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音眼尖的看到在提起皇后時秦帝面色一暗,眼底是淡淡的慍怒,只是慍怒中又夾雜着幾分無奈,她心底不由得生出一個念頭,難道說……實際上秦帝是對自己的皇后有情的,但雙方之間有什麼誤會,所以纔會變成現在的地步?或許她可以回去問問秦瀟然。
畢竟她不止是從秦瀟然那裡聽到,還有世人傳聞北秦皇室中人是四國皇族中最忠於愛情的人,他們之中不乏出了爲愛情可以捨生忘死的存在,那麼她是不是可以做出一個大膽的猜測,秦帝很愛皇后,卻因爲某種原因不得不眼睜睜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常伴青燈古佛,進了皇家寺廟帶髮修行?
“朕怎麼可能會忘記悠兒?東家主,朕是一國帝皇,難道會無情到連自己的結髮妻子也不認麼?”
秦帝瞥了東籬軒一眼,話語中不自覺的帶上了怒意,自從悠兒帶髮修行後,他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了瀟然身上,何時虧待過了?
“呵呵,那可不一定,能看着自己妻子在寺廟帶髮修行卻無動於衷,也能叫有情?何況有句話說得好,最是無情帝王家!”
東籬軒冷笑,同樣火藥十足的回敬過去,秦帝一揮衣袖,帝王之威顯露無遺:“那也比不上東家主,爲了權力可以把自己妹妹嫁入皇家,進行一場政治婚姻。”
不錯,當初東靈悠嫁給他,成爲他的妻子,而他則是得到了儒家的全力支持,最終在儲君之爭中奪得了皇位,因此東靈悠順理成章的被冊封爲皇后,她生的兒子更是太子之尊,背後有着龐大的儒家,地位更是穩固無比。
東籬軒語塞,一時間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他不得不承認秦帝說的是事實,當初他有心牽涉北秦國政,看中了當時出身一般,沒有多大勢力,卻極有才華的三皇子,也就是現在的秦帝,下嫁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妹妹,那麼待到三皇子坐上皇位,他的妹妹就是皇后,悠兒的孩子便是太子,對他是非常有利的,只是……他現在有些後悔了,因爲比起權勢來,感情更爲重要,這是他從雅兒那裡學到的,如果他能如白傲宇那般,恐怕雅兒也不會選擇他。
“父皇,不知母后何時能與舅舅見上一面呢?想必舅舅數年未見母后,想念的緊了。”
蕭千音見狀,立刻開口打破了這火藥味十足的氣氛,她擔心下一秒御書房就要上演全武行了,對象就是眼前的這兩位。
秦帝移開了視線,他看了看蕭千音,自己的兒子似乎和從前有些不同了,一言一行還是原來的模樣,給人的感覺倒是多上了幾分清朗,莫非西樑一行有什麼對他產生了影響?要知道,他素來是從容優雅,一身的尊貴雍容的皇家氣度,華貴傲然,現在反而不是這樣。
“皇兒說的是,東家主,朕會安排你和悠兒的見面,三日後吧,我會親自去寺廟進香,去看看悠兒,算起來我也有段時間沒去看她了。”
秦帝說着,不由得皺了皺眉,上次他和悠兒不歡而散,自己身爲一國之君,高高在上,受到萬人膜拜,又怎麼能容忍她的淡漠和冰冷?因此氣急之下不曾去看她,不知道她最近如何,天熱了,她能否適應?
蕭千音則是暗自想道,她覺得秦瀟然他爹媽之間有戲,或許需要人推一把,他們不妨可以試試,有句話勸和不勸離嘛,夫妻間若是能和好,不是件好事?
思及至此,她立即說道:“父皇,兒臣從西樑回來尚未見過母后,而且在去西樑之前兒臣曾經見過母后一面,母后囑咐兒臣去龍音寺參拜,爲她求來一道平安符,想交給母后。”
“哦?悠兒在你離去之前還有這樣的吩咐?”秦帝眯了眯眸子,問道。
“是的,兒臣素來敬重母后,母后的吩咐自是要遵從的。”
蕭千音微微一笑,既然她看出秦瀟然的母后在秦帝心裡是特別的存在,拿來用用也沒損失,不是嗎?
