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詩殿燈火輝蝗,將夜點亮如同白晝。晚宴即將開始。
泠兒悄悄入殿在縛籌耳邊小聲傳達漫夭的話傅籌聽後,眼光一掃臨天皇身旁空着的位置,溫和的眸子淺淺劃過一絲清厲,一閃即逝。泠兒稟報完之後,又悄情退了出去。
臨天皇身居主位,一身龍袍氣勢威嚴,他打眼望四周仍空着的幾個席位,便皺了眉頭,不悅道:“什麼時辰了?怎還有人未到?無憂和老九不是早就上山了?人呢?
陳公公忙應道:“回陛下,已是戌時三刻,王爺和九殿下,大概被公務纏住了身,在哪個僻靜的園子裡處理公務忘記了時辰,奴才這就帶人去尋
這算是一個極好的說辭,但上至臨天皇,下至百官,甚至是宮人太監,誰都知道這不過是爲了在他國王子麪前用以保住皇帝顏面的謊言罷了。
臨天皇面上含笑點頭,內刖卻是氣悶而憂心,待陳公公領了人匆匆離去後,他瞅了眼身邊的位子,低沉着嗓音問一旁的宮女:“連妃去哪兒了?”
宮女恭聲應道:“回陛下的話,娘娘聽說扶柳園的白蓮開得好,想親自去採上一朵,以配陛下賞賜的南海珍珠。”
臨天皇問去多久了”,
宮女小聲回道:“去了有小半個時辰。”
去找。”臨天皇話音未落,那宮女也未來得及應聲,只聽殿外一道帶着哭腔的嬌聲叫道:陛下……
隨着聲音,一個紅色的身影跑着進了大殿,衝着臨天皇的懷抱便撲了過去,絲毫不顧及場合,也不管都有些什麼人在場。
分坐幾列的文武百官們面面相覷,在這種招待他國王子的晚宴上這般失禮,令他們覺得顏面盡失,不覺低下頭暗自嘆息終究只是容顏相似罷了!倘若是從前的雲貴妃,斷不會如此失禮。”
臨天皇看了眼貴賓席上大方落坐的塵風國王子寧幹易,只見他合笑品茶,而他身邊的中年男子與身後的隨從皆一臉不以爲然的神色,似是在說臨天國皇帝的嬪妃也不過如此。臨天皇再望向連妃時,面色不由沉了下來。
連妃見臨天皇並沒有像以往每一次那樣又是緊張又是愛憐地扶她起來!假哭了一小會兒,才悄悄擡眼去偷瞧這個皇帝,驚見這個平常時她百般溫柔寵溺的皇帝此刻面沉如水,冷冷望她。她倏地想起昨晚陛下對她講過今晚有塵風國王子在席,叫她注意儀表,別丟了國家的顏面。
連妃心下一駭,慌忙跪着退後兩步,拜道:“臣妾該死,臣妾失儀了,請陛下恕罪。”
臨天皇對着那張與記憶深處有幾分相似的純淨臉龐,被埋藏在心底的那個柔軟的角落便隱隱作痛。他嘆了口氣,伸手扶了她起來。
連妃也不是全然不懂禮儀,只是被驕縱慣了,她起身後,轉過身對寧千易微行一禮,“本宮失禮,讓王子見笑了!”
寧幹易身着紫袍,頂用墨亞冠束住,坐姿端正但並不顯得構泥,舉手投足都有着王族特有的貴氣與霸氣。他起身回以一禮,爽朗而笑道“娘娘天姿國色,得陛下恩寵,也是理所當然。
端坐在屬於一品大員席之位的傅籌不動聲色地掀了眼皮,看了一眼連妃和臨天皇,嘴角幾不可見地揚了個淡淡的譏誚弧度,繼而端起面前的茶杯,杯沿就脣,連同脣邊暗藏的一抹深刻的厭惡和怨恨一併掩了去。
連妃在臨天皇身邊坐下,鳳目含着盈盈水光,面色慼慼,神情委屈之極。臨天皇心頭一軟,問道:愛妃因何事傷心口說與朕聽聽。”
連妃拿着帕子輕拭着沒有一滴眼淚的眼角,輕輕啜泣道:“陛下昨日賞賜給臣妾的南海珍珠被人給扯斷了”
臨天皇寵溺笑道:朕當是什麼事呢,就一各珍殊鏈子,既然愛妃喜歡,朕再命人爲你尋一條就是。
連妃道:“臣妾還差一點被她撞倒呢!而且,臣妾傷心的也不只是一各鏈子,而是陛下對臣妾的心意,怎麼能隨便被人給弄壞了呢?陛下
連妃拉着臨天皇的衣袖,仰着小臉,半撤嬌的模樣伴着楚楚可恰的神情令臨天皇心頭一顫,這樣的表情,他曾經多麼希望能從另一張絕美的容顏之上多看到,“哪怕是一次!他拍了拍她的手,低聲誘哄道:好好好,那愛妃你想怎樣,朕都依你。”
連妃眼光晶亮,神色依舊委屈,“臣妾沒有想怎麼樣,臣妾就是想重重的懲罰弄壞珍珠鏈子的人。但那人是朝中大臣帶上山的,所以臣妾覺得還是應該留幾分情面,就只罰她們把散落在地上的珍珠撿起來“陛下,您說臣妾罰的重不重。”
臨天皇笑道:“你何時也懂得留情面了?”
