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育林看一眼趴在沙上哭泣的妻子,又衝站在一旁的顧鋮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上前安慰一番,自己則走到電話旁接了起來。
“嗯,嗯。好的,我知道了,麻煩你了,謝謝!”只見他對着話筒那頭客氣了一通,接着掛了電話。
這時顧俊芳已經收了哭聲,紅着眼望着馬育林:“誰呀?什麼事?”
馬育林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看了看顧鋮,張了張嘴有些欲言又止。
顧鋮拍了拍母親的背一邊安慰着,一邊擡起頭直視着父親:“爸,有什麼事當我面說吧,不用顧及我。”
“這……”馬育林吞吞吐吐不肯開口。
“孩子讓你說你就說!我們的事他都已經知道了,還有什麼不能讓他曉得的?!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主意了,說吧!”顧俊芳催促着。
“小媽剛纔來電話,咱爸病情惡化了,送縣醫院搶救去了,意思讓我們拿錢過去……”馬育林支支吾吾地開口。
“他們什麼意思?當初是怎麼吵着要跟我脫離父女關係的?怎麼的,現在遇到事了,讓我們拿錢?!你是不是又偷偷拿錢過去給他們了?不然她是怎麼知道家裡號碼的?!”顧俊芳說到這氣不打一處來,想起自己父親因爲那個繼母,害的母親生生氣得病倒了,沒幾年就撒手人寰,又將自己趕出家門這麼多年都不曾過問,最困難的時候,一家三口擠在十幾平的小房子裡吃不飽穿不暖,這些年才慢慢好了起來。如今老了,想起還有自己這麼個女兒了,讓她怎麼能不氣憤。
“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爸,生你養你了一場。老了也是可憐……”馬育林小聲回道。
“這麼多年他有問過我們嗎?我們最難的時候跟他借二十塊錢都不肯,顧鋮長這麼大,他有來看過一次嗎?哪怕一塊糖,他這個外公有買過嗎?現在想起來有我這個女兒了?你忘了他從前怎麼對你的?!生個孩子都不能隨你的姓!老馬啊老馬,你什麼時候纔能有點骨氣?也好,咱倆也快離婚了,以後你找個好女人給你生個孩子,好好生活吧。這輩子我欠你的也沒法還了。”顧俊芳越說越傷心,又哽咽了起來。
“小芳你說這些做什麼!什麼虧欠不虧欠的!離婚的事先暫且放一邊,咱倆收拾收拾,連夜先趕去醫院看看。這麼多年我都聽你的,這次讓我做一回主行不行?岳父是做錯了,我想他這些年也後悔了。再怎麼着,也給他一次向你解釋的機會,到時候再說原不原諒。”馬育林這二十多年來第一次這麼強硬,不等顧俊芳說話,他走到房間隨意收拾了幾件衣服打包好,拿着車鑰匙就要攬着妻子出門去。
“好,這次就聽你的,不過話說在前頭,去醫院看一眼我們就回來。”顧俊芳彷彿看到了倆人剛戀愛的那會,家裡人不同意,馬育林卻執意要和自己在一起,對父母承諾時的那副堅定模樣,心裡不由一動。
“可是咱兒子怎麼辦?他明天還要考試。要不你一個人去吧……”走到門口,顧俊芳又打了退堂鼓,她實在不願去面對自己的父親和繼母。
“媽,你放心去吧,我能照顧好自己。外公縱然不對,不過爸說得對,也許他老人家這些年知道錯了,又拉不下臉來讓你原諒。去看看他吧,也替我問候外公一聲。”顧鋮走上前安慰母親,又看一眼父親,“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送了父母離開,顧鋮這才關上燈,頹然地癱坐在沙上,任由黑暗將自己吞噬……
第二天,吃了早飯回到教室,同學們都66續續將課本搬到講臺前面堆放好,以空出桌子防止作弊。安然這期間也試圖跟葉梓攀談,對方總是有意無意地躲開自己。
顏寒似乎也察覺出這兩人的關係有些微妙,趁着葉梓去辦公室交尺寸表的空當,走到安然跟前打聽。
“喂!冰山!你跟葉梓怎麼回事?昨天不還好好的,怎麼今天都有些怪怪的?”
