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擊蒙不利

伏羲此時的心境,極爲悲涼,他並非是輕易認輸的人。

但是現在,他就和誇娥一樣,毫無抵抗之力。就如同一個四五歲的小孩,要和壯漢打架一樣;只感覺全世界都是那人的力量,雖然看不見,偏偏無處不在。

不管是光明的,還是黑暗的;正義的,還是邪惡的,都是盡爲所用,逐漸出現了一個圓形的皮囊樣的東西,將他倆圍困在當中。

誇娥仍然不肯罷休,拼命掙扎,倒是包圍圈越整越緊,把她與伏羲擠到一塊,你靠我我靠你了。

她是又急又羞,只氣的五官挪位,七竅生煙。反觀伏羲,則眼觀鼻,鼻觀心,思索着什麼。

那個恐怖的大佬又開口了,聲音洪亮,響徹蒼穹:

“小黃龍,別徒勞反抗了!虧你還是龍族翹楚,只知道鬥狠搏力,不怪你們消亡了。反觀這娃娃,人家知道動腦袋瓜子,才孺子可教,將來肯定能堪大任!”

如今他倆是動也不能動,只能對面僵站着,大眼瞪小眼聽人家教誨了。

她們的四面八方,全是亂七八糟的影子;什麼牛頭馬面,鳥嘴人身,虎頭蛇身,應有盡有,全對他倆指手劃腳,虎視眈眈。只是它們全顧忌着什麼,都是君子動口不動手。

但是它們弄出各種詭異的叫嘯之聲,不絕於耳,聽在伏羲誇娥耳朵裡,也難受的要死。

好在嘴巴還沒被堵住,所以他倆還可以勉爲其難地說說話。

伏羲一臉無奈,又嘆息一聲,回答誇娥:

“我並不是想我們這片大陸的人類,真被西方消滅呀。你既然這麼虛弱,少教我些了,免得傷神費心纔對。我們一起努力,想個脫身之法。”

誇娥面露感激,嘆道:

“你果然悲天憫人,我已經預料到了,今天是在劫難逃。我說句讖語,你好好記住吧。

也願你能活學活用,太極陰陽之術,明白西南得朋東北喪朋之理,從而護佑東方大陸!

日月麗天,羣陰懾服;百靈來朝,雙羽四足。”

此時的伏羲,眼前出現了一個奇異的場景:兩隻顏色相反的魚兒,在不斷的追逐,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只剩下黑白兩道幻影,一半清晰,一半模糊!然而並沒有持續多久,它們又重合在一起,變得混沌一遍,像水流,似雲霧,竟然鑽進了包圍皮囊。

而他倆四周,也隨即發生了變化。變得火一樣熱烈,水一樣的把他們泡在一起。他倆感覺到越來越熱,越發悶得難受。

伏羲不覺大吼一聲,竟然在那混沌中長身立起。可是那些混沌之物,倒是水漲船高,如影隨形,跟着他一起升高。只是時間一長,光明輕清者上揚,陰暗重濁者下降。

他的身體持續上升,眼前一亮,這不就是陰陽之源麼?不覺跟着吟念道:

“日月麗天,羣陰懾服;百靈來朝,雙羽四足。”

可伏羲沒料到的是,誇娥則被那股陰暗濁流拉扯着,緩緩下降。

龍神早有思想準備,但她的語氣裡,還是那般不捨,深情無比地吟道: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雄不孤居,雌不獨處;玄武龜蛇,糾盤相扶。最後,讓我叫你聲伏君好麼?伏君……”

她的聲音漸小,就在那伏羲低吟中,終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着,悄然霾滅在陰影裡面。

她直接有種解脫的感覺,揮揮手,不再憂傷。而在伏羲的耳畔,似乎還聽到誰在一展歌喉,高唱一曲了:

“跟着我飛翔 尋找永遠的幸福

跟着我飛翔 又怎麼會孤獨

藍天總有白雲飄

大海總有浪花舞

在這世界裡 總有我們的路

跟着我飛翔 尋找美麗的前途

跟着我飛翔 又怎麼會痛苦

微風送上他的歌

小鳥唱出的祝福

黃昏日落 爲了明天日出

向前走 你不要再痛苦

向前走 去走我們的路

向前走 這一生裡面有多少風雨

我們都不在乎”

伏羲原本就記憶超羣,誇娥若隱若現的吟念,經過了幾番縈繞,業已盡數銘刻在他的腦海中:

“混沌初分盤古先,

太極兩儀四象懸;

子天醜地人寅出,

避除獸患有巢賢。

燧人取火免鮮食,

伏羲畫卦陰陽前;

神農治世嘗百草,

軒轅禮樂婚焑聯。

少昊五帝民物阜,

禹王治水洪波蠲。”

又續:

“承平享國至四百,

桀王無道爲商沿;

三十一世傳殷紂,

商湯脈絡如斷絃。

西伯朝商囚羑里,

六十四卦終畫全。

太昊連山爲夏易,

炎黃歸蔵殷商綿。

武王伐紂朝歌勝,

易更三聖文王乾。

周公爻辭留後世,

孔子易傳千萬年。。。”

伏羲原先百思不得其解,只知自己似乎也在其中,還畫了啥卦?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又有何指?龍神已去,自己該從哪着手呢?

