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164時間緣法,無非心動(2更1)
駱絃聲盯着皇甫華章的背影,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大聲繼承了湯家人的冷靜和獨立,喜歡公私分明。縱然這些年也交往了不少世家子弟,可是卻極少將他們帶到店裡來,尤其是在營業時間。她說過,若被客人看見她跟自己的男友在店裡膩歪,那整個店的格調就全都毀了。
可是她將皇甫華章帶來了,這又是什麼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皇甫華章的背上,可是皇甫華章彷彿半點都未曾察覺,依舊坐得筆直,倒是閉着眼睛的湯燕聲先睜眼發現,微微皺了皺眉。
“小聲,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哈,你說我怎麼了?”駱絃聲手裡轉着鑰匙圈,蠻不在乎地笑斛。
湯燕聲蹙眉起身,將禪修沙盤收起,桌上的香也滅了,走上前來看看他:“人都有氣,你站在這裡就是一股酸氣、怨氣。我們在禪修冥想,氣是平靜而透明的,你的氣便侵擾了過來。”
駱絃聲心下便更是苦澀。大聲說的這些,他聽得懂,只是永遠做不到。或許也就因爲他們兩人之間“氣”不同,於是註定無法接近,只能錯過吧?
駱絃聲滿嘴的苦澀:“可是我記得你說過冥想的時候只喜歡一個人呆着,不像被人打擾。”
就因爲這個,他被她無數次從房間裡、從店裡給請出去。他真的沒想做什麼,他只是想靜靜地陪在她身邊,無論她做什麼都好,他都保證一聲不發,只靜靜地坐着看着她就行。可是——她卻還是不假辭色,一次次將他掃地出門。他的自尊心,被那一次又一次的清掃,終於碎成了渣渣。於是他自己整個人,就也變得更渣了。
“我是不喜歡被人打擾,但是不排斥有相同‘氣’的朋友一同禪修和冥想。”
湯燕聲知道小聲這是不高興什麼呢,於是指着皇甫華章:“皇甫跟我一類人,我們的氣不會互相干擾,反倒會給對方帶來更多的領悟。”
大聲說她跟皇甫華章是一類人……呵呵,是啊,他們都那麼沉靜淡然,神態和氣質都是如此,哪兒像他啊。就跟他開的那輛“拉法”一樣,幼稚、搔包、彆扭。
皇甫華章這纔不慌不忙轉身來,目光對上駱絃聲的,淡淡一笑,點了點頭:“駱先生,你好。”最平淡的招呼,多一個字都不肯。
駱絃聲苦笑了聲:“大表哥,幸會。”
駱絃聲在自己找不到合適的武器的時候,索性直接照搬燕卿的。果然,皇甫華章聽見“大表哥”便皺了皺眉,不復之前的淡然不迫。
駱絃聲心下這纔好過了些。
湯燕聲邀請道:“皇甫,到沙發上坐吧,我去煮茶。”
皇甫華章這才離了冥想用的蒲團,走向沙發。行走之間,目光若有似無向窗外瞥了一眼,便笑:“駱先生的‘拉法’很是拉風。香車美人,好享受。”
湯燕聲便循聲望出去。
駱絃聲心下則是咯噔一聲。
皇甫華章說完方纔那句話,徑自走到沙發邊坐下,沒再望向窗外;而湯燕聲和駱絃聲的目光則一起穿過玻璃,落在了那輛大紅“拉法”副駕駛車窗探出來的美女,看她藉着外倒車鏡在補妝。
駱絃聲心下狠狠咒罵。這個朱迪,明明警告過她,坐在車裡一動也不要動,她怎麼還探出頭來了!
湯燕聲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好年輕,好漂亮。不過看起來很清純,不是你從前的口味。怎麼,你口味變淡了?”
駱絃聲絕望地閉眼:“大聲你聽我說,你誤會了。他是公司剛剛籤的一個小模特,資質很好,我剛帶她去見了幾個廠商,看有沒有機會做代言。正巧經過而已。”
湯燕聲淡然點頭一笑:“嗯,香車美人,正巧經過我的店門口,進來跟我打聲招呼就走。小聲,那你去忙吧,工作要緊。我待會兒煮的是白茶,不合你口味,就不留你了。”
駱先生掙扎了一下:“大聲你誤會我,我說正巧路過,不是說正巧路過你的店。我是特地來的。我說正巧路過,只是說正巧帶着她路過罷了。”
湯燕聲平靜地望着他:“實則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小聲,你不必這樣費心向我解釋。雖然我是大姐,可是燕翦也是成年人了,我不至於將這件事告訴她。”
“大聲,我更不是那個意思!”駱絃聲幾乎抓狂。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這樣,越解釋越說不清。
他便將一腔邪火都忍不住發到皇甫華章那裡。方纔如果不是皇甫華章多那麼一句嘴,大聲也許不至於這樣。
他苦笑着指向皇甫華章:“那你又是什麼意思呢?你說過他是你的遠親,你跟他不可能有什麼的!”
