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千衣坊南墨很是殷勤的爲我挑衣服。
我不得不承認他的眼光確實很好,但……我亦有我自己的想法。
我叫過店家老闆,甚是霸氣道:“把你們店最貴的一件衣服拿來,我要你們店的鎮店之寶!”
店老闆一聽,立馬笑得合不攏嘴。
“好嘞好嘞,這位客官稍等,鎮店之寶那都是壓箱底的貨,我這就爲您取去!”
我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子點頭道好:“速去速來。”
沒多會,那店老闆就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鎮店之寶來到了我的面前。
他一層一層的打開包裹,看到真物時,我不由咂咂嘴,伸手摸了摸那件披風,好柔好軟啊。
那質地上乘,針腳細密,外相精緻,上面的毛更是雪白雪白的一片,可細一看,雪白之中摻有有幾縷暗紅色的毛毛,不知爲何物?
我納罕便張口問那店老闆:“這紅毛是啥?”
店老闆故作高深的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此披風上的毛乃千年雪狐身上之物,那幾縷紅毛更是罕見的紅狐毛,客官有所不知,這件披風,冬日可禦寒,夏日可降暑!”
“此乃不可多得之物呀!”
我摸了又摸那披風,聽他那麼一說,這可不是冬暖夏涼之物?
此物甚得我心,我高興的一拍手:“好,就它了!”我接過店老闆手上的披風,轉眼一瞬,瀟灑帥氣的就把披風給披我身上去了,然後再瀟灑朝南墨一招手:“你,給我付錢吧!”
南墨咬着牙走到店老闆跟前,問他多少錢?只見店老闆笑眯眯的朝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南墨的表情可謂是幾經輾轉,由喜至哀啊~
我見他先是也客氣的笑了笑,他不確定的問了問那店老闆:“一兩?”
店老闆晃着手指搖頭。
南墨又湊着腦袋上前一分再問:“十兩?”
店老闆還是晃着手指搖頭:“再多點!”
南墨扯着嘴角擠出了一絲笑容:“一百兩?”
店老闆又晃着手指使勁搖頭。
南墨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一千兩?!”他有點再不能淡定的大喊了一句。
店老闆終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笑眯眯的朝南墨伸出兩手:“公子我這可是千年雪狐毛,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南墨呵呵笑了兩聲。
他把全身上下都掏了一遍,差點就剩把自己衣服也脫給那店老闆了。
付完錢他黑着臉走到我跟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
店老闆還在身後熱情的朝他推薦:“這位公子,雪狐毛嬌貴得很,要不要再買把御用毛刷來打理?這個很便宜的,我就收你十兩!”
南墨面無表情的回了人一句:“我把我自己賣給你好不好?”
我擡頭望他:“賣自己需得先經過我同意!”
南墨垂着個腦袋,也不說話了。
我擡手安撫的摸摸他腦袋瓜:“這披風,婆婆我喜歡得緊!”
南墨沒脾氣一般哼出一聲笑,他搓着臉看我,咬咬牙:“那婆婆可得要把它當心肝寶貝似的疼愛,不然我的心會疼掉的!”
我嘿嘿笑個不停,瞧他那一臉苦巴巴相,我心裡沒來由的那叫一個爽!
把他的錢給花完了,披着這新衣,我樂呵呵的便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南墨都無精打采的。
我問他一句,他回我一句,除此之外,他就一副傷心得要死的神情。
不就花了他一千兩銀子嗎?嘿,小氣鬼!
我從他口裡得知,那大街上的姑娘叫雲景汐,是雲水閣閣主的千金,他們倆當真是自小便有婚約在身。
不過現在這南墨是我的小奴隸了,以後他什麼事都得由我說了算!由我來做主!
我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把他給嫁出去,聘禮沒個千把萬兩的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回程路上又斷斷續續的下起了雪,雪花細細碎碎的飄,白白透透的煞是好看,我伸出手去接過那一片片晶瑩剔透的雪花,任它融化在我的掌心,我一時興起,便在雪地裡轉起了圈圈玩。
地上的雪花霎時紛紛揚揚,很快便將我包裹其中,我轉的不亦樂乎,雪花飛逝,一點一點融化在我心頭。
我轉得正嗨,卻是叫南墨看的一個傻眼,他望着蹦噠在雪中的我,脫口而問:“婆婆,你多大了呀?”
我停下了旋轉的腳步回望他:“這很重要嗎?”
南墨搖頭,哂笑:“就是覺得您老童心未泯吶!”