連妃嘟了脣不依,陛下是在說臣妾平常驕橫任性得理不饒人嗎?”
臨天皇被她逗樂,哈哈笑道你呀!”
正了正臉色,臨天皇轉頭對着貴賓席上的寧幹易浮出一個笑容,溫和又不失帝王的威嚴大氣,朕聽聞王子這一年來周遊列國,爲尋佳人相伴,而我朝美女如雲,正巧今日是聯的七皇兒選妃之日,本朝最優秀的女子都在這別宮裡了,倘能得王子青睬,那將是她們的福分。一年前,我國與啓雲國結下友好之誼,若再與貴國締百年之盟,那將是我們兩國之聿事。”
衆臣紛紛點頭,殿內一片附和之聲。塵風國雖算不得是大國,然而,塵風國素以騎兵戰馬聞名,假如可以與他們達成協議,有他們的戰馬配上臨天國的鐵甲騎兵,那臨天國逐鹿天下便指日可待。
寧幹易並未立即迴應,只朗朗而笑,環視一圓周圍在座如百花爭豔卻又比鮮花更嬌美的繽紛少女們,那些女子原本還有所擔憂,此刻見他這般的英偉不凡,心中自生嚮往,便羞怯頷,暗道如果不能讓離王選中,能被這異國王子看上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可是未來的塵風國國王”雖然遠離父母、親人會讓人難過,但一國國母的誘感遠遠勝過背井離鄉之苦。
寧幹易一眼掃過,果然是美女如雲,尤其是衆少女之位一名着了秋水碧色紗裙的女子,面容嬌麗,乍一看如春日牡丹盛放,自百花之中將看花人的眼光輕易地吸引了過去。但他也僅只是頓了一頇。
那碧衣女子見寧千易望過來,並不如其他女子那般含羞帶怯,而是微微蹙眉,垂下頭去,彷彿害怕被他看中似的。
寧幹易笑容不變,最後將目光停在傅籌身旁的空位,望了望看似溫和實則深沉的衛國大將軍。
久聞臨天國乃最重禮儀之邦,想必待盟國都是極好的。能與貴國結盟,自是我塵風國君王臣民之願,只不過,“他話鋒一轉,略有停頓。
臨天皇笑道:‘王子有話,但說無妨。”
寧千易掃了眼傅籌身旁空位,若有所思道:“小王聽聞當初啓雲國公主本是要嫁與離王爲妃,卻在來到貴國之後被拒婚,不得不改嫁與傅將軍,不知是否屬實。”
臨天皇面色一凝結盟自然注重時方的誠信以及對待盟國的態度,塵風國王子有些疑同屬於情理之中。帝王眸底深深,避重就輕,“自古傳言多不可信,就好比容樂長公主,傳言這位公主容貌醜陋且性情?蠻,而事實上,公主貌美聰慧,知書識禮。至於公主所嫁人選之變,並非被迫,而是公主與緣愛卿兩情相悅並親選傅愛卿爲其夫婿,才促成兩國聯姻。”
他目光轉向容樂長公主的座位,卻見其座位空空,不由蹙眉,“傅愛卿,爲何不見容樂長公主?”這個時候,她代表的不只是一個大臣的妻子,而是臨天、啓雲兩國交好的標誌。
傅籌不着痕跡地斂了嘴角暗暗噙着的一甘譏嘲之意,不動聲色盯了眼面上有慌亂一閃而逝的連妃,不緊不慢回道:“回陛下,方纔侍女來稟,容樂她“正是被連妃娘娘罰去撿珍珠了。”不止臨天皇臉色驟變,難看之極,下面一衆大臣也都齊齊望向連妃,皆是嘆息。
且不說傅將軍掌管三軍乃朝廷重臣,若只因一串珍珠,單看傅將軍的面子也該不做計較。再說今夜晚宴的目的早就明朗,連妃作爲唯一出席晚宴的嬪妃,代表着的是一國的母儀風範,而她不僅失儀在先,竟然還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一個和親而來的公主去做奴婢該做的事情,這在別國人的眼裡,那就是對盟國的一種羞辱!若是傳出去,不只會壞了與啓雲國之間的和誼,更會讓天下人覺得臨天國陽奉陰違,從此誰還願與之合作?
