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絕緊抿着脣,帶着手機去了會議室。晴天國際的規定,在高層會議時,絕不能攜帶手機之類的通訊工具,高效率的工作纔是他們一直以來的追求和原則。
可他現在卻是公然違反了規定。
直到會議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下屬們全都是一臉懵住的樣子,不知所措。
男人面不改色地接起電話,卻在聽到那頭的話時,猛地變了臉色。
"少爺,安安小姐,她,她自殺了。"管家慌亂不已,打來的電話裡,反反覆覆都只能說這一句。
東方絕抓了車鑰匙,飛快離開了會議室,徒留下高層們在會議室裡面面相覷。
因爲劉東澤距離很近,大致聽到了電話裡的內容,現在東方絕突然離開,他的當務之急便是穩住局面。
"因爲總裁臨時有事,特別重要的私事,所以這次會議暫停,大家可以回去完善你們的報告。下次陳述,如果仍舊沒有亮點,或許大家的職位不保。"他板着面癱臉,一本正經地下達任務。只有讓這些人有了壓力,纔不會在背後亂嚼舌根子。
……
一路上,東方絕幾乎把賓利當作賽車來開,雖然知道管家已經叫了家庭醫生,傷勢得到了控制,可那種慌亂無措的感覺,還是快要把他吞噬了。
回到家裡,剛進門,便直奔二樓,見到了在牀上虛弱躺着的蘇安安。臉色幾乎蒼白到透明,右手手腕處纏繞着厚厚的紗布,隱隱還有些鮮血滲了出來。
"怎麼回事?"他緊擰着眉,神色透着慌張。
"因爲時間太晚,害怕小姐出了事,所以只能讓女傭強行開了房門。結果,安安小姐把自己整個人都泡在浴缸裡,我們進去的時候,她已經割了腕,血已經把整個浴缸都染紅了。索性發現得還算及時,若是再晚五分鐘,說不定,就沒救了。"管家戰戰兢兢的回答,知道蘇安安對東方絕的意義不一樣,他們必須小心伺候着,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東方絕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實在沒想到,蘇安安會那麼傻,選擇自殺。或許,曉曉這次出事,的確給了她很大的打擊。
他一直以爲,她該是堅強的。
“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
林醫生所帶的醫療團隊,爲東方家已經服務了許多年,一直是一個值得他信任的人。正是因爲年長,所以經驗十分豐富。
“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手腕處會留下一個疤痕。看來,病人是決意尋死,傷口很深。另外,我建議等她醒來之後讓她做一個測試。我懷疑,她是受到重大打擊之後,心情鬱結。現在可能已經有了抑鬱症的前兆……”
這句話,無疑是給了東方絕當頭一棒。
抑鬱症有多難捱,他不是不知道。大把大把的藥,千防萬防也防不住自殺傾向,到最後,人只會越來越頹靡,不會笑不會哭,就像行屍走肉一般。
可以前的蘇安安,多麼活潑可愛啊。他實在不能接受,她會變成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有什麼治療方案嗎?”他從未這樣嚴肅過,看了看牀上,安靜得像是玻璃娃娃一樣的蘇安安,只覺得心疼得被攪成了碎片。
林醫生爲難地搖了搖頭,抑鬱症本就是個不治之症,心病還須心藥醫,他們醫生所能做的,不過是些輔助治療而已。
“最近幾天,要特別注意她的情緒,千萬不能再讓她受刺激了。如果有必要,家裡的刀具這些都收撿起來,做個防範。我會給她開一些有鎮靜作用的藥,記得按時吃。”
東方絕應下,細心記下醫生囑咐,很快便讓傭人把家裡所有的刀具全都收了起來,要吃東西一律外賣。客廳和臥室都鋪上了厚厚軟軟的地毯,桌腳也都用泡沫包了起來,真真是做到萬無一失。
……
蘇安安醒來的時候,意識恍惚,一度以爲自己已經死了。她的眼神空洞,絲毫不負往日的靈動狡黠。
東方絕就站在牀邊,靜靜地看着她,沒有出聲打擾。亦或是,害怕驚動了這樣的她。
她瞪着一雙大眼睛,死死地注視着天花板,一動不動,只覺得眼眶酸澀疼痛,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爲什麼要救我?”
等到意識回籠,她才察覺到,自己還是被救了下來。在生命的最後幾秒裡,她只覺得冷,如墜寒淵,腦海裡閃過的,都是曉曉的臉。
“爲什麼不救你?”
東方絕有些怒意,他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眼神陰鷙地質問。
“你決定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如果失去你,我會是什麼感受?”
“安安,你怎麼能這麼自私?”
蘇安安躺在牀上,仍舊一動不動。
“你知道嗎,只要我一閉上眼睛,面前浮現的就是曉曉的臉。一會兒是她跟我嬉笑打鬧時候的臉,一會兒是那個佈滿猙獰刀傷的臉,我真的快要崩潰了。”
“要報仇,談何容易,現在他們已經到了國外,天高皇帝遠,哪裡有辦法呢?我一個普通老百姓,又能拿什麼資本去和她們鬥呢?”