我嘿了一聲,一掌猝不及防的就打出,將包裹我的雪花打的凌亂四飛,我走出那片爲自己畫的境地,審視着眼前的南墨:“怎麼?還不允許老人也有春天嗎?”
南墨咳了聲,頗有些無語的看着我:“這算是一回事嗎?”
我隨手胡了他一巴掌:“怎麼?忘記婆婆我跟你說的話了嗎?”
南墨無力的搖搖頭:“沒有。”
“這就對了!”我猛得一拍他肩頭:“大步朝前跟我走!”
穿上新衣服,我這渾身都是火啊,待人都比此前熱情多了。
回到家中,我脫了鞋懶洋洋的就往牀上一躺。
南墨也找了個凳子坐下來,他盯着我看,一臉的不解:“婆婆,你連睡覺都要帶上那黑布面紗,你不捂的難受嗎?”
我在牀上蹬腿玩:“誰說我要睡覺了?”
南墨斜眼看我,小聲嘀咕:“只怕面紗下的婆婆一定是見不得人,又老又醜的那種,可還一個勁的想裝嫩。”
我騰的一下從牀上站了起來,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指着他:“你說什麼?”
南墨見我這般,幾乎是立馬就換以微笑對着我,他起身優雅的撣撣衣袖:“我這就去給婆婆溫酒煮茶。”
他麻溜的滾出屋了,可我還在後頭衝他喊:“你小子把話給我說清楚嘍!”
可他竟然不理我!於是我蹦噠一下跳下牀,光着腳丫就去攆他。
腳踩在雪地上,那感覺真是嗖嗖的一個透心涼啊!
我追着他到那間留做飯用的茅草屋前,眼看就要逮着人了,可突然腳下一滑,我險些摔到在外頭的雪地裡,還好……
剛巧南墨正溫好了酒回了身來,順勢一把接住我要倒地的身子。
“婆婆,你要當心些啊!上了年紀的人,骨頭很脆的!”他看似很是關心的望着我,一手摟住我的腰,得以讓我沒摔到,可我瞧他那眸中分明就是覺得好笑得很。
我磨了磨牙,待穩了重心,遂就一把將他推開站直身體:“婆婆我老當益壯!身子骨健朗得很。”
南墨摸着鼻子繼續在那笑,這廂我手一擡,正想揪上他的耳朵問你笑什麼呢?有什麼好笑的?!他就反應迅速的將那壺溫好的酒打開了蓋子送到我鼻子跟前。
“婆婆,你的梨花釀。”
突如其來的一陣淡淡梨花香沁入心房,幽香綿綿,我不由吸了吸鼻子,這酒香誠然讓我想趕緊嘗上一口。
於是,我便長袖一甩:“看在你將酒溫的還不錯的分上,我便不與你計較了。”
我一手接過酒來一手抓過他的肩膀,十分豪邁道:“來,喝酒!”
南墨不言語,忽然低下頭去盯着我的腳丫看,此時我正將一隻腳丫疊在另一隻上,這樣便就只有一隻腳受涼了,我兩隻腳疊在一起正搓啊搓的取暖,不巧都被他看在眼底。
他皺了皺眉頭,低聲問我:“冬日涼寒,婆婆怎麼還光着個腳丫,不冷嗎?”
我仰頭喝了一口酒,撇撇嘴道:“還不是爲了來攆你小子!”
酒入腹,暖吾心,香幽醉。捧着這一壺溫乎乎的酒,我也不想與他計較什麼了,便衝他哈哈傻笑了兩聲,捧着那一壺酒旋即足尖一點,飛去那屋檐上頭,躺着喝我的梨花釀了。
南墨站在下面,仰着頭望我,嘆了口氣:“我去給婆婆拿鞋子來。”
我笑了聲:“好啊!”
拿來鞋子後,他準備向上扔給我,可我突然就好想爲難爲難他。
於是,我衝他呼貓喚狗似的勾勾手指:“來啊來,你爬上來給婆婆我親自穿上!”
夜漸深了,天空中廖無星月,卻有不斷飛旋而下的片片六葉雪花,我伸手接過,放到嘴邊,吹化一捧又一捧,那晶瑩剔透的雪花都化成了我手心裡一滴又一滴的水……
我看着它們逝去,心中忽然生了一絲哀嘆,嘆那些人的生命在我手裡可真是脆弱易逝啊,一掌一拐一間就沒有了的事。
我笑了笑,比這冬日飛雪還要冷淡,仰頭又喝了一大口酒,坐直身子,朝底下的南墨悠悠晃着兩隻已凍得通紅的腳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