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通州到京城的道路上,油渣路已經基本鋪設完成,但鋪路的工人並沒有散去,依舊在勞作,加固路基,修築通水的溝渠,反正,也沒閒下。
袁崇煥從錦寧一路趕過來,路上遇到的,除了接連不斷的船隻,就是接連不斷的車隊人流。袁崇煥知道,這是在備戰了,大戰即將一觸即發,心隨着這些不斷運輸的物資不斷的狂熱。
過了通州,袁崇煥放慢了腳步。一條黑色的道路出現在他的面前。
袁崇煥如同很多人一般,上了油渣路,就停下來,仔細的觀察這油渣路,少不得要看一會稀奇,如今這油渣路,已經成了北京城的一新景,不少人專程到這裡看這條神奇的路。
這平坦,黝黑,光滑的道路,一直延伸到遠方,袁崇煥在油渣路上踏了幾步,只是覺得匪夷所思。
和袁崇煥一樣看稀奇的,不在少數,路上可以看到很多這種停下腳步看稀奇的人。當然,更多的則是人流,車流。
“大人,這可真的是奇了,路還能這樣修的,也只有咱們大明朝了吧,這路修得那個平啊……”袁崇煥的一個護衛家丁稀奇的說道。
“是啊!大人,以前還只聽說這油路如何如何,也只有咱親自看了,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用油渣鋪的路,這實在是太神奇了……”另外一個護衛家丁也跟着說道。其他護衛家丁也紛紛參與進來,老爺在發呆,也不管他們,正好說說話,放鬆一下,從錦寧一路趕來,十分的疲乏。
“……本來就是用油渣鋪的,要不然怎麼這麼油光發亮的?”
“……這得花多少銀子啊……”
“……咋有這麼多油渣?這油,怎麼就不拿來吃呢?”有人問道。
“……哈哈哈,老王,這油渣你還想吃?你也不想想,這油渣是從哪裡得的?那可都是從地下挖出來的,咋吃?”立刻有人嘲笑道。
“……從地下挖的?怎麼地下就有這麼多油?我就奇怪了,要是能把這油煉一煉,要是能整成能吃的油,那該多好?大夥說是不是?要是地下真的能挖出能吃的油,你說,咱們大明不是都能過上好日子……”這個被稱爲老王的人不甘心的說道。這個問題雖然很“弱智”,實在,這樣問的人還是不少,這條路上,幾乎每天都有人在這麼問,絕不是少數。
“……哈哈哈……,老王,你倒是會想……”衆人又是一陣玩笑,將這數日奔波的疲勞洗滌得差不多了。
護衛們在開玩笑,等待自家老爺大人回過神來。
護衛首領沒和護衛們摻乎,倒是仔細的等候在袁崇煥身邊。
“……這條路,確實有些匪夷所思……,大武,拿水來……”袁崇煥把目光從沉思中收回來,感嘆了一句,對着自己的護衛首領說道。
“是,大人……”護衛首領答應了一聲,就從馬上取下一個水囊,遞給了袁崇煥。
袁崇煥接過水囊,將水全部倒在了路面上。
水四濺開,朝着低處流淌,並沒有滲入路面去,路面一下子被打溼了一大塊。
袁崇煥用腳踩了踩,路面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再擡起腳看看自己的腳底,好像比較“乾淨”。
侍衛們也早就不議論了,都圍過來,看着自家老爺大人潑水,看着路面絲毫沒有變化,也嘖嘖稱奇。
“確實是匪夷所思……此路雖然有些貴,可也不得不說,是條好路啊!”袁崇煥極有感觸地說道,對於這條路,他也有所耳聞,皇帝出資修了這麼一條相當昂貴的路,儘管是皇帝自己掏錢,大臣中依舊頗有微詞,依舊有人說皇帝胡亂花錢,可等這路修起來了,這聲音也逐漸的沒了,這路,實在是好路。