又尋思龍神所言,八風乾卦山泉大海之類,特別是那雌雄之語,更有所指,經過那陰陽之旅,他終於融會貫通,一了陰陽之意。

仰天長嘯,猛然就脫離了羈絆,回到了現實世界。當下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忽覺簇簇有聲,擡頭一望,天上地下白茫茫一遍,無邊無際像盛開的花瓣,被狂風一吹,撲在他的臉上,頓時化爲水珠,冰冷刺骨,讓他很是不適。

伏羲看看四周,山嶺遍生堪比人高的植物。那些細長的火麻,在那漫天白花中搖曳,宛如林海。

他知道它細長的外皮堅韌易剝,是搓繩良材,而莖一旦乾枯,就成了生火的寶貝了。

那伏羲東張西望,只想尋找一個落腳的地方。這才發現自己原來運氣還不錯,因爲不遠就有個幽深的山洞,正要跑向那裡。

不料腳下一絆,原來碰到一尖長的石塊,有手臂一半長短,可不是神似大夥常用的石刀麼?難道這附近還有人?

他四下尋覓,哪見半個人影;只丟下手上虯龍杖,匆匆用手中的石刀,砍伐那些荒草與火麻。

不一會子,就已是弄了一大堆,束爲數份,用力把它們拖到那洞穴裡。

忙得他汗流浹背,就在那飛花中,是熱氣騰騰。又感覺有點餓意,於是找回木杖,想在山洞裡坐下稍歇。

聽嗷的一聲,前方溝瀆邊,一頭全身黝黑的猛獸衝了進來,見伏羲攔在洞口,張開獠牙就咬。

伏羲正煩蒙圈在此,毫不猶豫手舉龍杖,對那貨當頭棒喝。

但看見火星四濺,那傢伙倒像被萬鈞巨石砸到一樣,哼都沒哼,就腦袋開花倒斃在地,反而把伏羲嚇了一跳。

他這時定睛一看,原來那夯貨,是頭肥壯的大野豬。這倒好,正愁沒吃的。這下好些天,不用擔心飢餓了。

當下用火石生了個火堆,頓時洞裡暖和許多。再用石刀將野豬劃拉開,慢慢地烤起野豬肉。

不久後滿洞飄香,他就着洞口的積雪,開始享用起美食晚餐。

接着就先後將那些麻皮剝下,搓成繩索。這才發現那洞壁,到處都是蛛網塵封。再次看到它,伏羲倒有些興奮;於是照葫蘆畫瓢,依勢炮製起來,半晌都沒有完工,這睏意就來了,便在先前鋪就的枯草上,才一睡下就昏昏睡去。

一覺天亮,那天花依舊,伏羲想出去,可積雪早過半腰了,真是寸步難行。

只能對着蒼茫的天空翹首以待,期望鯤鵬從天而降,可除了漫天飛雪,哪裡看得到半個鳥影?

自從除了那頭豬貨,倒是有好些小鳥兔子之類,經常到伏羲家裡造訪。伏羲心腸慈善,於是喂些火麻皮屑,並樂此不疲。於是小動物漸多,也是拯救了一方蒼生。

而且,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每天觀察那蛛絲馬跡,日出日落,積累着陰陽預測經驗。再後來他見冰雪消融,山洪遍野,也四處奔波,尋找着離開的路途。

只是這時候,老天又似被人捅漏了,成日都下的不開天。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伏羲只看到處處山洪暴發,滿眼濁浪滔天。

那些渾濁不堪的洪峰不斷上漲,直逼半腰了,雨才漸漸轉小。可成日都是龍風忽閃的,簡直要把這座高山給吹塌。

伏羲躲在山頂洞中,還算不錯,只是方寸之間,急得不行。

而那滿山的花草樹木,狼蟲虎豹,都不免被洪荒所洗禮,命喪黃泉,飄屍浪骨,好不淒涼。

再提女媧,她望眼欲穿,又害怕鯤鵬回來報復,偏偏怪風大雪不停,這座高山也成銀裝素裹。

女媧纔到這裡時,除見到只小猴,再就是鼠兔之類,自是苦累驚懼交集。

好在樹多,雪後挑棵大樹隱蔽處搭建樹巢,這時的女媧哪像她模樣那麼弱小,倒酷似經驗豐富的成人在忙碌。

時間不長,早引來無數小鳥嘰嘰喳喳,替她銜枯枝羽毛,着實讓她高興。從此在新居,掏掏那貼身的寶貝,想着哥哥母親。

她本性活潑,這‘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的意境,真是讓她急不可耐。

四下走遍,不時發現倒斃的鳥獸,尤爲可惜。天氣暖和了,積雪消融,眼前淨是動物的屍身,隨波逐流,也無一個活物,特別駭人。

女媧倒不畏懼,就只掛念自己親人。她心中所想,引來無數不信邪的小鳥,銜來各種種子,再造了一個鳥語花香,奼紫嫣紅的美好地域。

於是孤單狐疑之餘,就在那山泉邊,用泥巴照自己樣子做成一個泥人,樣子窈窕;在對面又捏一個粗壯的泥人,怕它們坍散,張嘴烈焰紛飛,已將泥俑燒煉好了,只對它癡癡道:

“我的伏啊,你在哪呀?”

一邊用根枝條無聊的抽着泥巴,做了個火爐狀的東西,也不知她心中有何乾坤。詩說:

艮山之下出蒙泉,

見險須知止有功。

進退艱難謀未遂,

仗人接引必亨通。

上九:擊蒙。不利爲寇,利禦寇。遇到強徒就要回擊,永遠不能與他們同流合污,而利於抵抗來犯之敵。上九陽爻爲首,這樣就能獲取民心,教化矇昧。

她正想着,如果那惡鳥在此,就好了。肯定找到親人們了,特別是伏羲哥哥。

忽聽身旁有聲音,極爲稚嫩,還不止一個,七嘴八舌地呼喊着:

“媽媽,媽媽!您彆着急,很快我們就能看見爸爸了!”

只嚇了她一跳,究竟是誰,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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