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墨這小子是心比天大,他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一心只想浪在山水之間。
可我不然!我這心可是比那針眼還要小的。
他不在乎那南天門門主之位,可我現在是非常的在乎!
原因很簡單,我想的也很簡單,他若當上了門主,那整個南天門都是他的了。
嘖,你想想,那偌大的一個南天門,堂堂的一個門主,還會缺錢嗎?
他要是缺錢了,那門主手下的那些人可不得巴巴給他送錢,討他歡喜。
所以,我就在暗搓搓的想了,若是讓南墨當上了門主,那他少我的那些錢……嘿嘿,我摸着下巴笑出了聲,錢嘛?那都不是事兒~
於是乎,陪着溪風谷的孩兒們過完臘八,趁着新年來臨之前,我風風火火的去了趟南陽城,探聽探聽關於現在那南天門的事。
南陽城裡四季如春,即便現在是寒冬,可南陽城裡花開得還是一片奼紫嫣紅。
它不像我所在的雲外境那裡,四季分明,冬日嚴寒,夏季酷暑,春秋之際,暖風微拂。
一年之內有不同的風景可看,春賞百花盛開,競相爭逐,夏有蟬鳴聒耳,萬物水中嬉遊,秋則楓葉颯颯,滿樹落紅,冬至白雪皚皚,紛飛繚亂,如夢似幻。
如此這般,歷經四季輪換,人生纔算得上完整。
這便也是南墨之所以選擇留在這裡的一個理由。
我到了南陽城,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脫衣服,脫了好幾件禦寒的衣服。
都怪雲外境冷的像脫離了人世間一般。
而南陽城又暖得不像話。
我鎖定了目標,便沒做耽擱,想着就直接去南天門那的。
只是……走了一路,肚子難免有些餓了,便隨便在城街上找了家麪館進去先填飽肚子再說。
我踏進一家叫“萊陽人家”的麪館,找了個位置坐下,張口便向店小二吆喝:“給我來一碗牛肉麪,一碟小菜!”
店小二向身後甩了一甩抹布,高聲道:“好嘞,客官您稍等。”
我便坐在桌上倒了口水喝,不一會,店小二就把牛肉麪給端來了。
“客官慢用。”那小二哥笑得一臉憨厚。
我點點頭,從筷桶中取來筷子扒着面開吃了。
只是纔剛吃了一口,便覺得這面不勁道,沒嚼勁!又悶頭喝了口湯,澀澀的感覺,這湯也不地道~
反正……反正就是……我也不知爲何?不由自主的就是想到了南墨曾給我燒過的牛肉湯,下的牛肉麪,比起這個,要太甚得我心多了。
突然覺得他做的飯好好吃。
誒~我嘆氣,以前沒人做過飯與我吃,我也就湊合湊合,也不覺得有什麼?可現在嘴也不知咋了?
一碗麪吃的我索然無味,竟然吃的時候還在念着南墨給我做的味道!
我搖頭,奇怪奇怪真奇怪!我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呢?
我明明就不是挑三揀四的人,果然……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可我現在肚子餓,也就湊合着扒拉扒拉把一碗麪給吃完了。
結果,吃完我才發現,我他奶奶的,我沒帶錢!
正準備瀟灑的做個吃完霸王餐就撒手走人不管的大佬,結果我這前腳還沒邁出門去,幾個彪形大漢就攔在了我身前。
麪館老闆一臉和善的笑着走近:“客官,你還沒付錢呢?”
我將頭一仰,發一甩:“今兒個我忘帶錢了,下回再給你便是嘍。”
店老闆眯眼笑笑,搖着兩根手指:“真是不好意思哈這位客官,我們店小利薄,沒這個規矩。”
我哼了一聲:“規矩都是人定了,那你現在就定一個這樣的規矩不就成了!”
“反正我現在就是沒錢。”我攤攤手,一副無賴樣。
我向來不喜跟人來軟的,就愛硬幹硬!