皇甫華章放下手裡的書卷,擡頭望過來,淡然一笑:“駱先生又提到我了麼?呵,100年前的親戚了,早已不存在法律上規定的禁制。就算我跟燕聲之間發生些什麼,誰又管得着呢?”
“你!”駱絃聲咬牙。
“小聲夠了。”湯燕聲望過來:“皇甫是我的客人,今天本來也是
說好了一起禪修。平靜已經都被你打亂,你還是去忙你的事吧。”
手機響起來,又是秘書在催約好的商業合作。駱絃聲只好深吸口氣,轉身而去。
皇甫華章緩緩翹起長腿,悠閒目送駱絃聲的背影離去,擡眼向湯燕聲微笑:“他喜歡你。只可惜他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完全不適合你。”
湯燕聲面上尷尬了下,垂首倒茶:“你誤會了,他跟我小妹燕翦纔是一對。我從小隻將他看做弟弟。”
皇甫華章接過茶杯,淺淺一笑:“那還不錯。”
兩人無聲飲茶,飲過一盞,湯燕聲才擡眸:“皇甫,我很好奇你最近爲何會心神不寧,想要到我這邊來冥想?”
皇甫華章緩緩擡頭:“爲什麼這樣說?”
湯燕聲攤攤手:“你佛德集團的生意高歌猛進,你自己又一向是性子清淡的人,便是生死都至於度外。還記得我們那年在阿富汗,周圍都是炮火和慘叫,如同人間地獄。所有人都以爲逃不出去了,可是你坐在火光的暗影裡,也依舊還是平靜微笑。甚至還伸手撣了撣肩上的微塵。那一瞬間真是妙極了,讓我對你心生敬仰。”
皇甫華章微微歪了歪頭,並不因爲湯燕聲的誇讚而微笑,面上依舊淡淡的。他伸手提起龍文堂的鐵壺,將熱湯淋上紫砂壺,幫湯燕聲溫着壺。
略作沉思,才緩緩說:“……燕聲,你覺得一個連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男人,忽地心神不寧,該是什麼緣故?”
湯燕聲不由得微微張大嘴巴:“恕我直言,你該不是愛上哪個姑娘了吧?”
皇甫愉快地微笑,輕輕聳了聳肩:“爲什麼這麼驚訝?燕聲,這表情不適合你。”
湯燕聲垂首恬靜微笑:“是因爲我也很驚訝。以你的年紀,早已不該是情竇初開的模樣。況且以你的人才和家世,該有多少女孩子趨之如騖。”
皇甫微微揚了揚眉,“可是你真的錯了。燕聲,我一向對女人沒有多大興趣。尤其是衝着我的外表和家世而主動貼上來的女人,我更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湯燕聲笑起來:“倒與我們家燕卿頗有相似。我那最愛的弟弟,現在都27歲了,可是我彷彿從未見他正經戀愛過。湯家的子弟,27歲了還沒有初戀,很難以想象,是不是?”
“其實年紀不是問題,多少年也都沒有關係。”皇甫華章微微擡頭:“只是一直都在等待那個值得等待的人罷了。如果她沒來,便多少年都值得繼續荒廢下去。”
湯燕聲只能悄然嘆息:“真不知道能碰上你們兩個極品的那個女子,會是一雙怎樣的美人呢。”
一雙?
皇甫華章忖着這個字眼兒,淡淡微笑,未置一詞。
他忽地擡頭指着對面牆上的一幅豎軸橫幅的墨寶,淺淡道:“那幅字割愛給我吧。”
湯燕聲回眸。是兩個字,她求於東瀛一個古老卻破落裡的家族。這幅字只有兩個字“心動”。是他們家族的老家長數百年前求一位古剎的老住持給寫的。
客觀說書法本身沒有太多精彩,但是意蘊在高僧的修爲本身。
心動——這世上一切的因緣,無論善惡,無非都是因心念之動而起吧。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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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