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屋就這樣在擺渡酒吧裡組建起來,非常簡單地在一個很小的包廂掛上一個神秘星月布簾,藍底黃色的星月,星是六芒星,月是新月,一個紫色霓虹燈“塔羅屋”標識在布簾的上方,霓虹燈箱下面蓋住了原來的包房名字——怡紅。這是一個曖昧的房間。
在這幾天裡劉秀才開始惡補塔羅知識。他用的是極限方法,先用愚人之旅的故事,生動地記住所有的大阿爾卡納牌,因爲分別設計了生命篇、生活篇、事業篇、愛情篇這四種最常用的故事結構,揉進塔羅牌意,不停地重複這些故事。僅憑着兩週的自學,劉秀才就開始在網上給人免費佔卜了。隨着占卜數量地增加一一印證牌意中的細節,有人說過沒有實踐經驗的牌意,都是臆想。他要求所有免費佔卜的人,都要在規定的時限內反饋事情發展的情況,所以他的占卜時效期都不超過三天。
他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客戶是一個男生,師範學院的學生——周宇。
他的問題比較簡單,和前女友能不能複合。劉秀才這是第一次實戰,未免有些冒汗,好在他奸猾得很,先收了人家五十元占卜費。請周宇自己抽了牌,三張牌順序地擺好。劉秀才一下子蒙了,因爲是面對面坐着,哪一側是正位呢?
三張牌,愚人,力量,月亮。因爲怕自己搞不清楚,第一次只用了大阿爾卡納牌,但還是有些蒙,跟自己之前研究的完全不一樣啊!真到了解牌還是冒汗。
霸王硬上弓吧!拼了。
“你對你的前女友有些糊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地愛她,你們交往的時候,她對你看得比較嚴,你比較愛好自由。她又特別願意壓迫你,不過她長得太漂亮了,你根本就受不住她的誘惑,所以你倆還是會複合的,你們還會在一起,只是這裡給你提一點建議,別再爲她的美色不顧一切,你要有自己的自尊,更要有自己的事業,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漫無目地活着,要做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你的優秀,首先她就會看到,並且追隨你,成爲你的伯樂。放任自流的話,未來三個月可能會複合一次,但終究還是要分開的。”劉秀才娓娓道來,越說越穩,不像是解牌,更像是按照牌面的提示臨場發揮,如果說他招搖撞騙,一點也不爲過。至少他自己就是這樣感覺,就是騙吧,這五十塊也掙得太容易,嘿嘿!
周宇簡直就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但隱隱也覺得這個老師,把牌分開,只用了一部分,是不是不妥當。
“老師,爲什麼你不用全部的牌呢?”他不禁還是問了出來。
“這個因人,因問題而不同,你的問題比較單一,而且通過大牌會比較容易理解,更不會受到小牌的元素與數字理論的束縛,更符合你現在的心態,在塔羅占卜中大小牌的分開使用是很普遍的,就像四季牌陣,要把每個元素的牌分開,就這樣。”劉秀才這是提前就做好了準備的問題,可以回答得比較流暢,如果對方再追問,元素的情況,他就捉襟見肘了,決定今天晚上繼續努力,並且要讓自己的牌意更熟悉起來才行。
看着周宇滿意而安穩的表情,劉秀才知道自己已經說到點上,並且消除了對方的疑慮。他又繼續強調了自己給的建議,第一次占卜就這樣結束。
塔羅屋並沒有順利地開展下去,劉秀才病了。不是很重,就是昏昏沉沉的,沒有生氣,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提不起精神,滿腦子都是塔羅牌的花花綠綠的圖案。
反正他也沒事,索性讓自己就這麼暈着,累了就躺下,聽聽瑜伽音樂,混混沌沌的半夢半醒,瑜伽放鬆音樂有很強的催眠作用,三天以後終於睡着了,是那種不吃不睡的虛脫。
這是一個奇怪的夢。
世界分爲五個部分,皇帝掌管全國,坐擁首都中央區域,其餘四個屬國分別在四個方向,每個屬國的國民和宮廷都有自己的特點,有的愛錢,有的重義,有的暴躁,有的敏捷。劉秀才沉浸在這個異域國度,像是不停地輪迴,去遊歷不同的風土人情。又像是皇帝的一個使臣去調研屬國的風土。不對,更像是一個王子去了解自己未來的疆土。
