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百無聊賴,吃吃喝喝不斷,就待夜幕降臨,看南墨他會給我整個什麼幺蛾子出來。
桌上的瓜子葡萄乾被我吃完了一碟又一碟。待到夕陽落盡,晚霞褪散,夜幕開始悄悄降臨了。
棉姨和南墨早就包好了水餃,如今正是下鍋煮的時候了。
溪風谷的孩子們還在外頭野,打雪仗堆雪人,小孩子天性玩得不亦樂乎。
年夜飯是露天吃的,雖然外頭還是天寒地凍的,可過年的熱情卻暖了這冰冷的寒。
人多了就熱鬧,便沒覺得今兒個有多冷。煮餃子的鍋還是南墨一手搭的,下面砌了好幾層磚塊,上面搭了個杆用鐵鏈子拴着,頂夯實的任憑風吹也吹不動。
鍋底下正噼裡啪啦的燒柴冒着火,那火光蹭亮亮一片,照到哪哪都暖和和的,我找了個矮板凳過來就坐在那鍋旁邊搓手烤火,看着南墨時不時攪上一勺鍋裡的餃子,讓它們不要黏在一塊。
我烤着火發呆的看着,心裡突然就感覺暖暖的,像是有一股熱流流邊了全身。
其實我還是害怕一個人的。這麼多年,自從有了溪風谷,你看這過年過節的人多了,我不再是一個人,多好!
是真的好,雖然有時候會覺得人多了聒噪我與他們格格不入,可倘若真就如以前一樣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了,又是那麼孤零零的蜷在一團,我該和誰說話呢?
我發着呆傻傻的笑着,竟然胡思亂想到之前棉姨給我說的話了。
想來,找個漂漂亮亮的夫君留在家裡給我暖炕做飯,嗯,我點點頭這還是很不錯的!
雖然我可能哪天一不小心就被人給反殺死了,讓他做個活寡夫了!
畢竟這世道無情,亂世江湖實力說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山代有才人出,而我終究會有舉不起柺杖的那天。
可是上哪裡找這麼一個呢?長的得好看,關鍵是必須得聽我話,對我忠貞不二,還得做的一手好飯!
南墨吧,前後兩樣都行,可中間那個就很難說了。
忠貞不二姑且先不論,就拿聽不聽我話說事,我要的是對我說一不二,可他吧非得讓我什麼都得說第二遍且是換了兇相的說第二遍,他才能聽!
可我要的是說一不二。
就不能出現讓我講第二遍的話,再來一遍豈不是浪費時間?而他總是陰奉陽違的,起先,我本是要教他武功,可不知怎麼?就被他拐的帶跑偏了,反過來是他教我彈琴作畫了。
我鬱悶,搓着手捏着骨頭嘎嘣嘎嘣的響,這不聽話,能弄回家當夫君嗎?南墨在上面攪鍋,似是注意到了我……
他彎下身子來,不知從哪給我遞來一塊串在竹籤上的雞腿,眉眼俱笑的對我說:“婆婆,烤火順便也烤個雞腿吃吧。”
我擡頭看着他那張人畜無害的俊臉,對我笑的那麼諂媚花枝亂顫!讓我感覺好像春天來了一般。
差點就把我給迷惑了!
我趕緊搖頭,攥着手心,心道我是幹什麼的來着?
我是一名殺手。
“你是一名殺手,作爲一名殺手,最不應該的便就是有情,一旦有了情,你身上的刺便再不會立刻就讓敵人致命。”
我想起了師父曾跟我說的話,我是一名殺手啊,對呀,我是一名殺手,而且是一名有人生理想目標的殺手。
天字第一號殺手是我現如今所求,作爲一名殺手,我怎麼可以想那些事呢?怎麼可以像師姐那樣頹廢找男人談情說愛把自己談到陷入深淵呢?
怎麼可以有情呢?
我一個勁的搖頭,趕緊把剛纔那些在腦海裡的念頭都給趕走。
就讓它們隨風飄遠吧~我是有奮鬥目標的一個殺手。
我閉了眼,靜下心來,將那些存於我心中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個一個都給攆走。
恍惚中,我感到腳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只聽南墨驚叫了一聲:“吖,婆婆,你是不想吃烤雞腿?想吃烤豬蹄嗎?”
我睜了眼,也不知何時怎麼就把自己兩隻腳伸面前的火堆裡去了呢?
等等……剛剛南墨說什麼?烤豬蹄?
我擰頭兇巴巴的望向南墨:“你剛說什麼?”
南墨神色自若的搖搖頭:“沒有什麼啊~婆婆,你幻聽了!”他笑嘻嘻的蹲下身來,把我的兩隻腳撈過來,動作輕柔的幫我脫下鞋來查看,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去給婆婆拿冰涼膏來擦擦會覺得好受些。”
“不用!”我立馬擺手拒絕:“不過是燒破了點皮而已,去給我拿雙新鞋來。”
南墨猶豫了會,最終點頭:“那好吧,那婆婆你別再打盹又把自己整個人給仰火裡去了。”
我不屑的哼了一聲:“聽過浴火重生不?”
“燒一燒,十年少!”
