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霓溪未曾發現尤茗鳶盯着她的視線，轉身走到裴爵斯的牀前。她確實是一個好母親，就連孩子脣邊的一抹小小的液體痕跡，她都會低下頭去，認真地替她清理乾淨。
尤茗鳶的視線落在女人忙碌的雙手上，微微眯了眼睛，開口。
“生產爵斯的時候，一定很辛苦吧。”她問，口氣平淡的如同在嘮家常一般。
藍霓溪所有的注意力此刻全都在自己的兒子身上，似乎壓根沒有對尤茗鳶話裡的意思進行深究，“可不是嘛。我生這個孩子的時候，從早上到晚上，在手術室裡痛的死去活來。覺着自己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這個小東西纔算是放過我。”
說起自己的兒子，藍霓溪的面前溫柔，話裡總有滔滔不絕的意味。
尤茗鳶便在女人的話裡微微上前，盯着她的側臉繼續問。
“那你生產依依的時候，也會這麼疼嗎？”
藍霓溪手上的動作沒停下，頭也不回地回答，“那倒是沒有，因爲依依她......”
那話說到一半，藍霓溪忽然轉過臉來。那臉上，已經微微泛了白。她停了手裡的動作，瞬間從牀邊站了起來。那一刻間，尤茗鳶很是清晰地感知到藍霓溪忽然而來的戒備。
“茗鳶，你是什麼意思？”
尤茗鳶的視線盯在藍霓溪慘白但滿是疏離的臉上，心裡擁堵的很。
“我的意思，很明顯。”她上前一步，試圖讓自己離藍霓溪更進一步，“我想確認，當年我一出生便夭折的孩子。事實上，是不是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藍霓溪的手一鬆，手裡的白色毛巾“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藍霓溪前一刻雙眼裡還試圖努力剋制的情緒，忽然間便流瀉了出來。自從尤茗鳶回來，這個女人的情緒，便越發地變得不受控制。
“我知道你的孩子沒了，你很傷心。但這跟我，跟我的孩子，有什麼關係。”
尤茗鳶一眨不眨地看着藍霓溪，“霓溪。”
她的反應太過激烈，一瞬間讓尤茗鳶更是肯定了心裡的想法
。此刻沒有別人在，她便更加不願意隱藏。
“你告訴我，依依她，究竟是不是你的孩子。”
藍霓溪猛地擡頭瞪着尤茗鳶，她的問話，無疑是將藍霓溪的情緒點燃到了極點。
“尤茗鳶，你到底要幹嘛？！”女人看着尤茗鳶，前一刻原本平靜的雙眼，忽然變得赤紅。有某種壓抑了太久的情緒，似乎瞬間噴發了。
“四年了，你知道我這四年究竟費了多大力氣，用了多少心力。才讓這個家有了如今的樣子？你根本不知道。那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孩子！可是憑什麼你一回來，我就必須要成爲那個婚姻裡的犧牲品。你霸佔我的丈夫也就算了，好，是的。他不愛我，所以我就該理所應當地接受他跟你在一起。”
藍霓溪終於發怒了，眼淚掉下來，拼命地揮動雙手。
“可是尤茗鳶，憑什麼你要來打我孩子的主意？憑什麼？”
尤茗鳶的像是捱了當頭棒喝，藍霓溪的話，如同迎面而來的巴掌。打她的生疼，卻是滿心愧疚。
“霓溪，我沒有......”
藍霓溪又怎麼會聽得進去，她的情緒依然爆發，壓根停不下來。
“你跟裴聖擎一樣，你們都是自私的人，都是！”
尤茗鳶在女人激烈的情緒裡試圖往前安撫她，卻被硬生生阻斷在原地。藍霓溪用一雙赤紅的雙眼看着尤茗鳶，門外傳來聲響的時候，藍霓溪忽然對着尤茗鳶露出了激烈且詭異的笑容。
“茗鳶，我不會讓你搶走屬於我的一切，不會的。”
話音落，門外響起了一個孩子奶聲奶氣的聲音。
“媽媽，爸爸遲到了喔——”
說完，一雙小手用力地推開了病房的大門。
同一時間，藍霓溪忽然張開雙手朝着尤茗鳶撲了過來。尤茗鳶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手已經被女人牢牢抓住。她的手被拉扯着，用力推向藍霓溪的方向。
“啊——”
藍霓溪一聲尖叫，“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那一幕，看在小小的裴念依眼裡，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
事了。
她的媽媽，被她最喜歡的尤尤，重重地，一下子推倒在了地上。小傢伙瞪大了雙眼，小臉上一陣驟變。
“媽媽——”裴念依衝了過來，小小的身子拉不起倒在地上的母親。她便張開雙臂，一把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母親。小傢伙仰起臉看着自己的母親，卻見眼淚瞬間從藍霓溪的眼裡掉了下來。
在孩子的眼裡，她的母親該是極疼的。
“依依不要怕，媽媽沒事。”藍霓溪伸手將孩子抱住，一邊擡起頭，看似無意識地看向尤茗鳶。
呆愣。
尤茗鳶低頭看着自己還懸亙在半空中的雙手，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地上的藍霓溪。該是，如何都想不到。
“霓溪，你？！”
那邊，小小的裴念依已經放開媽媽一路衝了過來。一張粉嫩的小臉上，全是自己媽媽被尤茗鳶欺負的憤怒。她仰起臉，瞪大了雙眼盯着尤茗鳶，只剩下沒有揮舞拳頭了。
“你爲什麼要欺負我媽媽，爲什麼？！”
那孩子就那麼瞪着她，甚至都未曾喊她的名字。滿臉的憤怒和指責，如同利劍一般，狠狠地刺向尤茗鳶。
“依依，你聽我說，事情不是那樣的。我們......”
解釋完全沒有用，那個孩子衝過來。雙手雙腳用力，硬是將尤茗鳶給推向了門邊。
“壞女人，我討厭你！”
話音落，大門“嘭”的一一聲在尤茗鳶的眼前用力關上。
她被趕了出來。
那個孩子跟她吼，你走開，我討厭你。
她說，她討厭她。
“依依......”
尤茗鳶的頭抵在堅硬結實的門板上，擡手覆上自己的胸口，那疼的厲害。
她在那一刻，那麼清晰地體會到一種痛。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種關係，不管經歷什麼，都是外人所不能充足的。
比如，小小年紀的裴念依，和她的媽媽藍霓溪。
我討厭你。
那個孩子的一句話，尤茗鳶總是記得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