“大人,都說這油渣路乃是京城的一景,進京不看一看這油渣路,不走一走這油渣路,跟沒來過京城一般,小的原先有些不信,可現在卻是信了……”護衛首領也是頗爲感嘆的說道。
“大武啊!京城裡必去的地方不止這一處,還有琉璃齋的玻璃街,也是必去的地方,到了京城,倒是要好好歇息一下,見識一下我大明的繁華……”袁崇煥笑着說道。
“是,大人……”護衛首領嚮往的說道。
“大人,您看那邊……”一個護衛似乎是看到了稀奇事,連忙提醒自家老爺大人。
衆人循聲望去,一個斯文老者模樣的人帶着小廝家丁,拿着水壺,也在往地上倒水呢,也用腳踩了踩,看那人的做作,跟自家老爺一模一樣。
衆人看着那人和自家大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舉動,都忍不住憋着笑起來。
袁崇煥一眼就看出,稍遠處那傢伙只怕也是個官員,這裡是通州到京城的主路,南北進京都得從這裡過,看樣子,應該也是進京的,見那人也和自己一樣拿水潑路,然後踩,袁崇煥也笑了,看來,對這路感興趣的,絕不是他一人。
稍遠處那個拿水潑路面的老者似乎察覺到有人注視自己,擡頭向袁崇煥這邊看過來,看見袁崇煥這一夥人,大概也猜到了袁崇煥的身份,見袁崇煥拿着水囊,地上溼了一灘,也笑了,朝着袁崇煥拱拱手,頗有些尷尬。
袁崇煥也回笑了一下,也朝着那個老者拱拱手。
那個老者似乎是驗證過了道路,很快就上了馬車,馬車隨着車流,叮叮噹噹的就朝着京城而去。
看着那進京的老者離去,看着那新奇的四輪馬車。
袁崇煥心裡,又有些癢癢了,道:“大武,找輛馬車來,老爺今天也要坐馬車進京!要那種四輪的……”
“是,大人……”那個護衛首領答應道。
……
紫禁城。
決戰即將來臨,隊友也派了出去,楊改革的精力,或多或少,都得更多的關注戰事。
平臺裡去了洪承疇和盧象升二人,卻依舊還有秦良玉,滿桂,依舊還有平臺侍衛在不斷的進行推演,完善決戰的過程。
“呵呵呵,看來,此次決戰的前敵總指揮,依舊非秦老夫人莫屬了……”楊改革看過了一番推演,笑着說道,秦良玉也是玩推演的高手,輕鬆的贏了滿桂和幾個參謀組成的隊伍。
“陛下過獎了……”秦良玉帶着喜悅說道,這次萬里決戰,如果她來當前敵總指揮,和上次一般的話,她必將踏上一個嶄新的境界,一個女子從來沒有到達過的境界,她秦良玉的大名,可是會永載史冊的,秦良玉儘量使自己淡定一些,但始終是無法完全淡定下來,內心的澎湃,總是不斷拍打着心靈。這次決戰,誰去指揮打仗,這完全是由皇帝說了算,皇帝如此說,由不得心裡不激動。
“陛下,臣對這些,實在是怕了,臣還是喜歡直來直去,上陣衝殺,陛下依舊讓臣給秦都督打下手罷了,這些……臣實在不是這塊料啊!……”滿桂一臉疲憊加沮喪的說道,玩這個推演,就好似要了他的命一般,滿桂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折磨,他有參謀們的幫助,會被秦良玉打個稀里嘩啦,他要是沒參謀們幫忙,會被秦良玉打個相當的稀里嘩啦,他實在受不了這個了,當然,皇帝叫他推演,他也不敢說個不字。
“呵呵呵,忠明啊!你如今已經不是普通的武將了,還是要學會指揮的藝術才行,這纔是一個合格的將領,老是這麼上陣衝殺,永遠都長不大啊!”楊改革有些哈哈大笑起來,這個滿桂倒是很有意思。
“陛下,臣真的是怕了,只要陛下告訴臣怎麼打,臣就怎麼打,如此這般煎熬,臣實在是熬不住……”滿桂滿臉委屈的告饒道,他滿桂別的都不怕,就是怕這種鬥智力,鬥腦筋的事,直接上陣衝殺多爽?
