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光點鑲嵌在塞斯彷彿會呼吸一般的墨黑色瞳仁中,額角的凸起拉扯着皮膚繃緊,就要撕裂,“停下!”
塞斯低沉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握住話筒的手指因爲用力而發白。以靈魂爲力量和以*爲力量的碰撞,就是這麼激烈。
扎克微笑着,眼中的紅色毫無消退的意思,繼續擴大,意圖佔滿透明擋板那一側的墨黑。
“停下!”塞斯的手掌握拳,敲上了面前的擋板,“我之前根本不知道有個獵人在這裡!!”
“一切都還好麼。”壯實的獄警露出了身體,敲了敲牆壁,看向這邊。
扎克恢復淺綠色的雙眼看向獄警,微笑着比了個沒事的手勢。
在獄警退回的時候,扎克笑着看向緊閉上雙眼的塞斯,“之前?現在是已經知道了的意思嗎?你見過他了?”扎克挑挑眉,笑容更甚,“順便問一句,他怎麼樣了?”
塞斯的喘息鋪上透明但並不怎麼幹淨的擋板,一張臉彷彿罩上了一層污濁的紗布。他睜開雙眼,佈滿血絲的眼白上,血絲和墨黑同時褪去。
惡魔的容器由惡魔本身的靈魂控制,所以當吸血鬼主導容器的大腦時,兩方在這是*和靈魂在爭奪對思維的控制,相信我,這個過程並不舒服。
塞斯看向輕鬆寫意的吸血鬼,低沉的聲音傳過來,“見過了。你把他弄成這副地步的!”
“他提到我了嗎?”扎克笑着搖搖頭。“我到以爲他會更成熟點,把自己的仇恨放到對的人身上,沒想到還是這麼幼稚。”
幼稚嗎?不。名爲羅伯特的獵人,他的思想已經走在扎克的前面。但是讓我們猜猜,塞斯會好心提示嗎?不,他不會。
塞斯的視線移開,保持了皺眉,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吸血鬼的‘善解人意’是個缺點。
扎克對着話筒輕笑了一聲,“現在該告訴我。爲什麼你會報警了,還有。別跟我說是因爲你覺得自己的下手太重,對不起良心了。”
吸血鬼的諷刺只有塞斯能夠體會,他沉默了很長時間,額角的皮膚幾乎又要被扯裂。這纔開了口,“你想知道?我的回答是不知道!我不知道爲什麼一次簡單的威脅任務,會變成這樣!我也不知道我們爲什麼會下手那麼重!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自己去報警!”
扎克皺起了眉,看着塞斯因爲情緒激動而擴散的瞳孔,“你不知道?恩。”扎克輕恩了一聲,這是疑惑,“你說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塞斯盯着認真提問的吸血鬼,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爲就是不知道!
扎克撇撇嘴,組織着用詞,“你是突然一時衝動覺得想好好的揍人?然後後悔了去報了警?還是被控制了。一切不由自主?”
塞斯抿着嘴,依然盯着吸血鬼。
“塞斯。”扎克無奈了,“給我點東西!我可是在幫你。”
“這重要嗎?!”塞斯似乎又沒忍住,瞪着吸血鬼憤怒的壓低了聲音,“你爲什麼要在我這裡浪費時間!我已經告訴你了,這不是針對‘將軍’的佈置!你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也不會得罪任何人!爲什麼我會那麼做?我!不!知!道!你還想要什麼!”
扎克皺着眉聽着聽筒中的呼吸聲,這位獵魔人想的意外的多。可惜一點用處都沒有。吸血鬼會怕得罪人?呵呵,這惡魔似乎還習慣使用人類的思維思考。
塞斯厭煩的看着扎克,“你在這裡是浪費時間!只要去威爾斯那裡,隨便做些你們吸血鬼常乾的事情,所有事情就解決了!不需要在這裡嘲諷我!”