南墨無語的望着我,點頭又掉頭~去找棉姨拿鞋子了。
我翹着二郎腿在板凳上晃悠,擡頭望夜空,星與月同在,明日定將會是個好兆頭。
等南墨給我穿好了鞋,我便去外面把那些野孩子都叫了回來。
餃子熟了,一年又快要過去了。
我和她們圍在一塊守歲,說說笑笑,就待子時來到,我給她們發壓歲錢,當然她們得先給我磕頭。
可時間熬人啊,一旦安靜下來,我守着守着便就不自覺的打上了盹。
離子時大概還有一刻鐘不到的時間,南墨把我給從那羣孩子們中拉走了。
我揉着犯困的兩眼,不情不願的被他拖到一處空曠的山澗平地邊。
“你帶我來這幹嘛呀?”我心裡窩着一團這大半夜沒睡成的火,全撒在南墨身上了。
南墨對我微微一笑,恍得我清醒了幾分,但他卻讓我把眼睛再給閉上,我搓了搓臉問:“爲什麼啊,我不閉!誰知道你要趁我閉眼時偷偷幹什麼壞事?”
他出了奇的竟用說不出的溫柔語氣央求我:“婆婆,就聽我一次話,好不好?”
吖的,這似水一般柔,聽的我渾身起雞皮疙瘩,不自在的很。
我突然覺得還是他不聽我話,跟我槓的好!
“好,算了算了~”我心一軟,把眼給乖乖閉上了。晾他在眼皮子底下也幹不出什麼大事來。
一二三四五……我在心裡默默數着,快到子時了。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我希望它會有不同。
我閉着眼張口問:“好了沒,我睜開了眼哈。”
南墨說好:“婆婆,你睜開眼吧,擡頭望天空。”
就在我睜開眼的那一剎那,耳旁傳來噼裡啪啦的一陣爆竹聲響。
爆竹聲中一歲除,誒~我嘆氣:我他媽又老了一歲!
接着我擡頭,便看見漫天煙花照亮了夜空。
那一簇簇煙花升空、旋轉,綻放出各種妖嬈的姿態。
明亮似火,繁麗若花,千姿百態。
我詞窮,只久久擡頭望着感嘆:“它們可真好看!”
南墨這個時候走過來,輕笑着問我:“婆婆,你喜歡嗎?”
我點了點頭:“對於漂亮的東西,我向來不厭惡。”
“那便好,這就是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祝婆婆新的一年身體健康,生意興隆,萬事如意!”他對我抱拳禮拜。
子時已至,迎新年了。
我愣了愣,撓了撓後腦勺:“這就是你要送我的東西?”
南墨看着夜空中燃燒殆盡的餘煙點頭:“對啊。”
我很是不滿意,戳着他腦門:“枉我等了這麼半天,就等來了這屁啦一會功夫就煙消雲散的煙花?”
我還以爲,會是什麼好吃好喝的呢,結果就是這個?我太失望了!
“婆婆不是說喜歡的嗎?”南墨輕輕拿掉我戳在他腦門上的那隻手。
我在原地蹦噠:“我以爲是什麼好吃好喝的呢?結果你就送這個,不行,你得再重給我整件別的!”
南墨一臉無奈:“不是你說的煙花好看的嗎?”
“可那也沒有好吃好喝的好呀!它就只能看看,有吃有喝的,那最起碼都到我肚子裡去了,你說……”我指着夜空中煙花燃完餘留的那一縷縹緲不絕的煙:“我要它何用?”
南墨遙指那朦朦朧朧的一縷煙:“可做欣賞之用。”
我吐了口口水:“屁,煙花易冷!賞它又何用?”
南墨搖搖頭,嘆了口氣:“如此,我明日再烤個豬蹄給婆婆吃吧。”
有吃的,這還差不多!
我向前走了幾步坐在那燃完了的萬花筒上,望着天上的明月,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一件事。
那天在南陽城上一眼看穿我真面目的月長歌。
我招來南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問他:“你知道,這世上有人可以穿透層層假象和屏障,一眼望盡人之最真實的那副皮囊嗎?”
南墨想了想才道:“這個我不太清楚,可聽說南陽城的望月樓,它的歷任繼承人都將會被月神賦予望月之眼,望月之眼便可穿透層層假象,窺見假象之下那個最真實的皮囊。”
“就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明宮玉面鬼也逃不過望月之眼的一望。”
“望月樓?”我起了身在原地轉圈圈走:“它現任樓主不是月凌天嗎?”
南墨點了點頭:“是,怎麼了嗎?婆婆。”
“那月長歌是他……”我問出了口。
南墨道:“月長歌是他長子。”
嗷,我笑着點了點頭,知道了,下回知道去哪找那小孩還錢了。
我拍了拍南墨的肩頭,笑的一臉和藹可親:“咱倆這也算是秉燭夜談了,來……”我向他伸出一隻手:“新年到了,我也得送你個啥呀!這樣吧,你跪下給我磕個頭,婆婆我給你包個壓歲錢。”
我巴巴等着他給我磕個響頭,可他卻坐着巋然不動,並朝我眨眨眼:“婆婆,不磕行不?還有那錢您老自個留着用吧,我怎麼能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