寧幹易皺了皺眉頭,他是沒說什麼,但從他身邊的中年男子以及他身後的幾名隨從的神色間也能看出他們此刻心中所想。臨天國如此對待盟國公主,其信譽很是讓人懷疑,與臨天國合作,爲其提供戰馬,保不準將來臨天國是否會做出過河拆橋之事,用他們的戰馬反過來攻打他們的國家。
時間彷彿凝滯了一般,夏日特有的炎悶空氣,似是夾雜瞭如臘月間的冰之寒氣,一呼一吸間,冰火兩重天。
整個大殿,寂靜得蒂針可聞。
大臣們見帝王色變,俱都低下頭去,不敢吭一聲。女眷們雖不知其利害,但見自家大人面色凝重,也都繃緊了神經,生怕一不小心便招來殺身之禍
連妃從來沒見過臨天皇這樣的表情,那是一種深深地失望,甚至可以稱之爲痛心絕望,最後那些情緒一分一分都斂了,往日的情意從這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眼中再也找不見一拜一毫。她心生懼意,後悔自己不該逞一時之快。
臨天皇緊緊盯住她,那目光如刃,又似是想要透過她去看另一個人。
雲兒,她終究不是你!這世土有哪個女子能如你那般冰雪聰明、寬厚純良,懂分寸識大體,得聖寵而不驕?
臨天皇吐出一口濁氣,閉了一下眼,沉聲道:“來人連氏無德,慢待和親使者,現削去一切封號,即刻遷入冷宮,不得有誤。
一道冰冷的聖旨,令連妃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臉色煞白,驚得張大了嘴巴,雙手無力的自帝王的手臂上滑落,整個人癱側在地,連求饒都忘了。她只是不敢置信,這個上一刻還對她寵溺非常的男人,此刮怎會變得這般絕情。
可惜,她不懂得,替身永遠都只是替身。
當臨天皇清楚的明白了讓這個女人作爲那個女子的替身以彌補心底裡的缺憾也只是褻瀆了心頭的那個女子之時,他便無法再自欺欺人,這一刻,過去對連妃所有的寵愛都讓他覺得對心裡頭那個女子生出一種更深的萬欠。貶入冷宮,已是最輕的懲罰。扶柳園,月色靜柔,迎面吹來的輕風帶着湖水的淡淡的湘氣,消弭了少計六月間炎熱的暑氣。
漫夭在連妃的貼身宮女的監視下靜然長立,沒有一分浮躁之氣。那宮女等待着她們將地上珍貴的南海珍珠撿起才能去晚宴大殿交差,可等了許久,這位從啓雲國嫁來的公主始終沒有任何動作,也不讓昭雲郡主去栓珍珠,她不禁有些着急,但又顧忌她們的身份,不敢催促。
昭雲面色有些不安,袖中的手指輕輕絞在了一起。“容樂姐姐,晚宴要開始了,我們趕緊檜了珍珠就過去吧。不然!耽誤了晚宴時辰,陛下要降罪的。”
漫夭淡淡的笑着安撫:放心,不會有事。連妃此人心胸狹隘,?蠻驕橫,仗着帝寵,便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她無意與人結仇,但連妃非要與她爲難,她也無法。怪只怪,連妃看不清當下的局勢。
王爺
,遠處,陳公公帶着一衆人朝着這邊而來,邊走邊大聲叫着。陳公公見到漫夭時微微一愣,繼而行禮打招呼,眼光卻往她身後的碧湖方向望去。
漫夭眸光微頓,心中一震,這場宴席之中,被稱作王爺、勞煩皇宮內侍總管親自來尋的人,還能有誰?她下意識地就順着陳公公的眼神回頭。
湖岸停靠的船隻之中不緊不慢地走下兩個人來,一個手搖折肩,面目俊朗,永遠揚着一副沒心沒肺的笑容;另一人,如仙一般純淨完美的面容有着一雙邪妄如地獄閻羅般的雙眼,而那雙眼,在這樣月色的映襯下,更顯得清寂而冰冷。
這是地下石室幽禁二日後一別至今的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重逢。從她站立的園門口到湖岸的距離,算不得遠,但也不近。漫夭遙遙望向那張熟悉的容顏,有瞬間的恍惚,在這般朦朧的夜色下,數丈開外的距離,她卻已然覺察到,這個男人似乎比一年前更加冷冽了。
宗政無憂下船後,對着陳公公懶懶出聲,他讓你來尋的?”
