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需於郊利

回頭再敘當日,那聖鵬滿腹怨氣,狂掀雙翅,眨眼間到達伏羲失蹤的流沙之處。

低頭圓睜金眼一看,滿眼都是駭浪驚濤,茫茫一片。

到處不是漂浮着草木的殘枝,就是那觸目驚心禽畜的屍體,哪見到伏羲的蹤影?

她在半空裡巡視良久,一無所獲,更加怒火中燒。

氣惱之下,就想再找女媧算賬,眼前艮宮之方水天間,紅星閃爍,倒像是阿諛之徒在人耳邊鬼話。

而且一股龍族的氣息傳來,眼前忽閃出那天伏羲身邊的倩影,當下是豁然頓悟,立刻勾引出食龍饞蟲。

她不再顧忌,施展開山嶽之體,一展金色翎翅,就帶着流沙火雨疾撲過去。

恍惚瞧見一蜿蜒之物,近了卻見一青色之物,中間細小,倒猶如兩個球兒相連一塊,另一頭有長長纏繞的莖蔓,不知伸向何方。

她伸鐵嘴就啄,忽聽轟隆隆巨響,那青物變成一獸,四蹄如柱衝來。它耳似蒲扇,雙牙利尖,身披銀甲,狀如小山,將臉一揚,對她冷哼一聲,一條長龍般的東西飛砸過來。

同時,一個聲音在她耳邊炸響,簡直驚魂動魄:

“朝三暮四之徒,就不怕報應不爽沒?”

她如何肯屈服,傲然一挺金剛鑽石角:

“吾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問心無愧,你意欲何爲?”

“如要人不知,除非自莫爲。你剛纔所作所爲,已可見一斑!認命吧——”

隨着那句話結束,玄女只覺雙翅瞬間失去功用,眼前混沌一片。被那長鼻就將它緊緊束縛起來,不由得暗道不妙。

還沒來得及問對方身份,就失去了知覺……

邽山之巔,伏羲心念親人,極目遠眺,只嘆煙波浩渺,無有路途。不覺寒來暑往,可天象詭異,常常白晝如夜,怪風雷暴也連環不絕。

他只能困守在樹巢,不能脫身,昔日的山洞,已經潮溼黴變難待。一易草木,他早將那繩結之法,研究成五花八門:便用葛藤做網,再將兩木棍十字架一栓,又拿長枝做柄,在水中一試,那些又肥又大的魚兒就手到擒來。

時日一長,他早已是鬍子拉碴,這真像一首詩所說:

千山鳥飛絕,

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

獨釣寒江雪。

又憶與鯤鵬鬥法,龍神曾言啥天羅地網,於是就稱那玩意爲網羅,用來抓魚捕獸,兜取果葉,真可網羅一切。

再後來,他又發現自己所在洞穴,因爲正對太陽中午方向,那叫冬暖夏涼;而在山的背面,又冰冷難熬。

才明白這居住,還真大有文章,更是細心觀察那八方之風,早走遍邽山各處。

無意間知道,那建木另兼生火妙用,不由暗思:

這世間木可生火,火生啥呢?看看自己用火後的灰燼,難不成火生土?

又想起母親曾言‘金生麗水’,那麼金生水;而面前這些水全從天上來,這天不就是金麼?

那麼水生什麼,當日誇娥曾言,木秀於水,而且這附近臨水之地,果真是草木茂盛。

對了,這就叫水生木。轉來轉去,就剩不知啥生金了。細排之下,木生火,火生土,然後金生水,水生木。這中間土與金莫非有何聯繫?

他腳下一絆,地上竟有一個硬硬的黑東西,顏色倒像那妹妹口中,惡鳥聖鵬的爪嘴,這豈不是說土生金麼?

伏羲吃了一驚,眼前就是懸崖峭壁,拼命抓住眼前那粗藤。心頭直撞,感覺有不祥之兆來臨。

悄悄回頭一看,面前出現一個窮兇極惡的奇獸,全身火紅,頭如虎,形似牛,全身體毛乍起,猶如刺蝟一般。

那位剛剛嚼食了一隻猿猴,正意猶未盡。

這貨瞧見了伏羲,大喜過望,心想:

大發了!這不是天庭懸賞任務嗎?