“沒有啊,哪有怪怪的。”安然收拾好考試要用的東西,看也沒看顏寒一眼,“是你自己想多了吧。”
“是嗎……”顏寒撓了撓後腦勺,自言自語地開口,“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安然不再理會他,拿起筆袋出了門,剛好碰見迎面走過來的顧鋮。
“欸?”安然瞥一眼腫着眼睛的顧鋮,“怎麼回事?昨晚沒睡好嗎?早自習也沒見你來。”
“哦。”顧鋮點點頭,“夜裡有些熱,睡得不太好。”
“嗯,那你收拾東西去,我在這等你。”
“好。”說着顧鋮走進了教室,安然抱着胳膊靠在牆壁上等着。
這時葉梓從辦公室走出來,正對上安然看過來的目光,她猶疑着頓了頓腳步,硬着頭皮走過去。
“葉梓……”安然站直了身子,小聲地開口,“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昨晚……”
“沒有!”葉梓打斷了她,“我只是覺得王蘭做得沒什麼錯,你那樣說她是有些過分了。就算她是多管閒事,也是爲了你好,捫心自問,你就真的沒有想過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嗎?”
“我……”
“好了,沒什麼事的話我要拿東西去考試了。”葉梓往旁邊轉了轉臉,“如果我讓你不痛快了,對不起。”那句“我也是有苦衷的”卻怎麼也說不出口,退一萬步說,自己和王蘭相比,也並沒有高尚到哪裡,同樣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傷害身邊的人,再多的理由也抵不過自私自利的本質。
“走吧。”不多時,顧鋮走了出來,安然點點頭,兩人並肩下了樓。
考試的時間總是過得比較快,轉眼到了三天的最後一天,九門課程也只剩下最後一門。過程中安然一直擔心夏小小會突然睡着,好在這樣的情況沒有生,看樣子考試前複查的結果比較理想。
最後一堂考試,班主任提前走進教室,沉着臉重重地將懷裡的試卷摔在講桌上:“安然!給我站起來!”
安然不知所以,愣愣地站起身來,只見班主任順手操起黑板擦扔在她的身上:“有人反映你考試作弊!是你自己承認呢?還是我上去給你揪出來?!讓我查到了是真的,你所有成績就作廢!”
“我沒有!”安然有些無語,“您覺得我有必要這樣做嗎?”
“好!你還嘴硬是吧?”班主任走下講臺,來到安然桌子前,一把將她推開,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稿紙,上面密密麻麻寫着許多知識點。班主任將那張紙丟在安然臉上,氣呼呼地開口:“這是什麼?!”
安然撿起稿紙看了看,平靜地說:“這不是我的筆跡。”
“你當我傻還是你傻?!”班主任紅着眼睛,“作弊怕被人現,可不是僞造旁人的筆跡!”
“反正我沒有!”安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班主任。
“啪!”班主任一個耳光甩過去,安然的臉上頓時紅了起來,“還嘴硬!你出去!這科不用考了,其他的成績也作廢!”
“等一下李老師!”王蘭這時站起身來,“我能證明安然沒有作弊。”
班主任看了看王蘭,聲音緩和了一點:“怎麼證明!”
“中午來教室的時候,我看到是劉婷婷把那張紙偷偷放進安然抽屜的,我也相信安然沒有必要作弊。”王蘭口中的劉婷婷,便是那天晚上替她出頭侮辱安然的那個女生。
“王蘭你!”劉婷婷猛地站起身來看着王蘭,說不出話來。
“我說得不是事實嗎?除了我,還有好幾個人看到了。就算你要整安然,也不需要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吧。”王蘭昂了昂頭,扯了扯嘴角坐了下去。
“劉婷婷!王蘭說得是真的嗎?!是你做的?爲什麼這麼做!”班主任黑着臉望着她。
“老師,安然的確沒有作弊,我坐她旁邊,能證明。”
“是啊,老師,我也看到是劉婷婷放進去的。”
周圍的同學七嘴八舌地替安然解釋起來,顧鋮也站起來替安然說話:“老班,安然應該還不屑於做這樣的事,有作弊的時間她應該可以多做幾道題目了。我相信安然!”顏寒也隨聲附和着,安然回頭感激地看了他們一眼。
劉婷婷聽到這裡,氣得漲紅了臉,只得承認:“是我做的,就是看不慣她一副傲嬌的樣子!成績好就了不起嗎!我就想看看她考試零分的樣子。”
這個時候考試鈴聲響了起來,班主任拿起那張稿紙撕個稀碎,回到講臺上示意安然和劉婷婷坐下:“好了,都坐下吧!考試了。這事就這麼算了,劉婷婷以後再讓我現一次,你的成績就作廢!回頭考完試寫個檢討交上來,誰也不許再討論了!”說着開始分試卷。
安然於是坐下,拿起試卷開始認真做了起來。剛剛提筆寫下自己的名字班級座位號,從鼻子裡滴下幾滴血來,試卷瞬間染紅了,接着眼前一黑,從座位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