九皇子笑道:父皇定是擔心七哥反悔。他召了這麼多的大臣帶着各自未出閭的妹妹或者女兒來參加宴會,倘若七哥突然改變主意,那父皇豈不是白忙活一場?也沒法跟衆臣們交代。”
宗政無憂冷笑道:不是還有一個什麼王子?我既承諾過一年之後回京選妃,自然是要辦的。”他習慣性地勾脣只勾一邊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有淡淡的譏誚和諷刺。你們先去罷。”
陳公公也不敢多言,自是領了命先走了。
漫夭心中一澀,脣染薄涼。沒有宗政無憂的應允,臨天皇又怎會再自討沒趣。只是,宗政無憂不是不能碰女人麼?難不成那一夜糾纏,他連這毛病都給治好了?那他可真是一計多成。
涼白的月光籠着一湖的碧水,隨着風落塵埃在水中漾着清淺的鱗光,將映在湖中的白蓮側影細細地碾碎開來。
璃月“九皇子腳步輕快,邊走邊踢開地上泛着瑩白光芒的珠子。
漫夭壓下一腔心緒,淡笑應了聲。九皇子似乎永遠都活得這麼自在舒暢,讓人不禁心生羨慕。
九皇子湊近她,彷彿一個多日來百思不得其解之人急切想知道答案般的表情,壓低了點聲音,問道:“璃月,半個月前,我聽說七哥快馬加鞭親自帶回一箱荔樓,是不是送去給你了?”想到此事他就鬱悶,當日一聽說,還以爲七哥是特意帶回來給他的,誰知道他興高采烈的去了,找遍整個離王府,連個荔枝殼都沒見着。問七哥,他壓根兒就不理他。
漫夭一震,心神有些恍惚。不記得多久以前,她在名爲漫香閣的園子裡,曾說過所有的水果之中,她最喜歡的是荔枝,只可惜這個世界很難見到新鮮的。她還說了一個與荔枝有關的帝王與貴妃的故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技來。
當時,走誰玩笑說:“倘有些一日,我親自爲你千里一猜,倒不知,能否換來阿漫你開懷一笑?”
項影說,那箱荔枝是陳公公追出來後給他的,說是少拿了一樣。而傅籌當時並不知道臨天皇的賞賜之中有荔技。
她不由詫異地望向岸邊那個沉寂清冽的男子,只見他神情冷漠,沉了目光看着九皇子。
九皇子頓覺後背心一涼,脖子縮了縮,看他二人的表情,心下已明白了幾分。連忙換上討好的笑,七哥,璃月,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昭雲,我們走。”
他說着便去拉拽昭雲,昭雲手臂上有傷,哪經得起他這一捏,禁不住身子一顫,痛呼出聲。
九皇子頓住,挑眉一把捋起昭雲的衣袖,只見那細膩的肌膚上參雜血拜的青紫瘴痕縱橫遍佈,面色一變,這怎麼回事?姓肖的那小子打的?