當下吼叫一聲,聲如獆狗,張開血盆之口,直向他撲來。

伏羲急忙往後一讓,那貨也是乾脆,直接朝山下墜落,也不知道死活了。

伏羲卻見眼前一亮,一件器物就落在左手間。

正高興因禍得福呢,腳下一滑,唉呀驚叫一聲,也隨後摔下崖去。

但覺耳邊風聲呼呼,穿雲破霧,只有緊握建木神杖,眼前景色迅速劃過,直向山下浪濤中撲去。

正有些絕望間,手上建木一滯,好像就頂到了什麼。於是呼嚕一聲,激起一蓬水霧,自己身體就有了着落了。

細瞧水面上浮着個巨大青色雙球,一大一小連在一塊,自己恰好就騎在那雙球中間的細小縫隙之處。

不由的一樂,這不是族人們常離不開的葫蘆嗎?不過體型超大而已,倒如同爲他量身定製一般,只怕它一旦翻滾那就麻煩了。

好在這寶貝只微微晃了一晃,便藉着風力,在浪峰間穿行而過,朝那太陽出山的方向飄去,這樣就離開那邽山了。

遠遠有兩山對峙,峭壁蒼翠,恰如一個豁口環拱相望。其下千萬條大魚,競相跳躍,都不得上,就在霹靂中化爲肉醬。

伏羲可憐它們,用力一揮建木,撩起一陣旋風。

早有千百條紅色鯉魚,藉機陳風破浪,歡呼雀躍飛了過去,只灑下無數紅燦燦的魚鱗,化爲更加璀璨奪目的龍甲了。

在巨大葫蘆之上,伏羲放眼四望,滿目都是萬里洪荒。

陣陣陰風詭異地呼嘯而過,讓人恐怖。那伏羲胸口微動,他隨即盤膝而坐,意守太乙,斂聲屏息,身畔於是漸漸變化,散發出青氣煙雲來。

他迷迷糊糊,就感覺周圍山連山,水系水,來龍去脈絡繹不絕。而山勢各異,有的突兀,有的緩長---

猶如那天看到的龍神,蜿蜒曲折一脈相傳。暗想:

難道這每座高山,都是一個龍神化身麼?難怪看上去,都那麼神奇和親切。

如此在碧波間穿行,時間一長,他彷彿又重回當初在九天之上,飄渺虛無,浮雲在手邊,瞬間便化雨了。

又感身體有異,低頭看見那雙陰陽魚早映照在自己小腹之上,倒如活生生的在不停地遊走。

他心念一閃,那寶貝就憑空出現於他左手掌心,黑白兩魚躍然其上,分外靈動。潮起潮落間,那葫蘆平穩飛馳在茫茫洪荒。

伏羲遙望日升震宮,有山嶽,削成而四方,高逾千仞,不由得心中歡喜,莫非到了太華之丘嗎?

他似乎看到,那山巔的樹巢,母親正在向他招手呢。誰料風向突轉,那葫蘆一掉頭,反向日落乾宮,漂泊而去了,只叫伏羲暗恨這身不由己的滋味。

又想,自從那日與誇娥一道紅囊煉化,他自己體格有了質的飛躍,變得更加強健有力,總之感覺很是神奇。

而混沌之流,素來不知吞噬多少生命,定爲族衆所恐懼。他口渴難遏,也不管啥了,先用雙手狂捧而飲,不料是那般甘甜。

餓就好解決了,只用虯龍杖狂拍水面,自有那死魚死蝦,直接咀嚼便是了。而他一直驗證着自己的易道預感,但總是有太多出入,真是差之毫釐。

濁水黃天間,一個火紅的身影,騎在一個超大葫蘆上,在水面風馳電掣地漂泊不定。

那個魁梧的身軀,長髮飄飄,雙角傲對蒼穹。一手揮舞,一手執杖,後來就那麼站在葫蘆上,翩然若仙。

而且,他發現,不論在哪裡,他都能感受到,萬物都有靈性,就像山水綠植,它們都會有喜怒哀樂;

風吹日曬,自有真情;鳥獸狼蟲,各有其語,真讓他獲益匪淺。

他一直披着那鹿皮,所做成的儷皮之衣,有的時候真的燥熱,但在水面風行就好多了;

又想若是丟了儷皮,就辜負媧妹的一番好意了。而且,自己的這身行頭,就算被她遠遠看到,也會立刻認出來了。

時間一長也是迷迷糊糊,就覺心中更是牽掛幾許。

腦海間,頓現出黑壓壓一大片山脈,堅硬而冷酷。一條碩長身軀,在陰冷昏暗的溝壑間痛苦攪動。

在她的四周,更是黑氣亂繞,陰影晃動,全都張牙舞爪,玩命地折磨她。

那些妖物正玩得興奮,忽然青光乍現,它們頓時感覺不妙。

就見一個魁梧的大漢,隻手揮一根靈光閃爍的寶杖,火光四射,嚇得那些貨四散逃奔。

一見到他,那個倩影掙扎而出,惶惶言道:

“哥哥你咋到這了?趕快走!”

伏羲見她顏容隱約,只關切問道:

“你是誇娥還是女媧?”

初九:需於郊,利用桓,無咎。需卦初爻說,在郊外等待,需要一直等下去,不會有過錯。需卦,就是等待,這就是要待時而動了。需卦有誠信正大通達貞正之風,天行健,有利涉水渡河,故所往有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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