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茗鳶聽着那些話，身體開始顫抖。她哆嗦着，從地上摸索着極爲狼狽地爬起來。又摸索着去找藍霓溪的手，握緊了便再也不鬆開，“走——”她聽見自己說，“我們走！我跟你走！”
臥室的大門打開又跟着關上，聲音很小，步伐很穩。來來去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兩個人摸着黑，轉眼間便出現在了園子裡。
直到汽車從園子裡駛出，聲音也漸漸遠去消失不見。
寂靜的黑暗裡，忽然響起“啪”的一聲。一片黑暗，頃刻間被大片明亮的光線給覆蓋。黑暗的角落裡，緩緩地走出兩個人來。
赫連淳看了一眼大門外汽車消失的方向，目光似有流轉，半晌看向身邊的裴聖擎，“我說，就這麼放走了，你就不會捨不得？不心疼？”半開玩笑的語氣裡，男人總是帶了絲絲理解。
裴聖擎也擡眼看向大門外，車子的聲音，早已經在耳邊消失不見。他卻半晌未動，看着那個女人消失的方向。只低垂了眉眼，掩蓋了內心裡波濤洶涌太過激烈的情緒。好久，這才低聲回答。
“阿淳，我們都是一類人。你廢了都不願意放過蘇伶歌，更何況，是現在的我。”
他只是想要讓這個女人喘口氣，好有勇氣來迎接未來更爲殘酷的事實。
一切，纔剛剛開始，卻停不下來了。
尤老子子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病情，知道自己已經時日不多。本就厭煩了醫院裡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如今，更是固執地回了尤家。尤家人執拗不過老爺子，在這最後的時光裡，也就順了他老人家的意思。
夜半時分，尤茗鳶跟隨着藍霓溪進了尤園。她下了車子，腳步落地，甚至都還沒有站穩，便一路朝着二樓老爺子的病房疾步走去。但沒走幾步，卻被身後追上來的藍霓溪給拉住了手。
“茗鳶，”藍霓溪不曾注意到尤茗鳶看着自己時候，那雙微微眯起的雙眼，只是有些擔心地將目光再度看向尤茗鳶，“爸爸這個時候，
你可不能再頂撞他。你們......”
“我知道，”尤茗鳶輕輕點頭，但卻並沒有立即離開。藍霓溪正覺得奇怪的時候，尤茗鳶開了口。
“你們是什麼關係？”
冷不防的一問，讓藍霓溪當場愣住。
“誰？”
尤茗鳶鬆開藍霓溪的手，身體微微朝後退開一步。她平靜地看向藍霓溪的雙眼，低聲回答，“你，和裴聖擎！”
即便尤茗鳶如今的情況再糟糕，但她不是傻子。而有些事情，藍霓溪該是做的時候壓根忘了掩飾，以至於這樣多的端倪，如今就這麼被尤茗鳶輕而易舉地看了出來。
“你可以隨便進出裴家。”
“裴聖擎對你的態度，從來不像是對外人那樣。”
“還有，你喊他聖擎，而不是裴先生，裴聖擎，裴總裁！”
這些赤裸luo被呈現在尤茗鳶眼前的事實，總是會無聲卻是理直氣壯地告訴尤茗鳶。
藍霓溪和裴聖擎的關係，壓根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但她不願意知道。
藍霓溪瞬間白了臉，一雙眼在夜色的流光裡發出極爲暗淡的光芒。她張張嘴巴，試圖搖頭，甚至是爲自己辯解。但尤茗鳶的敏感和細心，遠遠超出了她的瞭解。她的發現和質疑，來的太快，讓藍霓溪壓根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們......”
尤茗鳶卻揮手打斷了藍霓溪，轉過身，目光看向二樓的某個房間。
“霓溪，我不管你跟裴聖擎是什麼關係。我瞭解自己的大哥，既然當初他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你。那麼，他一定會傾盡一切給你最好的。河邊那一次，不就是證明？”說着往事，如今尤茗鳶換了身份。曾經那些疼的無法呼吸的過去，也就這麼過去了。
“所以霓溪，不管你做什麼。想想愛你的大哥，不要傷害他，好嗎？”
看着尤茗鳶快步離開的背影，藍霓溪愣在原地。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硬生
生被人打了巴掌。那巴掌落下來，雖不疼。但又硬生生地，揪住了她的心。她癱在地上，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尤茗鳶一路上了樓，穿過走廊，腳步停在門口，卻沒了要推門進去的勇氣。
倒是裡頭傳來了老爺子還算硬朗的聲音，“誰在外頭？杵着做什麼，進來！”硬氣十足，聽着壓根不像是一個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的人。
她伸手推開門。
四目相對，老爺子登時愣住。
老人的一隻手懸在半空中，試圖去夠身邊的杯子。回頭之間，卻見尤茗鳶愣生生地站在門邊。一時之間，居然忘了反應。
她放輕步子，極不自然地走過去，伸手在透明的玻璃杯子裡倒了溫水。末了，端起來遞到自己的父親面前。耳邊一聲聲響起藍霓溪在自己耳邊的聲音，他沒有多少時間了，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她的心，莫名一揪，開口衝着眼前的老人喊了一聲，“爸，喝水！”
那聲音，很輕，很小，她自己幾乎都要聽不見。但老人卻聽到了，愣在原地。半晌，伸過來有些顫巍巍的手，將那杯子接了過去。
“回來了？”老人喝了水，身體微微靠在牀頭，聲音裡似乎也有顫音。但一向冷硬的性格，終究不能讓老爺子說出更多溫潤的話來。
這是父女兩個，第一次，如此近距離，也如此平靜溫和的對話。沒有爭吵，沒有對峙，沒有嘲弄，更沒有蓄意滿滿的對峙。她不自然的一聲“爸爸”，喊得鼻頭酸澀。他彆扭的一聲迴應，卻是心滿意足。
頭頂上有暖色的光線落下來，散落父女兩個人的身上。微微地，形成一個暈着溫暖的光圈。女兒站在牀邊，父親靠在牀頭，氣氛極爲和諧。
老人擡頭打量着自己的女兒良久，眉心微微一皺。她下意識地收緊雙手，以爲他又要像以往每個時候一般訓斥她。他卻開口說，“怎麼變得這麼瘦了？你是怎麼搞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