扎克嘆息了一聲。這傢伙以爲自己是想要嘲諷他麼?想想,確實是件很值得嘲諷的事情。拋開自認爲自己的守序聖人的獵魔人,做社會打手做到監獄裡這件事不看。打人的傢伙良心發現報了警,自己卻背上了麻煩,光這件事就很值得嘲笑了。
扎克莫名的想到,應該把這個故事告訴麥迪森,是個很符合莫里斯要求的故事。
“你想多了。”扎克無奈的搖搖頭,“你說的是對的,跟本不用來你這裡浪費時間。而且你又對了,昨天晚上,我就對威爾斯使用了魅惑之瞳,猜猜怎麼樣?你們不僅沒有被釋放,起訴的流程卻進入了正軌,你們被轉移到了這裡等待提審了。”
塞斯的表情從激動變成了疑惑,看着擋板後的扎克。
“所以。”扎克露出一絲微笑,“當我問你,你有沒有覺得被什麼操控的時候,你應該認真回憶,然後回答我的問題。魅惑之瞳失效,我的心情並不怎麼好,所以我不會再重複一遍。”
塞斯張張嘴,眼中的疑惑立刻消失,變的陰沉。隨着眉心的緊皺,額角再次繃緊。他開始思考起來。
心情不好不只有魅惑之瞳被破解的吸血鬼,還有莫名做出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行爲的惡魔獵魔人塞斯。
扎克耐心的等待着,試圖做點提示,“有沒有什麼突然出現的想……”
“噓!”塞斯居然在嘴邊豎着一根指頭,瞪了扎克一眼後,又低下頭思考起來。
扎克挑着眉,扯扯嘴角,輕哼的一聲後不再說話了。
昏暗的房間中,只有本傑明咬碎薯片的清脆聲響迴盪着。這位阿爾法盯着天花板,一副無聊的樣子,偶爾朝扎克丟兩片薯片,表示不耐煩的催促。扎克指指陷入沉思塞斯,無奈的攤開手。
肥胖的獄警嘴角帶着油漬,過來看了幾次,發現扎克還坐在那沒有要走的意思,翻幾個白眼後只能離開。這是一次超長的探監。
“沒有。”塞斯終於擡起了頭,眼中的墨黑翻滾着回縮,“我檢索了那天晚上的所有事情,一遍又一遍,我什麼也沒發現!”
扎克皺起眉,“你確定?什麼也沒有?奇怪的想法、念頭?”
吸血鬼有魅惑之瞳,所以他知道,如果人有像惡魔一樣的檢索靈魂印記的能力,魅惑之瞳的虛假記憶會立馬被辨識出來,因爲這些記憶是植入進去的,前後並沒有靈魂印記那樣緊密的聯繫。即使扎克能夠騙過大腦,在邏輯上抹平一切,但靈魂中的印記,扎克無法觸碰。
“我確定。”塞斯不自覺的嘴軟了,如獵人羅伯特所說,人類是脆弱的,而異族是強大的。塞斯已經能很熟練的應用屬於惡魔的能力了,這是對獵魔人來說,是悲哀的,“至少靈魂中,我沒有發現任何不尋常的地方。”
塞斯看了扎克一眼,不情願的說,“用你的魅惑之瞳,在問我一遍。”
扎克搖搖頭,“不需要了。如果你的容器被動過手腳,在我告訴你被操控的時候,你就可以察覺了。”就像知道魅惑之瞳存在的露易絲,會知道扎克對她使用過魅惑之瞳一樣。大腦已經將這種可能加入考慮,邏輯演算就能得出那些是自己的決定,那些是外來物,除非扎克願意花力氣徹底將‘知道魅惑之瞳存在’的記憶也一起埋葬。
扎克有了要離開的意思,被握了半個多小時的聽筒並沒有因爲體溫溫暖起來,而是和這間昏暗的房間一樣陰冷。
在扎克即將掛上的時候,塞斯叫住了扎克,“等等!你要怎麼做?再試一次?如果這是個可以毫無痕跡操控靈魂和*的東西,你就不應該再試圖接近!”
扎克拿開耳邊的聽筒又放回耳邊,笑着看向塞斯,“你在關心我嗎?”
塞斯立馬皺起了眉,“不,我在關心康斯坦丁。”好直白,一點想象空間都不給吸血鬼,“你是克勞莉沒有碰他的原因,我不想你莫名其妙的掛了。”
扎克做出失望難過的表情,“說到康斯坦丁,你應該跟這裡的那位獵人好好交流一下。他不是從巴頓市外來的,對惡魔重返應該知道些什麼,你可不想他把康斯坦丁當做惡魔獵殺了吧。”
扎克最後對塞斯一笑,掛上了聽筒。
吸血鬼以爲這是在站在高處給予低處的人,恩惠的提醒。吸血鬼也以爲塞斯緊皺的眉是在思考該怎麼和獵人交流,畢竟,要獵人心平氣和的和一隻惡魔對話,並不容易。
但事實,我們知道。吸血鬼錯的太離譜了。
獵人羅伯特不僅不會對康斯坦丁怎麼樣,他還十分期待康斯坦丁的每一次到來。扎克對了一點,獵人確實對地獄之門開啓的情況知曉,也知道惡魔陸續返回世界,佔領領地。扎克不知道的是,羅伯特知道塞斯這個僥倖逃出地獄的獵魔人,並在之前已經接近了他。
從羅伯特對塞斯的話中,已經可以看出了,在羅伯特眼中,康斯坦丁根本不是曾經神父,而是一具被惡魔佔領的軀體,是獵人成功在自己的名稱前加上一個‘惡魔’前綴的捷徑。
所以,現在的塞斯,他緊皺的眉和扎克自以爲是的高低恩惠提示沒有一點兒關係。他想的事情是,‘多麼亂七八糟的人生活在一個亂七八糟的城市!’還沒結束,‘我也是這亂七八糟的人中之一。’
塞斯做出了決定,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