蘇安安只是覺得絕望了而已。
直到這次的案件發生,她才知道,賽琳娜的背景有多麼強大,以及她身後的那些僱傭軍們,個個都是高手。
就算是在C市,她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大學生,蘇家武館也並不值得一提。若是到了國外,在別人的地盤上,她恐怕也就如螻蟻一般。
既然如此,報不了仇,倒不如早點下去陪曉曉,好好跟她說句對不起。
“安安,你還有我。”東方絕俯下身,額頭抵在蘇安安的額頭上,鼻尖幾乎都碰在了一起,溫熱的呼吸更是癡癡纏繞。
……
翌日清晨,陽光暖暖地灑進房間的時候,東方絕眯了眯眼,難得不願意那麼早就起來。他動了動手臂,有些酸澀,但他還是不願意抽出來,安安心心地給姑娘做着枕頭。
一晚上,他都把人緊緊攬在自己懷裡,一手被她枕在腦袋下,另一隻手他就搭在她的腰間,將她完完全全地納入自己的懷抱。
不爲了其他,只是不放心而已。
即使是這樣嚴密的防範,她也還是十分不老實,半夜裡被噩夢驚醒過好幾次,汗水濡溼了頭髮,後背也一直冷汗涔涔。他起身,忙前忙後,連帶着敷了好幾次熱毛巾,才勉勉強強讓蘇安安睡着了。
即使擁抱得那麼緊,也沒多生出一點兒旖旎心思。她所受的折磨,無非是讓他更加心疼而已。
所以現在,他側着身,將嬌小的她緊緊環抱着,毫無安全感的睡姿,溫熱的胸膛卻足夠讓她能勉強睡上一小會兒。
嗡嗡,手機傳來震動。
他很快查閱,是警局來的消息,曉曉的屍檢報告出來了,他必須去一趟,瞭解情況。雖然兇手已經逃到了國外,但想要報仇,掌握必不可少的信息纔是關鍵。
而僱傭軍殺手一貫都有自己的手法,特別是上那些享有‘國際盛名’的人,每一個屍體就好比代表作一般,只要知道曉曉的致命傷,便能知道兇手是誰。
東方絕無奈,輕輕起身,害怕驚醒了夢中的蘇安安。直到輕聲關了門,本該在睡夢中的女孩兒卻突然睜開了眼,一片清明,哪裡像是剛剛醒來的人。
醫生說過,這幾天是最關鍵的時期,蘇安安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所以,查看屍檢報告這樣的事情,他根本不敢驚動她。
奈何蘇安安悄悄跟上,威脅司機帶她去了警局。
“被害人除了臉上的刀傷,以及生前曾被性侵過,屍檢報告還指明,她曾被人嚴重毆打過,肋骨斷了三根,而死亡原因是因爲毆打導致的內臟破裂。”
“可以說,這是多年未見過的惡性案件,警方一定會追查到底,如果東方先生知道什麼消息,請務必要和警方聯繫。”
這次的案件,讓C大甚至是C市都蒙了羞,警方的壓力太大,若是抓不到兇手,多少人都會活在膽戰心驚當中。
門外,蘇安安聽到了一切,原本以爲自己會痛苦不已,去發現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只是覺得呼吸有些難受。
她乖乖聽從司機的建議上了車,回到別墅裡,心情鬱結卻又沒辦法緩解。
抑鬱症的病人向來如此,大多都有自殺傾向,往往一個念頭閃過,她們就有了輕生的念頭。
可東方絕已經讓人將家裡的刀具全都收檢了起來,她漠然轉身上樓,步伐有些僵硬緩慢,就像是變成了一具空殼,沒有靈魂,沒有嬉笑怒罵。
蘇安安冷着小臉,鎖上了臥室的房門,一步步走進淋浴室。看着鏡子裡,面色蒼白、眼圈青黑的自己,她伸了伸手,想要碰碰,鏡子裡的人卻又突然換成了滿臉刀傷的曉曉。
她在對她笑,像以前一樣跟她撒嬌:”安安,在這裡我好孤單啊,你來陪我好不好?”
蘇安安魔怔似地點點頭,下一秒,又柔柔笑開。
多好,曉曉沒有生她的氣,還在邀請她一起。
她動了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下子砸中了鏡子。
哐當。
鏡子應聲而碎,片片掉落在地上,開出一朵朵破碎的花。蘇安安撿起一塊,看了看它鋒利的邊緣,嘴角的微笑從未落下過。
若是有心尋死,家裡哪裡都有武器。
……
M國。
已經是來到莊園的第三天,齊沉的感覺越來越不好。自從那晚坐飛機離開,賽琳娜就沒收了他的所有通訊工具,無論他用什麼理由,她都一一駁了回去。
“康泰集團的所有大小事務,我都已經交給了你的助理,如果有特別重要的文件需要你簽字,你可以和他網絡視頻授權。當然,我也留下了部分精英協助他,還打入了一筆資金足夠公司週轉。”
“另外,你既然答應了跟我回來,結了婚就好好過一輩子。那麼,我希望你說話算話,也好人做到底。不給你聯繫的機會,是不想讓你心軟和反悔。除了你,我真的一無所有了。”
這樣說的時候,她的神情有些委屈可憐,可身後的背景,卻是偌大的摩根家園。那句‘一無所有’,讓齊沉只覺得有些諷刺好笑。
當初在婚禮上逃婚,直接消失不見,讓整個摩根家族都蒙了羞,更讓賽琳娜一度成爲所有上流社會的笑柄。可這次回來,所有人都絕口不提那次的事情,就連家主也都對他和顏悅色,哪裡還是當初盛氣凌人的模樣。
一切,都讓他覺得有些奇怪,無所適從。
“賽琳娜,這是軟禁。”他淡淡地開口,面容冷峻得不像話。
“你知道的,我不能再讓你逃開一次了,也沒有那個精力再抓你回來。我答應你,在婚禮之後,我會給你足夠的個人空間。但現在,不行。”賽琳娜總是甜笑着,挽着他的手臂,仿若在撒嬌。
可話語裡,卻是不容置喙的堅決。
她一向強勢,所有的甜美、委屈、可憐,各種各樣的她都不過是在演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