“也罷,三日後你與朕一起吧,悠兒看到你想必會相當高興的,她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你了。”
秦帝點了點頭,同意了蕭千音的意見,他復又說道:“今晚朕會舉行一場宴會爲你接風洗塵,到時候還請東家主賞臉。”
明明是妹夫和大舅子的關係,怎麼搞的像是階級敵人似的?蕭千音忍不住在心中嘀咕,晚上還有一場宴會,不知道秦瀟然是否願意和她一起去,就算不去,也得問清楚情況,省的到時候一問三不知。
“這是自然的,秦帝如此盛情相邀,我怎麼能拒絕?”
東籬軒眉眼間是儒家家主特有的倨傲,蕭千音看着兩人的互動,突然腦中冒出兩個字,裝逼!
真心是裝逼,一個比一個高傲,在她眼裡,就是在裝逼!
這是政治家之間的虛與委蛇?她寧願他們是在裝逼。
回到太子府,蕭千音終於鬆了口氣,皇宮中的壓抑感相當深重,令她甚至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開始慶幸自己不是重生在宮廷之中,否則整日勾心鬥角,還不得累死了?
“如何?”秦瀟然迎上來,瞧着她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忍不住輕笑起來。
“笑什麼笑?”蕭千音沒好氣的說着,瞥了他一眼,道:“太子真不是人做的,真想快點把身體換回來!”
“身爲太子,有很多身不由己,外人只看到表面的風光,又怎麼會看到後面的心酸?有些東西看起來不錯,內裡未必是好的。”
秦瀟然笑了笑,笑容中多上了幾分澀然,世人皆知北秦太子驚才絕豔,尊貴優雅,高不可攀,又如何能知道在這樣的盛名下想要追求什麼?
“說的是。”蕭千音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的,昂起了脖頸道:“起碼還有我在這裡陪着你,你無須要擔心什麼,咱們倆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離不了誰!”
秦瀟然望着對方的面容,倏地一笑:“說的是,有阿音你和我一起,我不會擔心什麼,再說現在的太子是你,可不是我,我最近可以輕鬆下了。”
“未必,你那些個兄弟蠢蠢欲動,來勢洶洶,今晚皇帝要設宴爲太子接風洗塵,自是免不了與他們交鋒的,你是打算留在太子府,還是和我一起去?”
蕭千音挑了挑眉,漫不經心的問道。
“你想讓自己變成全場的焦點?太子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我頂着你的身體出現,你蕭千音必定會引起他人的注意,即使你是墨家鉅子的弟子,然而有心人調查你的身份,西樑定國侯的外孫女會帶來麻煩,給你,或者給你外公。”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留在府裡?”蕭千音聞言,明白了他的意味。
“當然,在赴宴之前,我先與你說一下那幾個皇子的性格,行事作風,省得你到時候無法應付。”
他不希望看到蕭千音涉險,即使是頂着他的身體,皇室中的陰謀算計,不是她能承受的,也不是她能應付過去的,他無法去宴會,只能事先與她商量好計劃。
“也好,不過……”蕭千音話語頓了頓,似是有些躊躇,猶豫不決的樣子,秦瀟然握着她的手,問道:“你在猶疑什麼?有話不妨直說。”
“是關於你母親的。”她想了想,決定和他說出來。
“母后?是因爲舅舅要去佛寺看望母后麼?”秦瀟然是很愛自己的母親,從小他在母親的身邊長大,後來母親去了佛寺常伴青燈古佛,他就由秦帝帶在身邊接受帝王學說,作爲儲君這是他必須要學的。
“不錯,你那位父皇說他也要去佛寺上香,與你舅舅一起,當然還有我。”
秦瀟然深深望了她一眼,末了蹙起眉頭,言語中透着三分嘲諷:“父皇要去看母后?他上次與母后不歡而散,已經有半年了。”
諷刺的語調,出現在他的臉龐上,因爲他是頂着蕭千音的臉龐,看起來格外的冷冽沉靜,蕭千音瞧着自己的臉上出現這樣的神情,猛然間覺得還是非常有趣的。
“我認爲,你的這位父皇是愛你母后的,從他的言語中可以看出來他不是沒有感情的,起碼他對你母后有非同一般的感情,不是說你們北秦皇室專門出癡情種子麼?”