“呵,想在我這吃霸王餐?沒門!”店老闆見我這般橫,似也是不打算跟我好生談判了,他朝那幾位大漢揮了揮手,一聲令下:“給我拿下!丟去後廚留刷鍋洗碗。”
我呵呵:“婆婆我還怕你不成,告訴你們我有要緊事要辦,你們可千萬不要不長眼擋了我的路!”
幾個大漢對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而我亦是正暗暗提了一掌的力,運氣于丹田,就要出掌想把他們給震飛的來着。
可就在這時,一道清新澄澈的少年聲音響起,傳入這正準備幹一仗的人羣當中。
“叔叔叔叔,這位小姐姐少你多少錢?我來替她給你。”
聞音,我回頭。
那是一名穿着一身月色長衫的清秀少年,此時他正拉着那店老闆的袖子,問那人我少他多少錢?
少年看去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還是一臉的單純清嫩,個子還比我矮了小半個頭,他回眸望了我一眼,笑的乾淨爽朗,手上依舊保持着拽那胖墩墩老闆衣袖之姿。
店老闆低頭看了少年一眼,並朝他伸出兩根手指頭,少年瞬間明白,從衣袖裡掏出兩粒碎銀子給他,店老闆笑眯眯的掂了掂那銀兩,滿意的笑笑,又朝那羣大漢揮揮手:“都撤了吧。”
轉臉,他又對我賠上一副笑臉:“吃飯給錢,天經地義,我也是爲了生計,還望這位客官大人有大量,這便給你賠不是了。”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錢能讓爲了想在這世上好好生存下去的人低下頭。
我呵呵了一聲,沒說其他的,就一句:“你家牛肉麪太難吃了!”
然後,揮揮手掉頭走。
臨走之際,我走到那剛給我付了錢的小少年身邊,擡手摸了摸他的頭,一臉笑呵呵的:“剛纔謝謝你哈,你叫什麼名字?告訴婆婆,我以後若是還能再見到你,定會還你錢的。”
小少年笑的露出一排整齊白花花的牙齒:“小姐姐,我叫月長歌。”
小姐姐?被他這麼一叫,我竟是心花怒放的!
從來別人都是稱呼我阿傻或是傻婆婆,小姐姐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叫我,我笑的露出了兩顆小虎牙來。
然後便聽見那少年道:“姐姐的兩顆小虎牙好可愛,跟我弟弟的一樣。”
咦~奇了怪了,他怎麼能看得見我笑的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嚇得我趕緊往臉上摸了一把,面紗還在啊,黑布也在斗笠也在,我以爲它們都掉了呢,要不然以我把自己包裹的那麼嚴實是決計讓別人瞧不見的,可偏偏他是怎麼瞧得見的?
我着實納罕得很,逮着按住那少年兩個肩膀子就問:“你是怎麼看見我的?那我的臉你是不是也能看見?”
少年點了點頭:“能看見,我自小便就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即便蒙了層層屏障,可我依然還能一眼望穿。”
那可真是神奇了!
我撓着後腦勺還想再追問他些什麼?想搞明白這其中緣由,可他卻被別人叫走了。
擁擠的街道上,從少年身後傳來一聲溫柔的女音:“長歌,快跟我回去,不然你弟弟又要該哭該鬧了。”
“嗷,母親。我這便來了。”少年應聲,朝我笑着揮手別過,似一溜煙般跑走,轉眼間,便消失在茫茫人海。
我晃着腦袋瓜一臉不解,他是怎麼就一眼看穿了呢?
