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着裴聖擎微微起身翻看資料的動作,褚連梟再度開口,“這兒是我在褚氏百分之八十的股份,”褚連梟說着,擡眼看向裴聖擎擰住的眉頭,嘴邊總有嘲諷,“我想,這百分之八十,足足夠還清尤家欠裴氏的債務了。當然——”
“那多出來的一部分,就當我是我送給你的。”
褚連梟說着,卻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我該謝謝你,她活着的時候,我得不到她。如今你這一手兒,倒是把她推向了我。她死了,倒是成了我褚連梟的妻子。”
褚連梟說着,卻是兀自紅了眼眶。男人飛快轉身,壓根不願跟身後的裴聖擎過多糾纏。人走到門邊,男人的雙手分放在門板上,腳步卻硬生生停了下來。
褚連梟始終,都不願意裴聖擎活的太過解脫且愜意。他開口,字字句句,都恨不得變成刀子,剜隔了他裴聖擎的心。
“姓裴的,我忽然很想跟你分享小尤死前跟我說過的話。”門邊忽然傳來褚連梟低低的笑聲,情緒不明,更是看不到表情,“她說,若是她有幸還活着,就讓我帶她走。生生世世,都不會再回到這個城市來。若她死了,就讓我帶着她的骨灰走。她說,有你的城市。她活着,是煎熬。死了埋在這兒,會不瞑目。”
身後的男人沒有半分動靜,像是這樣的言語和事兒,壓根就不在他的心上一般。
“她倒是聰明,知道我是個魔鬼。”
只一聲,卻讓褚連梟冷了笑意,男人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但那聲音,卻依舊清晰無比地傳進了裴聖擎的耳朵裡。
“裴聖擎,小尤總說,她原本就是那個該戒了幸福的人。但現在看來,你纔是最沒有資格幸福的那一個。”
那聲音,終究消失了。
裴聖擎從座椅上微微起身,將放置在桌邊的酒杯握在手裡。口中辛辣的液體,終究溜進了心裡,一路微微疼。他忽而收緊了握住酒杯的手,那力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最後。
“啪......”
刺眼的鮮血,混着玻璃的碎渣,一滴滴,一片片,頃刻間
落地滿地都是。
那脣裡的味道,可真苦。
那傷口,可真疼啊。
大門卻在這個時候被猛地推開,藍霓溪一臉慘白地跑了進來,腳步沒站穩就劈頭蓋臉地問。
“阿聖,茗鳶她真的......”
男人的視線,定格在滿地的狼藉之上,手上的疼痛一點點刺進心裡。半晌,他卻擡頭看向藍霓溪的眼,並不躲閃,“她死了,已經入了土!”
一聲長長的倒抽冷氣聲之後,藍霓溪的眼淚“刷”地流了出來。女人慘白了臉,瞪大了雙眼捂住自己的嘴巴。斷斷續續的哭聲裡,她壓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怎麼會,我那天明明還看到她......”
半晌,女人卻忽然衝了過來,擡起手。
“啪......”
那一巴掌,卯足了力道,落在男人的臉上,掌心裡還殘留着辛辣的疼痛。她卻不在意,更不覺得愧疚和心疼,只是瞪着眼前的裴聖擎,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你爲什麼要這麼對她啊?她愛你啊,她是無辜的,她什麼都沒做啊!”
哭着,藍霓溪卻終究是不能忍受這樣的結果。身體一軟,頓時癱在了地板上。
“她是尤家唯一剩下的人了,她是尚冥的妹妹啊。她還是,唯一可以讓你變得快樂的人啊,你怎麼......”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地板上哭成淚人的藍霓溪,面上繃得死緊,緊握的雙手上指節泛白。卻是始終,不言不語。某種疼痛,便在這個時候肆無忌憚,越發變得猙獰且擾人心智。
大門外傳來嬰兒的啼哭聲,有人抱着孩子一路跟着衝了進來,“藍小姐......總裁......”
男人卻大步越過藍霓溪,雙手一伸從來人的手裡接過了孩子。那樣溫柔且急切的摸樣,甚至讓抱着孩子的來人一愣。
但裴聖擎不介意,將孩子抱住,動作熟練地在懷裡安撫着。男人雖沒有溫和父親那樣璀璨生動的臉,卻總是有溫和父親對待孩子的力道。
寵溺的很。
半晌,那孩子,居然也在男人輕拍的安撫下,漸漸停了哭聲。她撲騰着小腿,在裴聖擎的懷裡,不停扭動。看着,卻是快樂的。
裴聖擎低眼去看懷裡的孩子,眉宇間染上溫潤的彩色。半晌,男人埋頭,將微微帶着些鬍渣的臉埋進了孩子細嫩的脖頸裡。嗅着嬰兒獨有的芳香,輕輕地摩擦。那力道,卻是隨着自己的動作不由得收緊。半晌,終是低低地呢喃起來。
“念兒,念兒......”
有風吹過,將男人喉頭微微哽咽的聲音,無聲吹走,沒了痕跡。
半晌,裴聖擎起身。一邊伸手逗弄着懷裡的孩子,一邊沉聲開口。那話,分明就是對着藍霓溪說的。
“霓溪,還記得,我答應過你什麼嗎?”
女人癱在地上,擡起通紅的雙眼,“什麼?”
裴聖擎卻雙手將孩子托起來,一把抱緊,“我答應過你,等你從尤家回來,我們便結婚。”
女人瞪大了雙眼,臉色白的近乎透明。卻有眼淚,從眼眶裡登時掉了下來。
啪。
“裴聖擎,我們永遠都不會快樂了。”
一個星期之後,裴氏總裁和心愛女人藍霓溪的婚禮在A市極爲高調地舉行。
只是這場婚禮,總是會讓人津津樂道。
新郎裴聖擎,是曾經跟尤家勢不兩立,甚至一度摧毀了尤家的裴氏掌權人。
而新娘,卻是曾經被尤家高調娶進門的兒媳婦藍霓溪。
這樣的一個結合,總是給了人們足夠的議論的理由。
夜幕低垂,豪華酒店的大門前,車輛和賓客來來往往,絡繹不絕。酒店門前,巨幅婚紗照裡,那一對炫目的男女,看着,便炫了人的眼。微微地,還帶着刺痛的感覺。
“他們看起來,配嗎?”
酒店對面的角落裡,微微隱身着一對男女。
高大的男人似乎總是擔心,便時時刻刻總想要把懷裡的女人護住,生怕出了什麼差錯。而懷裡的女人,擡手將鴨舌帽壓低的同時,脣間溢出輕笑,卻是極爲諷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