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賁如皤如

天剛矇矇亮,薄霧若雨,四散飄落,黃龍已然如約而至。

神農則早已結束休息,他因爲牽掛着事,哪裡能睡得香?

他草草劃拉下臉,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孩子,很是面生,就尋思他是誰。

見他手拿一把細草,稚聲稚氣地與旁邊說話:

“黃龍叔叔,偶有事情搞不清楚,您幫我卜一卦吧——”

黃龍龍臂一伸,就把他抱了起來,呵呵一笑:

“小天天,這麼早就亂跑,不怕大家找你?你都有啥事,還要求筮?既然如此,就帶你一道,也不負孩子求知之心。”

一邊吩咐下去,說族長要到城外太極湖兩儀島,於是幾人邊說邊走。

離開宛丘城,又換木筏,不久後衆人已身處在那湖心的圓形島洲之上。

天難得放晴了,終於停止了連日的暴雨天氣。就在東方,一輪紅日噴薄欲出,璀璨異常,似乎預示着又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但天空中依舊濃雲密佈,神農還有黃龍抱着那個孩童,三人面南而立,太陽從雲層中露出笑臉。

又見雲山霧罩,神農此時凝神四顧,真是如癡如醉,宛如在夢幻之中。眼前是連綿不絕的羣山,在薄霧中若隱若現,猶如脫繮的野馬奔騰狂放,又如迎着朝霞的神龍源遠流長。環顧往北,亦是山嵐疊翠,卻其形各異,互不相連。

在他腳下,是個平坦堅實的八角形高臺,足有十丈,全爲石塊壘成。下呈八角,基座正方,頂有圓穹,就似天宇籠罩。腳邊雲霧環繞,恰似那平步青雲。再觀島洲四面環水,湖光粼粼,將羣山倒映。

島洲上,一泓碧水無盡的流淌着,把整個小島一分爲二。但就是這團水系,周而復始,環流不息,使得整個小島陰陽相濟,爆發出勃勃生機和無窮魅力。

黃龍放下手中的孩童,輕輕說道:

“族長可知,此處名叫太極湖兩儀島,我們腳下就是太昊大人始畫八卦的畫卦臺,這臺後面爲媧祖洞。是先前外祖父母所居的洞府,只是自從外祖父昇天後,外祖母則只是居於宛丘城中了。那圓形之池就是白龜池,更與太昊畫卦有着極大的淵源。”

神農不由得悠然神往,懇切地說道:

“我久仰外祖父大人畫卦的聖德,卻終究一知半解,能到這開天闢地的聖地,真是我的造化了。兄弟快說說這八卦的來歷,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黃龍面上極其虔誠,閃現出無比的自豪和崇拜之情。

“還是外祖父母年輕之時,當時太祖母華胥氏,雖然深得老族長寵愛,但因爲只有外祖父母一雙兒女,而且外祖母也並非太祖母親生,所以太祖母竟然失去族長之位。”

神農也是特別的關注,真的是洗耳恭聽。就聽黃龍繼續說道:

“因爲當時女當家,誰生子女多,就是家族的功臣和驕傲,才能以此上位。那時,人們雜亂婚媾,太祖母與外祖母都極力反對。那新族長逼外祖母婚配,外祖母執意不從,於是和外祖父跑出所居的太姜氏巖洞,另覓高處,建立新家,名爲成紀。”

那小孩兒忽然想起什麼,突然間稚聲稚氣地敘述起來:

“就這樣人類,開始了漁獵馴養家畜的先河,哪曉得就在此時,天發洪災,將整個太姜部落夷爲平地。大家只看到大水茫茫一遍,這天地之間,再看不到第四個人,都以爲人類就此滅亡了。爲了人類的繁衍,他們拜天地起宏願,請你們的太祖母作證婚月老,以儷皮爲禮,成就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對恩愛夫妻,而這一形式則一直固定下來。”

黃龍只是很隨意地看看那小孩,神農一揣摩,也是若有所思。就聽黃龍說道:

“同時,太祖母又和外祖母將族長之位交與外祖父,開闢了父系時代。這父系音不就是伏羲轉化過來的嗎?而曾建議祖父母焚香點菸定姻緣的白龜,則因而跳入這一旁的白龜池中。常與我白龍舅舅他們玩耍,而外祖父就受到它的啓發。”

“因爲那白龜背甲中五環八,共計十三,如天穹廬,故此天有十三重;腹甲九數,爲陽之極數。裙邊甲二十四塊,暗合二十四宿;全身總數六十,稱做花甲。所以以龜背圓代天,爲陽;腹方似地,爲陰。四足承天成四象,遂明大道,而作八卦,以此指導全族生產生活。”

他侃侃而談,但一想到太昊大人已經不在,不覺神情黯淡起來。

神農也不覺感慨萬千,卻安慰黃龍道:

“是啊,兩位外祖大人爲了人類,真的奉獻了全部精力。可以說,沒有他們,就沒有這個世界!這大好世界朗朗乾坤,全賴他們所賜!

因而我可以告訴你,只要需要,我們的太昊大人將永留人間,和媧祖一道爲世代敬仰。只是這八卦既然是那麼博大精深,又神奇無比,所創也定絕非易事啊。這太昊把八卦傳於你我,難道別人就不眼紅麼?”

這時,那好奇地關注兩人對話的小娃娃,撲閃着兩隻靈動的大眼睛,插嘴道:

“就是啦,我聽說公工伯伯還有黑龍叔叔,還有很多很多人,都嚷着要學八卦。老太祖他們都煩死了,對了,黃龍哥哥,大家都八卦八卦的,到底是啥呀?”

一邊與黃龍嬉鬧一團。神農見他倆極其融洽,只笑眯眯地看着,這些日的鬱悶緊張,竟由此稀釋了許多。

黃龍和小天打鬧了一會,停了手腳,正色道:

“小天天,這是新族長大人,也是一位造福天下的大英雄!哥哥想讓你跟着他,你願意麼?”

小天喏喏連聲,追想了半晌,才應對道:

“我想起來了,當年太昊大人在天山收留我時,就說將來要讓我跟隨一位大英雄。

原來他真的這麼神奇,那麼早就能算出以後的事情。我最喜歡大英雄,當然願意跟着族長大人了!”

他的神情顯得那麼天真爛漫,這讓神農也是很是感動。

小天天還是沒忘記先前的問題,又說道:

“黃龍大人,我突然有個預感。就是朱融大人現在,正在火辣辣的大太陽底下,騎着高頭大馬,向前狂奔,好像是面帶喜色。

我想知道,這是叫八卦麼?八卦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六四:賁如皤如,白馬翰如。匪寇婚媾。賁卦第四爻描繪出這樣的情形,奔跑氣吁吁,太陽火辣狂,白馬閃銀光,飛奔向遠方。並非去爲敵,只是娶妻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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