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宋家的宋大帥狠狠打了個噴嚏, 絲毫不知差點被暫時還身處王家的大兒子, 扣上了一口黑鍋。
當然他也不知道,那個向來都十分有主見的大兒子, 在王家待了不久, 就離開了。
暫時軍營是不能去了,去了也會被父親抓包,再送到王家。
他本身倒是無所謂,就是明知道王家小姐可能心有所屬,再那麼厚着臉皮待下去,會不會太尷尬了?
於是宋大少沉吟了下, 住進了以前爲了方便上學, 買下的一個院子裡。
這邊和閒人勿入的軍營重地不一樣,人來人往,地段繁華。
尤其是軍校中, 畢業後還是有很多學生留下來在軍校中做輔導員。
其餘的有在旁邊買下房子的, 見到許久沒出現過的宋知毅過來了, 頓時沒過幾天就好幾通電話打過去。
宋大少這些日子正好無事,接到邀請也沒有拒絕,只是等他到了地方, 才發現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老同學茶談會。
反而類似於青年男女相互熟識的一場介紹會,其中有半數都是時下小有名氣的摩登女郎:
有的穿着小洋裝, 有的將旗袍修剪露到大腿, 臉上撲着發白的粉, 燙了一頭捲曲的發, 看起來都十分時尚,有種向國外看齊的勁頭。
原本宋知毅因爲身份原因,很少參加類似的年輕男女聚會,其一是他身上有婚約,其二是怕的有少女接近他,是對他有所圖謀。
不過倘若放在之前,他雖然不喜歡這種場合,卻應該也不至於太過討厭。
畢竟另外半數的女子,都是他比較欣賞的新式女子。
有自己大膽的思想,追求自由、解放,這種年輕女孩子,生氣勃勃,總是十分迷人的。
可今天看到這些時尚少女,他卻莫名在腦海中,勾勒出了王家小姐的影子。
不是說他見了兩面,就被那位王家小姐吸引了,而是王家小姐這兩次的出現,都給他留下太深的印象。
不得不說,平心而論,即使這些新式女子打扮的非常西方化,化妝打扮的十分漂亮,但宋知毅還是感覺,王家小姐更好看一點。
王兮沒有穿小洋裝,沒有穿旗袍,也沒有剪髮、燙髮。
可不論是她披着一頭烏髮,身上只着一件輕紗單衣跑過來的時候。
還是在涼亭中,她用一根造型古樸卻簡單的髮簪,簪起了少女髮髻時……柔軟的髮絲下,顯露出她精巧的五官和臉頰輪廓。
那白皙水潤到通透的皮膚,澄澈的目光,還有嬌豔欲滴的雙脣。
怎麼想,都比眼前這些撲着白粉、畫着眼線的摩登少女,更美豔的多。
某一個瞬間,宋知毅甚至覺得,報紙上對傳統女子,與新式女子的有些描述,是不太公正的。
從各方面入手,然後籠統的說一句傳統是糟粕,根本不對的,至少他見到的那位傳統女子,分明不必過多打扮,都要比濃妝豔抹的新式女子,更勝一籌。
“宋少一直盯着茶杯看做什麼?有那麼多美女都在,宋少也不肯擡個頭,莫非這些小姐,還比不上你手中的一隻杯子?”
不遠處一個年輕的軍校輔導員走過來,伸手拍了下宋知毅的肩膀,打了下圓場。
這次茶談會誰都知道,這過半數的少女中,有不少都是衝着宋大少來的。
可誰知宋大少自從進了門,就開始盯着茶杯看,似乎對這一個茶會廳中那麼多少女,都無動於衷的樣子。
這就讓不少對宋大少有意的女郎很尷尬了。
“不好意思,剛纔想到了一些事情,一時忘記是在茶談會了。”宋知毅這才收回思緒,舉着杯子,對旁邊的人表示歉意。
“宋少喜歡茶的話,不如讓我們林小姐來沏,正好大家可以看到林小姐的拿手茶藝,一飽眼福?”
大概是看到宋知毅手不離茶杯,對面的一個少女站出來大方的說了那麼一句,就將藏在身後的一個淡綠旗袍少女推了出來。
這淡綠旗袍少女剪了齊耳短髮,被推出來時,還有點無措。
但看到宋知毅似乎在聽到茶藝後,確實來了幾點興致。
她才忍着內心的羞澀,上前取出了茶具,在一羣男人面前開始展示自己從祖奶奶手中,學到的頂尖茶藝。
她手法繁複的將煮壺中的茶水倒出來,又經過不少道流程,最終沏到十幾個杯子裡,分發給衆人。
宋知毅除了剛開始的一絲好奇後,其餘時候目光都淡淡的。
直到發現對面的少女將茶水沏進杯中後,沒有發生任何異像,他目光才垂下來,內心之中或多或少,有一點失望。
還以爲……會再次看到那樣玄妙的霧氣圖,誰知這一個,別說出圖了,連茶麪上的熱氣都是鬆散的。
他吹了下杯麪,嚐了一小口,就擱在了手邊,味道……也不怎麼盡如人意。
“大家覺得如何?”那先前推淡綠旗袍少女出來的女子走過來,也取走了一杯,開始品嚐,隨口問了這麼一句。
“這味道……絕了!”
