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跟乞丐別無二致的請龍王人羣,上來一個瘦高個強盜對白二爺說:“白二爺,看起來這些請龍王的都是窮鬼,估計也沒什麼油水。要不放了吧,請回去還要管吃管喝。”
“呸!”白二爺啐了一口,“賊不走空!你想讓我們以後都吃不上飯嗎?地主老財沒有,那就矮子裡面拔高個。那個,那個。”白二爺指了幾個衣服八成新的人,又把手指向了袁定成,又走到跟前仔細端詳一翻,說道:“還有這個。”袁定成不禁心頭一怔。白二爺對手下強盜命令道:“這些衣服還可以的,乾糧是糖麥餅的,統統請回去!”袁定成心下叫苦,大爺爺你可害了我了。
“你們這幫混蛋,龍王菩薩都敢扔了,也不怕龍王菩薩降一道天雷劈死你們?我就先替龍王菩薩教訓一下你們,擡龍王菩薩的都給我抓回去。”
一百多人裡被請了二十幾個財神,其餘人讓他們擡着龍王爺和滿地的儀仗放回去了,同時也讓他們去各家報信,五十個大洋一條命,少一分都不行,限期十天,送到石明山大嶴裡山寨門口。
這時被請財神的人真的慌了,同是元嶴村的袁明鷹和袁明陽比袁定成還小,一個十五六歲,一個十三四歲,兩人害怕地哭起來,叫同村人一定要讓爸媽拿錢來贖。
“定成,你有什麼話帶給你阿媽嗎?”同村人問道。
家裡的情況,袁定成是知道的,五十個大洋就算把房子賣了也拿不出啊,之前大爺爺倒是說起過要用三十個大洋買了他們的房子,那還是去年年景好的時候大爺爺已經給了高價,只是這是爺爺和父親留給自己的唯一值錢的財產,捨不得賣,今天大旱以來比自己家更好的房子人家也就賣二十幾個大洋。問大爺爺借?雖然大爺爺時不時照顧自己家,但是那幾個堂伯堂叔卻是鐵公雞,像這種借了後鐵定還不出來的是肯定不會借的。死就死了吧,他估計母親手裡的錢大概有十幾塊大洋,母親存了五六塊,妹妹送走的時候,那家人又給了五個大洋,至少這些錢可以把妹妹贖回來。“今年大旱,妹妹在婆家也不一定有吃的,叫我媽不要來贖我了,把妹妹抱回家吧。”
同村人無奈地搖搖頭,扛起地上的一杆旗子跟衆人一起回去了。
看着越走越遠的人羣,袁定成環顧了一起被請財神的二十來人,條件最好的要數老秀才,艾半仙溜了,其他人裡他認識的幾個條件都不太好,強盜按穿衣和乾糧請財神真是冤枉啊,有些人的衣服甚至都不是自己的,只是借的,隔壁村的吳阿毛兜裡的唯一一個糖麥餅正是他好友陳伯明送的,自己衣服和糖麥餅也是大爺爺送的,但是強盜不聽解釋,他們只會認爲你是騙他們的。
強盜們把他們一個一個綁起來,又拴成一串,像是在驅趕一羣瘦弱的羔羊,趕向深山裡去了。
走了一個多小時,袁定成看到前方是一個峽谷,九曲十八折,兩邊是筆直的刀削斧砍般的山巒,山下一邊是羊腸小道,一邊是十多米深的溪流,不過此時基本已經乾涸,不一會兒到了一個拐口處,正是一座山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有人在山門前停下,強盜給他們蒙上眼睛。袁定成和大家又走了半個多小時,感覺是又進了一座門,到了一塊相對平坦的地方,強盜們解下了他們矇眼的破布。袁定成看清楚了這座寨子,雖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山寨內卻不過只有幾間茅草屋,中間是一塊廣場,地上還立着一個十字木架,西邊的茅屋裡還關着幾個人。
突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原來是陳伯明。“你不是逃跑了嗎?”
“本來藏在溝裡,沒想到他們有個殿後的過來對着我頭頂撒尿,被發現了。”
這時聽見有人說大當家來了,袁定成只見正中的茅屋裡走出一個器宇軒昂的壯漢,腰着也是別一支駁殼槍,這纔是真正的石明山強盜頭子王鼎三。身後還跟着一個精練的強盜,這強盜看起來斯斯文文,像是教書先生,一點也不像強盜。這或許就是水滸裡的智多星吳用吧。
王鼎三對着白二爺說:“小白弟,你請的這些人破破爛爛,沒一個是財神,我看放回去吧。”
這話讓袁定成暗自高興,也讓所有被請財神的人眼裡放了光,彷彿看到了希望。
“大當家的,”白二爺說道:“賊不走空。你是讓兄弟們喝西北風嗎?”白二爺說起話來一點也不客氣。
王鼎三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他說:“我們不是偷雞摸狗的小蟊賊。舉頭三尺有神明,做強盜也不是長久的勾當……”袁定成覺得王鼎三這話很像在村口聽老人們講的宋江宋公明,一心帶着兄弟們改邪歸正。
然而未等王鼎三把話說完,白二爺插話說道:“山寨已經三個月沒發餉了,這一票大當家的是幹也得幹,不幹也得幹。”
“小白弟,你這是逼宮!”
忽然從強盜裡面閃出一人忠心護主,白二爺啪的一聲甩了一個巴掌過去,又對強盜們使了一個眼色,所有人都羣情激憤。這時山寨裡又陸陸續續地走出十幾個強盜,其中還有三五個拿槍的,一個個鐵着臉,看起來這是王鼎三的人。
就在劍拔弩張的時刻,王鼎三旁邊的人對他低聲耳語了幾句,一切又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