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茗鳶感覺到冰涼的空氣一瞬間朝着自己俯衝而來，轉眼男人的身體便靠了下來。男人高大的身體蹲下來，身後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依然輕而易舉將尤茗鳶整個人覆蓋住。
尤茗鳶看不清楚那一刻裴聖擎臉上的表情，只能從他的動作裡感覺到厚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尤茗鳶，我說過的話，我不會說第二遍！”
她想起他在沉香的當晚，那些難聽刺耳的話。
尤茗鳶，如今的你也配？
不知怎地，忽然就笑了。
裴聖擎卻絲毫壓根不介意此刻尤茗鳶的反應，他放開牽制着尤茗鳶的手。
尤茗鳶只覺得自己的眼前有亮光閃過，還未曾反應過來。裴聖擎朝着她攤開的掌心裡，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乍然而現。
尤茗鳶一愣，看到匕首的一瞬間，下意識地朝後退開身體。
卻聽到耳邊裴聖擎低低的笑，他伸手將尤茗鳶所有的後路堵住，身上寒涼的氣息一瞬間在兩個人的周圍瀰漫開來。
“尤茗鳶，不是恨我嗎？不是恨得時時刻刻想我去死？我給你個機會！”他說着，拉住尤茗鳶的手微微用力，幾乎是用強迫的態度，將明晃晃的匕首握在了尤茗鳶的手中。
尤茗鳶感知打掌心裡一片冰涼而生硬的觸感的片刻，男人已經拉住她的手，直直地抵住了他的胸口。
“尤茗鳶，我給你機會殺我，報復我。”他鬆開自己的手，將所有的主動權交到尤茗鳶的手上，食指點住心臟的位置，“用它，朝這兒。只要你用力，一刀下去，你就可以替尤家替你自己報仇了！”男人說這話，身體片刻未曾退卻，甚至有輕而薄的笑聲從脣間溢出。
裴聖擎看着尤茗鳶，在揹着光的陰影裡微微勾起嘴角，那意味卻是冷的。
“尤茗鳶，不要說我對你不公平。我給你殺我的機會，只有一次。”他看着她，口氣裡乍然出現了跟過去很多時候他強迫她時候的口氣，“如果你錯失，尤茗鳶，以後我要對你做什麼，你都沒有說不的權利了。”
他在給她機會，殺了她。
他在警告她。
他更是在提醒她，未來她很可能要面臨的跟以往很多時候一樣萬劫
不復的日子。
尤茗鳶低頭，眼中明晃晃的光線，刺得她的雙眼有些發脹，甚至疼。
這個男人說，給她一次殺了他的機會。
殺了他。
腦海了有聲音不斷地想起來，時時刻刻提醒她機會的存在。殺了這個男人，她就可以擺脫那些痛苦的過去。甚至連帶着他在她心裡種下的陰影，也都會一併拔除。
這是她曾經所期盼的事實。
殺了他，便是她的解脫。
她緩緩地伸出手，甚至在恍惚的瞬間，順着自己的心意，收緊掌心，試圖將拿匕首緊緊握在手心裡。
她擡起頭，試圖在那一刻看清楚男人眼睛裡的情緒。夜色掩去了她的情緒，卻也將男人的心思隱藏在夜色裡，無法揣測。
他只是看着她，一眨不眨。
像是此刻，他真的在等待一場死亡的臨近一般。等着她將匕首送進他的身體，他便可以品嚐到當年她胸口處那種撕心裂肺的疼。
殺了他。
她依舊這麼想。
匕首，甚至緩緩地舉了起來。一寸寸，一點點，積攢着力量，朝着裴聖擎的心臟的地方，用力刺去。
但。
只是一瞬間，那匕首卻忽然該換了方向。尤茗鳶緊握匕首的手一緊，那匕首便硬生生地朝着一側的方向用力扭轉而去。她的手，緊跟着一鬆。
“啪......”
匕首掉在地上，尤茗鳶的身體微微地癱軟下去。她的雙手，用力地撐在地面上。
她在發抖，隱約地，甚至有牙齒相互打架的聲音響了起來。
裴聖擎一度以爲，自己會在那一刻看到失控而瘋狂的尤茗鳶。她也許會不顧一切地衝着他咆哮，大聲地發泄着她滿腹的怨恨。
但尤茗鳶沒有。
她的身體靠在車身上的，低着頭。
半晌，她卻擡起頭，眼睛裡有某種晶亮的東西，異常堅定。她未曾哭泣崩潰，脣間甚至還帶着嗤笑聲，“我不會殺你。”
她說。
這個世界上，人有一萬種死法。但哪一種死法，都比不過痛得死去活來得讓人舒服解脫。
裴聖擎說，只要刺下去，她就報仇了
。
她覺得可笑。
“裴聖擎，若我真的要報復你，就不會讓你這麼死去。“她擡起頭，眼睛裡的東西一閃一閃的，帶着寒涼的光，"這樣的死法，也未免太痛快了！”
她跟自己說。
她該讓他覺得疼，覺得自己被凌遲，覺得手心裡所有的東西都在一點點失去。
她不該讓他那麼痛快。
裴聖擎的視線，從尤茗鳶的臉上移開，落在匕首上。良久之後，男人移開視線起身站了起來。
沒人知道那一刻的裴聖擎在想什麼。
“這是你的選擇。”片刻之後，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說，“你放棄了。”
那麼，他要做什麼，也是容不得她後悔的。
“尤茗鳶，這之後的事情，便由不得你。”
他知道她恨他。
該是摧骨揚灰，抽筋拔骨才能形容的感覺吧。
但他是裴聖擎。
是惡魔裴聖擎。
四年前她活着的時候，他願意看着她疼，寧願她去死，也不會讓她跟別的男人。
那麼四年後，即便有太多的事情發生了本質的變化。
但有一件事，從來未曾改變。
他不會放手。
這個女人，只能是自己的。
男人說完話，未曾再看上地上狼狽的尤茗鳶一眼。高大的身體攜捲起一股冰涼的風，擦着尤茗鳶的身體，片刻停在了車門邊。
她下意識地移開自己的身體，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耳邊響起車子發動的聲音，不過片刻，那車子便風一般衝了出去，轉眼消失。
沒了旁人，她在一瞬間放任了自己的情緒。
她當然知道，他裴聖擎想要的，什麼時候得不到？
她覺得心裡尤熟悉的疼痛蔓延，卻連帶着可笑。
她擡眼看向車子消失的方向，雙手撐在地面上，試圖讓自己的站起來。
不管如何，她料定裴聖擎會有把她強留在身邊的一天。
至少目前對她來說，這是好事。
起身的片刻，耳邊響起沉穩的腳步聲。
尤茗鳶擡頭，看到來人，當場愣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