的沉靜如水,讓人親近。
“孩子們都睡着了?”老闆把玩着手腕上的那一竄串珠,輕聲詢問了一句,並輕吻了女人的額頭。
“行李呢?也收拾好了嗎?”老闆攬住了女人,目光中有無限的溫柔。
“差不多已經收拾好了。”女人爲老闆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髮,儘管一再強忍,終究還是忍不住浮現出一絲哀傷擔憂的神情。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的。”女人有些焦慮的站了起來:“我一直都理解你,一直都理解的。可是,親愛的,和我們一起走吧?”
“我也想,但不是現在。”老闆拒絕了,天知道這一句拒絕說出來有多讓人難過。
他站了起來,推開了房間的衣櫥,在衣櫥後又一扇小小的暗門,就鑲嵌在石頭牆內,他打開這扇暗門,門中是一柄精光四溢的鐵錘,看起來非常沉重。
老闆卻輕鬆的拎起了它,在手中舞動了一下:“我還沒老,我還很幸運,有了你,有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
“所以,因爲如此我更加不能忘記我的誓言和我的堅守。”
“我現在就去親吻孩子們。期待我們三天後再見。”
女人衝上前去抱住了老闆,無聲的啜泣。
“不要忘記了入口,和我給你說的路線圖。穿過了那個黑市,你們就可以平安的逃出17號安全區。有人會接應你們的。”
說話間,老闆反手握住了妻子的手,沉聲的說道:“我喜歡以後你給孩子們說起我的時候,可以驕傲的告訴他們,你們的父親是一個英雄,而不是一個單純的鐵匠鋪老闆。”
“我都明白,我們一起長大在首領的....”女人有些說不下去了。
“當然,我也更喜歡我們一家能夠在一起!我會用盡一切辦法爭取回到你的身邊。相信我!”
“好。”
神秘花園酒樓。
優雅的店主正在一塊一塊的數着手中的錢幣,這些錢幣並不是17號安全區的信用點,也不是更加值錢的希望點,而是一枚又一枚顯得很精緻,大部分17號安全區的人都不認識的錢幣。
“親愛的,錢很多呢。雖然不是正京幣,但也是除了正京幣以外,最硬通的貨幣之一了。”店主的神情帶着喜悅,全然不顧在旁哭泣的美麗女子。
他把這一小堆錢幣都推向了女子,用溫柔的語氣哄着女子:“你看,真的很多錢呢,你爲什麼要不開心?當初,你驕傲的嫁給我時,不是公開說了,因爲我會賺錢,你只喜歡我的錢嗎?”
“我現在不喜歡了!我一點都不喜歡這些東西!”女子發泄一般的將桌上的錢一把掃落在地上。
“我不管,你和我一起走!必須一起走!否則,我就離開你。”女子站起來抓住了店主的衣襟,霸道又悲傷的說道。
店主嘆息了一聲,彎腰一枚一枚將錢幣全部都揀了起來,他的動作很快,揀錢的雙手就如同虛幻的影子一般,只是片刻,這一堆亮閃閃,讓人喜愛的錢幣又堆積在了桌上。
“我說了,不要!全部拿走,今天你要是不和我一起走,我就會馬上離開你,消失,永遠的消失。”女人非常的激動。
店主嘆息了一聲,也不說話,將錢幣都裝入了一個小布袋當中。
然後上前去,抱住了女子:“爲什麼一定要我和你一起走,難道這麼多年以來,你終於喜歡我了?”
“嗚嗚...你難道沒有感覺嗎?你沒有心的嗎?我這些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對,我喜歡你,不,我是愛着我的丈夫。”女人抱緊了店主。
店主的眼眶有些紅,但他終究還是揚起了右手,朝着女人的脖頸猛地一擊。
女人軟軟的撲在了店主的懷裡。
“你平時太厲害了。無數次,我都想揍你,我簡直軟弱的不像一個丈夫。所以,今天我動手了...”
“時機好像不是很好,竟然選在了你第一次說愛我的時候。”
店主說着話,將女人溫柔的放在了牀上,將桌上那個裝着錢幣的小布袋牢牢的系在她的腰間。
“艾文,進來吧。”店主朝着門外喊了一聲。
從門外走進來了一個憨厚的,看起來無比悲傷的年輕男人:“大哥,你真的不要我今晚和你一起留下?”
店主從腰間摸出了兩把短刀,手腕扭動間,短刀留下了一片刀影:“你是覺得我老了嗎?”
“不,我沒老。反而你嫂子是一個麻煩,將她帶走,告訴她,三天後,我若能回來,我會在她面前跪一個月的搓衣板。”
“若是不能,讓她用這些錢儘量的花天酒地,愛怎麼活着怎麼活着,不會用完的。就是記得...忘記我。”
這個冷清的夜晚,看起來是那麼的寂寞。
寂寞的讓無數的分別上演,就算沒有親人愛人朋友,也會擁抱一下自己,爲蟄伏的平靜歲月說一聲再見。
這很痛苦,但定然是有更大的勇氣和理由支撐着他們。
對,只因火種出現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