“好茶啊,想不到你們這些美女之中,還有人會這種手藝。”
“林小姐果然天賦驚人,這祖傳的茶藝,林小姐怕是學了個十成吧?”
“不過……茶雖好喝,可切勿要因練習這些手藝,忘記了記誦西方文化,畢竟對於如今這個社會來說,從外頭傳過來的東西,纔是最應該學習借鑑的。”
也有覺得茶藝太過小道,好心好意勸茶藝少女不要因小失大的。
那林小姐連忙說,“我曉得的。”
宋知毅沉默了下,“你出身茶藝世界?”
林小姐大概沒想到,宋大少會跟自己說話,她一下就愣住了,還是身後的小姐妹推了她一把,才讓她回過神來,“是、是的。”
“那你可有知道,什麼樣的茶藝,纔會讓茶杯之上形成一幅畫,比如……霧中隱山?”
宋知毅本身在文學方面,實在沒什麼功底,因此他只能乾巴巴的大體描述一下,王兮沏出來的那副畫面。
可即使是如此,也讓林小姐感到訝異了,“沏茶沏出一幅畫?這種說法我只在典籍中看過,家裡人也曾研究過好幾代,但從沒有任何頭緒……”
“直到後來進了國內最頂尖的茶藝圈子裡,林家才知道,據說早在千年前,那種沏茶手法就失傳了。”
失傳了?宋知毅心想,他不久前,還眼睜睜看到了那麼一次,怎麼能說是失傳?
不過王家小姐隨手沏出來的茶,連出身茶藝世家的林小姐都及不上,這無疑讓他感到格外驚訝了。
可見王家小姐在茶藝方面是有真功夫的,只是不知,她是在什麼地方學的。
見宋知毅一臉若有所思,方纔又問的那麼詳細,淡綠旗袍少女新中華,突然有了一點不確定的猜測,於是忍不住開口發問,宋大少是否親眼見過,那樣的茶藝。
宋知毅遲疑了下,點了點頭,但是等到淡綠旗袍少女又問是什麼人後,宋知毅就不說了,他搖了搖頭,“還未經對方同意,不便說出她的姓名,尤其她還是位女子。”
“誰都知道宋大少欣賞新式女子,能給大少泡上茶的,肯定也是一位新式女子了。”
“不知是哪一位?據我所知,如今國內最出名的幾位新式女子,也就是秋怡小姐,谷丹丹小姐,和Lily張小姐了。”
衆人交頭接耳的議論着,最終提出三個人的名字,供宋知毅挑選。
豈料宋大少好笑的說,“她接受的是傳統教育,不算什麼新式女子。”
“原來是舊式女子,大少怎麼會接觸到這樣的人?”茶談會的幾十個摩登女子,頓時臉色就不太好了。
她們自詡是國內女性最先進的第一批覺悟者,總覺得高人一等,尤其是那些舊式女子。
現在有一個不知叫什麼名字的舊式女子,居然能沏出失傳了上千年的茶藝,一下比過了這些先進少女,讓人心中不太快活。
畢竟在這些少女心中,舊式就是錯的,是該全部扔掉的糟粕。
說心裡話,將舊式女子拿來與她們相提並論,都讓她們感覺是一種侮辱。
“那就難怪了,那女人必定日日在家中鑽研、癡迷於茶藝,纔有了一些成就,這樣的女子,思想太不自由了,實在可惜……”
鑽研?癡迷?還不自由?宋知毅聽到這些話,臉上都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了。
想到涼亭中,完全無視自己,一個人慢吞吞、滿心隨意沏茶玩的少女。
茶藝對在場中人來說,是一種看了會比較欣賞、但不會去學,也不一定能學會的傳統手藝,對林小姐來說,是茶藝世家安身立命的本錢。
但對王家小姐來說,那純粹就是一種拿來玩的手段。
他突然覺得這些新式女子對王家小姐做出的臆斷性評價,有一些可笑了。
“是嗎?那人是我未婚妻,”他沉聲的說了一句,“她看起來,過的很精緻,並沒有多麼可惜。”
人羣驟然安靜下來,說過對方壞話的每個人都有點傻眼。
大少你早說啊?早說了就算明知道那女人脫胎舊式教育,內心有多麼不屑,也不會當着你的面表露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