昭雲忙退後兩步,放下衣袖,低頭垂眼,咬着脣不作聲。
九皇子轉頭朝宗政無憂看去,宗政無憂淡淡地掃了一眼,面色無波,眼光深沉看不出喜怒,“你不用再回去了。老九,帶她去你府中暫住,明日讓人寫了休書給逍遙侯府送去。誰敢不服,叫他來找本王。”
昭雲驚而擡頭,似是不能相信般的怔怔望着一直以來癡心以待的男子。是她聽錯了嗎”無憂哥哥要幫她擺脫那個讓她憎恨的男人!女子休夫,聞所未聞,她竟可以做到嗎?原來無憂哥哥也不是全然不關心她,但她也清楚,在他心裡,她只是當年被他當做妹妹一般帶着到處玩的小女孩。這也足夠了。如今,以她骯髒的身子,也不敢再有任何妄想,只希望無憂哥哥能夠幸福就好。
啊?爲什麼是去我府裡?”九皇子哇哇大叫,他是看不慣那姓肖的小子這樣欺負昭雲,在背後偷偷說七哥的閒話,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但也沒想過七哥居然就這麼把昭雲塞給了他。他可不想府中突然多出一個女人,雖然昭雲也是個美人,但總是不方便的,他不喜歡!
宗政無憂斜斜地娣了他一眼,你求的情,不住進你府中,難道住我府中不成?既然你不願意,以後少管此閒事。”
昭雲雙手在袖中攢緊,一低頭,眼淚就落了出來。原來她的事對無憂哥哥而言只是閒事。這世上到底有誰在他心裡不算是閒人,誰的事纔不算是閒事?轉眼望身旁如仙一般的女子,假如有朝一日,僖將軍傷害了容樂姐姐,無憂哥哥,你也會認爲只是閒事一樁嗎?
她知道自己跟這個女子比不了,但凡無憂哥哥對她有對容樂姐姐的萬分之一的在意,她也會覺得自己很幸福,可是,沒有,萬分之一,也沒有。
漫夭見昭雲望過來的目光黯然,不禁無聲嘆息,宗政無憂還是這樣,不會去考慮他隨口而出的一句話,對愛着他的人而言,會帶來多深的傷害。
九皇子嘴角還抽着,那廂宗政無憂目光冷漠,沒得商量,這廂昭雲眸光戚哀,讓人不忍拒絕。他真是左右爲難,看了一國,眼珠骨碌碌轉了一轉,忽而一亮,湊近漫夭璃月,我們是不是朋友?,
這眼神,這口氣,誰看了聽了都知道他在打她的主意。漫夭但笑不語,朋友算得上是,但她不清楚他打的是什麼主意之前,她不能應。九殿下有話請講。”
九皇子見她不上當,愈笑得燦爛,你看你,皇子殿下這種稱呼是給別人叫的,璃月你以後就跟七哥一樣,叫我老九就行了。”
這怕是不妥。”漫夭笑容淺淡。
有什麼妥不妥的,你又不是外人。哎,璃月,跟你商量個事兒,你西郊的攏月別院能不能暫曠先借給昭雲住?你看啊,她休了那個姓肖的小子,住我府上會引來閒話的,我是不在乎,但這對她不好。看在朋友的份上,你就幫幫忙吧!他橋眉弄眼!一臉討好的神情。
漫夭卻是面色一凜,“你怎知那個別院是我的?”攏月茶園在表面上已經不屬於她的產業,西郊別院是用來與各分處茶園管事議事之地,並無人知曉那處別院爲她所有,除非他們私下調查了她。
九皇子一愣,自知失言,在漫夭犀利的目光之下,在宗政無憂一記冷眼殺到的瞬間,他充分的展現出專屬於他的無賴本質,一拍腦門,似是想起什麼要緊事一般地大聲叫道:啊!遭了!我竟然忘了一件這麼重要的事,七哥,璃月,我先走了,一會兒觀荷殿見。”話沒落音,人已經很不負貴任的溜之大吉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將昭雲和連妃的貼身宮女也一併給弄走。
夜色濃郁,天際浮雲烏黑,聚散不定。空氣中靜默無聲,湖中白蓮則映水中,高雅聖潔,一副不沾人間煙火的姿態。
轉眼間,扶柳園只創下他們二人。
容樂雖是別國公主,卻是安守本分,自認爲不會對離王以及臨天國構成任何威脅,不知離王何以如此費神調查於我?良久的沉默過後,漫夭還是出了聲,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說,她只是想不明白這個一向對任何人都漠不上心的男人爲什麼至今還要調查她的一切。連西郊別院都知道,那她這一年來的一舉一動大概也都盡在他掌握。
宗政無憂凝目遠眺暗黑一處,眼光悠遠沉寂,並不曾看她一眼”你不必以容樂之名自稱,處處強調你的身份。本王知道你是啓雲國的公主,衛國大將軍的夫人,倘若本王真有什麼心思,這些都不在本王的計算範國之內。
漫夭淡笑,我知道離王權勢滔天,行事無忌,從來都不將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裡。”
這話若是放在從前,他便坦然受了,如今從她嘴裡說出來,他只倍覺諷刺之極。她復而又道:“但我還是要感謝離王,七日前的救命之恩。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既爲陌路人,救命之恩,當謝則謝。
客套的話語,道盡了彼此之間的距離。一句“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讓他本就冷冽不堪的心又凍結了一層冰霜。
事到如今,她以爲他對她還有算計?