好神奇,月長歌。我將這個名字在心中默唸了一遍,記住了,我要下次找他問個清楚,現在有現在的事要做,我暫且先把他拋到一邊。
只是後來,我沒想到與他再見時,竟是那般場景。
不再似今日的意氣風發,清秀俊雅。小少年如我最初一般那樣破敗不堪,滿地荒涼中,他偷了人家的餿饅頭在啃。
就只是偷了一個餿饅頭而已,卻被人滿街追打到荒郊野外。
這江湖亂世,滿目瘡痍,人心不古。
那一瞬,我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我曾經的影子。
而造成他後來那一切一切的源頭竟然是我。
就因爲我是一名殺手啊,滿手鮮血,見怪不怪。
我恍着神迷迷糊糊的走了半天才走到了南天門。
不巧,那聞人凡似乎知道我會來一樣,正於一輪清月下負手而立在大門口等待。
“傻婆婆,終於見到你本尊了。”他沉着聲音,緩緩開口。
我笑了笑:“難不成你早知我會來,所以纔在此等我?”
“呵~”他一聲冷笑,雙手交疊牽過一身玄黑色廣袖長袍冷眼看我:“我要的南墨的屍身、人頭呢?”
我吊兒郎當衝他挑挑眉:“有本事你親自去取啊!”
“他現在整個人都在我手上,可是現在我不想讓他死了。所以,你若還想要他的命,那得事先來問問我還同意?”我一字一句說的凌厲。
現在我是有丟丟點意思不想讓南墨死,念着他給我做的飯還算可口好吃!
聞人凡繼續負手冷哼,他挑話刺我:“婆婆收了我的錢,如今卻不辦事,難不成是想壞了自己在江湖上地字第一號殺手之名嗎?”
我不屑,學了南墨那一套,破罐子破摔!
“我纔不稀罕什麼地字第一號殺手呢,我的目標是天字第一號殺手!”
聞人凡突然仰天大笑:“婆婆如今連地字都做不好,還妄想天字嗎?”
我吹了吹額前碎髮:“這管你何事?”
“我就是想來告訴你,趕緊辭了這門主之位,讓給南墨來當!”
聞人凡聽後嘩的一聲一甩衣袖,臉色沉了又沉:“可笑,他殺師滅祖,江湖人人得而誅之,竟還妄想來做這門主之位。”
“現如今,我已發出南天門之令號令全江湖的人在追殺他,只要他出現在我布的網中,必是插翅難逃。”
我捲了捲舌頭,用舌尖頂了腮幫下,乾咳一聲,好心提醒他:“誒,喂喂喂,我說你們有沒有搞錯,你師父明明就是我殺的!爲什麼都要找南墨後賬呢?!”
聞人凡一張英峻的臉龐猶如刀削一般冷硬,他指着我:“婆婆你也該死,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終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們爲師父報仇。”他說的堅定。
我差點就被他這一片孝心給感動,果然他令了全江湖的人都在追殺南墨。
我在心中數了數,向來與南天門交好的那些門派。
望月樓、羅剎門,桑措耶寺,千機雀閣還有……
那雲水閣呢?我忽然就想到了這上面來,之前那雲家姑娘不還口口聲聲說要爲南墨洗刷冤屈的嗎?
可現在江湖上誅殺南墨已是大勢所趨,不知這雲水閣還能出淤泥而不染呀?
還是它會選擇明哲保身?得以在這個亂世江湖中生存下去。
哎呦,不行,這樣一想,我頓時覺得忒複雜的慌~他們這麼多人,可我就孤身一個!
縱便我能一人敵千軍,可有個拖油瓶的南墨,我忽的心生恐慌,萬一我這兩頭都討不着好,那我可不虧大發了!
就在此時,我腦中摒除了所有念想,就冒出一個想法,我得先撤!
撤回去好生教南墨武功,等他學有所成,我再帶他來耀武揚威,掛牌拍賣,誰給的錢多,我或許可以考慮考慮把他人頭給送出去。
這樣一想着,大概也摸清楚了南天門現如今的狀況,我便趁聞人凡鬆神之際一個掉頭溜之大吉了。
據我眯眼所觀,這半個江湖的人這些個時日差不多都聚在這南天門了。
那我可不得溜之大吉。
畢竟我就孤零零一個人,要是南墨在就好了,那樣好歹也有個陪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