這個夢很長,不僅有風物還有人情,詭異的事件就像真實地發生一樣,劉秀才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拖拽着,最後他來到大海邊的一處懸崖,一個飄逸的身影,長長的紗裙,隨風舞起的淡藍飄帶,奇怪的是那人的衣服在隨風舞動,頭髮卻絲毫不亂地妥帖。他慢慢走近,那是一個背影,面朝大海。隨着走近,背影越來越模糊,他感受不到一絲生氣,甚至有些窒息,一種無形的壓力,越來越強烈,那種壓力就像面前有一個碩大的氣球,越向前,壓力越大。以至於最後都不能繼續向前,向前的慾望是如此的強,腳下又寸步難行。那個身影越來越模糊,像是要遠去,又沒有移動腳步。海上升起一輪圓月,這月亮卻不柔和皎潔,剛開始還能看清月海,很快就變成刺眼的強光,刺痛劉秀才的眼睛,逼迫他不得不退縮,轉身用手臂遮擋強光,一種無可置疑的聲音重複着“你已封神”。
劉秀才驚醒過來,卻仍舊看不到自己在那裡。他感覺自己醒了,坐起來在牀上,但他又看不到牀和房間的一切,如果是天黑,那應該是混沌一片,況且,天黑也不可能全黑,總是要有一些光亮的東西。像發着熒光的掛鐘,想着掛鐘,他下意識地看向牆面,掛鐘出現了。他又想着窗戶也應該是能透進微微的路燈的光亮,窗簾也出現了。就這樣房間裡他覺得應該有的物件,慢慢地呈現出來。就像是忽然進入黑暗房間的短暫的盲視,隨着瞳孔的適應,慢慢能夠分辨房間中微弱的光亮一樣。
這就是自己的臥室,又不是自己的臥室。劉秀才知道他又開始自己那種現實與夢境不分的情況了。那是上中專的時候,他因爲太過專注計算機編程,走在路上看到地上的碎石都變成了代碼,然後開始眩暈,要不是抓住一棵小樹,他就直接摔在路上。抓住小樹以後,他慢慢坐在地上。夏日的中午,沒有人經過,他像中暑或者低血糖一樣,不知坐了多久,才恢復正常。那天以後他度過了好幾天半夢半醒的日子,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多年以後和中專同學聚會時,他記憶中的事,和同學們都不同。他都懷疑自己曾經進入過其他時空環境。
擺渡酒吧,一個年輕人和那個老人的談話,“這個劉秀才靠譜嗎?這麼多天都不來,雖然咱這裡人不多,但是空置一個包間,多浪費呀!”
“孩子,你別忘了,咱們酒吧是用來做什麼的,這點得失都放不開的話,怎麼成大事,你是真不如你媳婦。”老人語氣很平和,話說得卻斬釘截鐵,不容反駁。
劉秀才進到酒吧來。徑直來到那個他親自搭建起來的塔羅屋,這次他帶來一塊絲絨的黑布,一個香檀木基座的水晶球。
“塔羅屋還要做些改動,燈光要昏暗一些,但又要把牌的圖案照射得比較清楚,咱們想想看有沒有辦法可以做到。”來到吧檯的劉秀才對着等在那裡的老人說。
“你和小峰一起想辦法吧,”老人說着,從吧檯裡面走過來一個人,他不是原來的經理。“劉先生,您好。我叫林青峰,現在是這裡的經理,以後請多關照!”說完,給劉秀才遞過自己的名片。
劉秀才愣住一下,這就是林家的二少爺,中等身材,一身筆挺的商業西裝,這和酒吧的定位不是十分的搭配,但也能顯示出管理層的嚴謹,只有這時他才感覺到,這是一個很嚴肅的投資問題,而不是他和老人的義氣相投。寶石藍的領帶在燈光的照耀下格外地耀眼,就像是宣示着主權和高貴。
劉秀才對他的印象很一般,甚至有些不友好的意思。他就是傳聞中的林家二少爺,那麼他應該剛剛成爲一個鰥夫,這麼年輕鮮嫩,不知道多少癡情女子會感覺自己的機會又回來了。他的亡妻就是茉莉朱啊!那個傳奇的女子,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那這老人是誰?以前他以爲他不過是酒吧的持股人,應該不會是林家的人,因爲林家只剩下人,應該沒什麼錢了纔對。現在看來,這個老人就是林家掌門——林天正。看着穩如泰山的架勢,林家不但有人,而且根本不缺錢。可是如果林家不缺錢,爲什麼會對這個小小的酒吧這麼看重呢?
劉秀才對自己笑了笑,這又怎麼樣?跟自己完全沒有關係,他現在最要緊的是把塔羅屋,按照自己需要的樣子佈置好,然後開始自己渡人的生涯。可能這一輩子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