宗政無憂緩緩移了目光看她,那雙美眸一如從前的淡然明澈,只是歷時一年,多了幾分蕭瑟淒冷以及淡漠疏離。就是這樣一雙眼,於這許多個日日夜夜,在他心上或是夢裡流連不去,令他睡不安穩食不知味。如今,她就在眼前,咫尺之遙,卻如同隔了天涯海角,往日的種種糾纏,在她心裡,終究是什麼都沒留下麼?連一h恨意也無。想到她之前對昭雲說過的那句話,便有如芒刺在心,痛不止息。
你以爲,你對本王…,還有利用價值?”他字字夾冰,霜結在心。
我也認爲,應該是沒有了。可我實在不明白,離王爲何要調查我?又何以在那樣恰當的時機出現在清涼湖救我一命?也許是杯弓蛇影,但她卻不得不如此。悲哀無奈的人生,便是由身邊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利用以及傷害背叛中一步一個血印踏了過來。她總在不由自主想起他的時候,一遍一遍提醒着自己,這個男人曾經利用她的身體做他練武的工具,在她卸下心中防備的時候,給了她致命的一擊,那種鮮血淋漓的痛,她怎敢忘?又怎能忘?
淡漠和懷疑從來都是雙刃劌,創傷別人的同時,那嚥下的痛也如利刃穿心口就好似宗政無憂,用冷酷掩飾傷痛,從來都是傷人傷己。
他勾脣一角,笑得無比自嘲。本王只是覺得太無聊,想看看你選的男人,到底能給你什麼樣的生活?是否沒有我,你就能遠離利用和傷害?
漫夭心間一顫,他在暗指傅籌同樣在利用她,他在提醒她,她的身邊根本沒有真心待她之人,活得可笑。
沒有他,還有別人視她爲棋子。她心口窒痛,卻努力地笑了起來,笑得極其燦爛,黯淡了月之光華,喉頭輕咽,嚥下的不知是何種滋味,她笑着道離王看到了?將軍待我很好,他給了我想要的生活。至少……,我目前還不曾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倒是你,我該說聲恭喜。今日名門閨秀齊聚,賞花宴名副其實,想必離王殿下必能得償所願,擇佳人相伴。”她的聲音平靜無波,每一句話聽起來都沒有半點的言不由衷。
他冷笑無聲,他選妃,她笑顏恭喜,竟這般無所謂之態。
忘記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其實也沒有多難。果真不難麼?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裡可有錐心之感?倘若她真能將過去忘得乾淨而徹底,那她眼角眉梢隱藏的那麼多的落寞和蒼涼又是爲了什麼?
那一年的日子,他每每聽說他們不曾同房他心中莫名欣喜。清楚記得,她曾說過,沒有感情便不能在一起的那句話。
他以爲,她是忘不了他。
可就在他心懷期盼,日夜兼程爲她帶來她最喜歡的荔枝回到京城的一晚,他便得到了他們同房的消息。這代表什麼?代表她接受了傅籌,代表她對侍籌產生了感情。她這樣聰慧的女子,倘若不願,誰能勉強得了她?
也許是他們相處的時日太短,或計是因爲他們之間說過的話不夠多,要不,爲什麼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能記得那樣清楚?
飛掠而來,一把拽過她的身芋,轉眼間,朝思暮想的人兒落入懷抱,那熟悉的想念洶涌而來,懈間淹沒了他的驕傲和理智。
他想喚她一聲“阿漫”那縈繞心頭的名字,一如從前,喚得極盡溫柔
他想問她,傅籌是真心待你好嗎”這樣的日子,真是你想要的?你當真對選妃一事半點都不在意?