“……呵呵呵,也罷,今日也就到這裡吧……”楊改革笑着說道,看着滿桂求饒,痛苦不堪的模樣,楊改革覺得有趣,準備放過滿桂。今日的折磨到此爲止。
“謝陛下開恩。”滿桂連忙謝恩,總算不用如此傷腦筋了。
推演完畢,也總結完畢。
孫承宗看了看皇帝,決定把心中的疑問問出來,上次皇帝和他說的那個事,他一直在心裡琢磨了很久,卻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這些日子,心裡一直在爲這個事煩惱,今日準備尋個機會,好好問下皇帝。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還請陛下賜教。”孫承宗看準了機會,向皇帝討教道。
“哦,孫師傅有什麼事?只管說。”楊改革也好奇,孫承宗還有什麼事要問自己。
“陛下,臣一直不解,陛下說的袁自如那套打仗的辦法適合打海戰,臣一直不解,陛下到底是何意思,還請陛下賜教。”孫承宗問道。
“這個啊……”楊改革想起來了,自己前些日子,確實跟孫承宗說過這事,說袁崇煥或許更適合打海戰,適合打殖民地。
楊改革看了看周圍,道:“孫師傅陪朕走一走吧……”楊改革還是決定把這個事詳細的跟孫承宗說一說,這個方面,必須取得孫承宗的支持才行,袁崇煥進京在即,這事,確實得跟孫承宗交底,確實得跟孫承宗說清楚才行。
“臣遵旨……”孫承宗答應道。
楊改革出了平臺,向着太液池方向走去,孫承宗緊跟其後。
走了一段,楊改革已經稍稍的把太監宮女們拋在了後面。
“孫師傅可知,我朝在海戰方面,並沒有一套比較成熟實用的戰略戰術,如今老祖宗留下的,多是陸地上的戰爭和戰鬥,海上,特別是遠洋方面的,極少極少,朕既然決定向海外擴張,以減輕我大明內部壓力,既然決定了殖民,那日後就必定會在海上有爭鬥,要打仗,所以,必須在這方面有一些可靠,成熟的戰略戰術……”楊改革說道。
“陛下所言甚是……,還是臣疏忽了,此方面,歷朝歷代確實沒有什麼值得借鑑的地方……,即便有海上交戰的經驗,也多是近海交戰,陛下說得遠海,遠洋作戰,實在沒有什麼經驗……本來……,唉……本來,三保……,糊塗,糊塗啊!……”孫承宗說道後,又連說糊塗,孫承宗想起的是,大明朝唯一一個有遠洋交戰經驗的,大概就是三保太監鄭和了,可鄭和下西洋的資料被文官們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如今就是想從三保太監那裡尋一些經驗也無從說起,倒是真的痛心疾首了。
“孫師傅不用生氣,這個事,後悔也沒用,只是希望,日後再不要有人來燒朕的……”楊改革笑着說到。
“唉……”孫承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燒下西洋資料這事,涉及頗多,涉及到文臣和皇帝,和武將,和太監爭權奪利,涉及到文人士大夫爭奪海上的利益,這件事,以現在孫承宗的眼光看,完全就是一件爲了一己私利罔顧朝廷社稷利益的一個典型事件。只能暗罵前人糊塗。
楊改革走在前面,步子比較緩慢,看着孫承宗懊惱,也只能笑了笑。
“孫師傅倒是不必爲此事懊惱,此事已經過去了,多說也無用……”楊改革說道。
“陛下說得是……”孫承宗道。
“……孫師傅可知,我朝該如何打遠海,遠洋之戰嗎?該用什麼策略嗎?日後我朝擴張,少不得要遇到國家,部族的抵抗,孫師傅又知道,我朝該如何征服一個國家,控制一塊土地嗎?”楊改革一連問了許多。