“你認爲他會是嗎?”她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在她面前會露出這樣冷沉又厭惡的眼神,一瞬間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祗,是個有着豐富感情的普通人。
“或者你可以和我說說?”八卦是人的天性,蕭千音是個女人,自然更喜歡八卦,關於皇帝的的特別八卦,她怎麼能錯過?
秦瀟然卻是似笑非笑的瞅着她,讓她一時有點心虛,但很快被她拋之腦後,比起八卦來說,這點算什麼?
“在我十歲之前,父皇和母后素來很恩愛的,我是嫡子,並非長子,父皇還是皇子的時候,尚未迎娶母后爲正妻,他是有側室和侍妾的,自然爲他生下了子女,後來母后嫁給了他,他就非常愛母親,甚至不去碰那些側室和姬妾,所以在母后進門,一直到我出生成長到十歲,都沒有其他孩子出世,足以證明母后是極其得寵的,那時候我感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我的父母是如此愛着我。”
“接着,皇位之爭開始了,父皇在舅舅的支持順利奪得了皇位,登基成爲了北秦的皇帝,母后被封爲皇后,十歲的我就名正言順的變成了太子,外家勢力強大,宮中衆皇子沒有一人敵得過舅舅這個後盾,儒家家主的存在令后妃也是非常忌憚母后的,哪怕母后一向與世無爭,爲人淡泊。”
“莫非是你的父皇背叛了母后?”蕭千音不禁猜測道,一般來說誤會都是這麼產生的,現代的愛情劇裡不都這麼寫的麼?
“是。”秦瀟然承認了她的猜測:“每日下午母后都會帶着我去和父皇一起享受天倫之樂,一直如此,結果登基的第二天母后一如往常,結果在御書房就聽到了父皇的喘息聲和女子的嬌吟聲,我就在一邊,同樣聽着裡面傳來的聲音,母后沒有進去,而是選擇帶着我離開,我才知道那個在御書房的女人是丞相的女兒,剛剛進宮爲妃,母后如果看不到只會當做眼不見爲淨,可她親耳聽見自己的丈夫與別的女子,還是在御書房這樣的地方!她開始沒有任何反應,幾日後毅然離開了皇宮,離開了我,放棄皇后的頭銜去皇家佛寺帶髮修行,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原來如此。”蕭千音頓時感到非常狗血,這種不就是八點檔言情劇經常出現的橋段麼?想不到會在這裡碰到真實版的,實在是……怎麼說呢,太詭異了些。
“父皇去佛寺挽留母后,母后鐵了心不願與他回來,加上那女人傳出懷孕的消息,無疑是讓他們之間的感情雪上加霜,她的兒子就是我的五皇弟,我是排行第四,前面有三個哥哥,五皇弟之後還有兩個弟弟,一共七個皇子,母后離開皇宮,五皇弟出生後,六皇弟與七皇弟相繼出世,母后更是心灰意冷,見都不願見父皇了,每次都是不歡而散,半年前的那一次,他們爭吵尤爲厲害,到至今父皇也不曾去看過母后,你知道麼?我在去西樑之前見了母后一面,她哭了,她是那樣一個淡雅如菊的人,在我眼裡是個慈母,堅韌強大,卻哭了,我很怨恨父皇。”
他把這些事憋在心裡許久,哪怕是姬策或者東慕雲,白羽塵他也不曾說過,可是在這個少女跟前,他能肆無忌憚的發泄自己心底的不滿,他不是完美無缺的,他會嫉妒,會怨恨,會有普通人的感情,不是真的從容優雅到不會有別的感情。
“這件事,的確錯在你父皇身上,不過啊,俗話說勸和不勸離,我們不如想辦法讓他們重修舊好,我看得出來,說起你的母后,秦帝絕不是無動於衷的,這點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