“……這……”孫承宗確實是被問住了,這個問題,確實有些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了,他學兵事,也不是從小就學,不過是大明朝在關外外辱不斷,他纔拿起兵書學武,對軍事上的瞭解,更多的是陸戰,很少涉及水戰,更別說以前完全沒有過的遠洋,遠海水戰了,這確實是一個新鮮的玩意。
“……還請陛下賜教……”孫承宗認真的請教到,再次學習一種他從來沒了解過的東西,已經古稀之年的孫承宗覺得,或許有些吃力了……
“……如何征服一個國家,特別是海上相連的國家,其實,說起來,很簡單,只要在那個國家的海岸線上架起幾門大炮,就可以征服這個國家了……”楊改革把自己內心的話說了出來。
“呃!……只要在他國海岸線上架起幾門大炮就可以征服一個國家?”孫承宗真的是目瞪口呆了,還是原地立定的目瞪口呆,孫承宗原本以爲皇帝會說出什麼高深的話來,沒料到,居然是如此簡單的話,實在是超出了孫承宗的理解範圍。
看着立定,目瞪口呆的孫承宗,楊改革笑了,這可是“真言”“真理”,不是自己開玩笑。
“怎麼,孫師傅覺得不可能?”楊改革笑道。楊改革對天發誓,這絕對不是自己瞎掰,歷史可以作證,這是真的。
“回稟陛下,臣委實難以理解和相信,這怎麼可能?”孫承宗有些“癡呆”的說道,孫承宗實在無法相信這件事。
“不是不可能,而是有相當的可能,而且我朝還必須這麼做……”楊改革笑着說道。楊改革看着孫承宗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楊改革對天發誓,這絕對不是和孫承宗開玩笑。
“陛下,臣實在無法苟同,當年我朝打交趾,何止只有幾門大炮,結果如何?陛下,切莫匡臣了……”孫承宗一臉的不相信,眼睛裡甚至都射出了懷疑的目光,孫承宗越發的覺得,皇帝在跟他開玩笑了。
“呵呵呵,當年的交趾?可是用了朕說的幾門大炮架在海岸了?”楊改革笑着說道。
“回稟陛下,不僅有幾門大炮,還有十數萬水陸大軍,最後還是不得不退出交趾,陛下,如此雄厚的兵力都無法解決交趾,幾門大炮又有何用?陛下切莫匡臣了……”孫承宗一臉的不信。
“呵呵呵,這不結了,當年沒用朕說的辦法,纔會不得不退出交趾,如果用了朕的辦法,一定會征服交趾的……”楊改革相當肯定的說道。
“……回稟陛下,臣還是不信,要說大軍前去把交趾打服,臣信,可幾門大炮就征服交趾,讓交趾重新臣服於我朝,臣不信,還請陛下賜教……”孫承宗更加的不信了。
“呵呵呵,這個說起來,其實很簡單,當年我大明也是征服過交趾的,可爲什麼又退回來了呢?”楊改革問道。
“……這,回陛下,大概是得不償失,又或許,大軍在外,開銷龐大,這糧草不濟吧……這……,陛下的意思是說,對付那些小國,大軍反而因爲糜費太多而得不償失,用少量兵力反而比大軍更有效?”孫承宗好像猛然想到了什麼。
“呵呵呵,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征服交趾,並不需要太多的兵力,動用大軍征服那麼一個小地方,我朝耗費的軍費,實在是太多,那交趾只要拖下去,我朝就吃不消,所謂的不敗而敗就是說這個,而交趾,則是不勝而勝……,定輸贏的,實際並不在戰術層面,而是在戰略層面,所以說,一個實用,適用,經濟可靠的戰略戰術纔是我大明目前最需要的,開疆拓土,殖民大洋才行得通……”楊改革笑着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