他想說,忘記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其實也沒有多難。那是因爲愛得不夠深。
這些話終究不適合他,即便是心裡會想,但他什麼也說不出口,就連那聲“阿漫”,也卡在了喉間,如一根長刺,不得而出。
粹不及防的擁抱,令漫夭完全僵住口一年不見,他的行爲還是這般出人意料。一會兒漠然相對,如陌路之人;一會兒冷酷無情,說話傷人不留餘地:一會兒又緊緊擁抱,彷彿擁抱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他?她早已經分不清了。
這樣熟悉的懷抱,這樣熟悉的氣息,深夜裡寂靜無人時,不是沒有想過,只不過每每都被那刻骨的痛意狠狠壓制下去。
假如當初沒有利用,又或者真相揭曉時,他不曾那般冷漠傷人,那麼,一切是否都會有所不同?
如果他們一直愛下去,現在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幸福?
沒有假如,也沒有如果,那些利用,那些傷害,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離王殿下,請放開我。”掙扎不得,她便開口,聲音清冷淡漠,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宗政無忱心口一窒,懷中嬌軀比從前更加單薄纖瘦,讓人忍不住想要疼惜。
離王殿下,這般行爲,不合身份。”明知他最不看中的便是身份,她還是禁不住想要提醒他。
宗政無憂緊緊抱住她,不說一句話,似乎想通過這樣一個擁抱將這一年來的想念全部宣泄出來,直接注入懷中女子的心上。
時間在變,時勢在變,身份在變,她的心或許也不復從前,只有他還站在原處,停留在那間漆黑的屋子裡,愈陷愈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明白,自己早已在心存利用之時泥足深陷不可自挨?他忘了。
阿漫。”他最終還是喚了出來,碰性略帶低沉的嗓音彷彿刺穿了時光的隧道,回到最初,撥動她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
晚風拂過,帶動湖中白蓮輕輕一顫,那盛開到極致的花瓣彷彿留戀風的請爽,欲隨之而去,卻因追逐不上風的腳步,最終無力垂落,落在碧水湖中,失了自身,也碎了銀白的月光倒影。隨波逐流,從此便是它既定的命運。
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甚至是一個有關於他的消息,總能輕易攪亂她的心湖,喚醒她埋葬的記憶。
這,不是她想要的。那些記憶,她不願想起。
她閉了一下眼,心念一定,暗聚內力,猛地推開了抱着她的男子。
那力道實在太重,宗政無憂始料未及,兩人遽然分開,各自踉蹌退開數步。
她左肩傷口本就未能痊癒,這一運力,傷口撕裂了一般,疼痛入骨,她大退了六步都未能穩住身子。
容樂小心!
身後傳來一聲溫和夾常緊張的關懷之聲,她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樣的聲音,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
傅籌何時到的,她竟一無所覺!擡眸一看,宗政無憂的眼中是同樣一閃而逝的震驚,繼而面沉如水。她心中一驚,連宗攻無憂也不知?是傅籌功力太高,還是他們的心太過紛亂,以至於對周圍失去了感知?
傅籌一手扶住她的腰,不着痕跡地將她帶入懷中圈住。
那樣溫柔而自然的動作看上去如流水行雲般彷彿做過無數遍。
月影投照,他立於園門外黑暗之中時的複雜神色被濃密眼睫投下的暗影掩蓋了過去,只剩一貫的溫和。
一個男人見到自己的妻子被別的男人抱住,應該是什麼樣的反應。事關尊嚴,愛與不愛是另外一回事。則說是在男權至上的年代,即使放在二十一世紀,碰上這等事,也走百口莫瓣。漫夭蹙眉,並不打算解釋什麼。
傅籌環抱住有名無實的妻子,既無憤怒,也無指責。見她面色雖然平靜無波,胸口卻是急劇起伏,喘息不定,知她因宗政無憂心緒已亂,他不禁心生躁意,如這六月的天氣,煩悶不已。
阿漫?爲何宗政無憂會這樣叫她?這名字究竟從何而來?
他們之間有太多他不瞭解的東西,有太多他介入不了的記憶,他用一年的時間,極盡柔情相與,仍比不上他們之間短暫的十幾日在她心頭的分量。
傅籌悄悄平息着心底涌現的本不該有的陌生情緒,無意識地將她抱緊。
沒事吧?”他溫柔相詢,並無半分怨怒。
她愣了一愣,被倭籌扣的太緊,她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輕皺眉頭,挑眼望去,見他溫和的目光有着隱約的鬱郁之色,她微微錯愕,這種彷彿宣召所有物般的擁抱於傅籌做來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讓將軍擔心了。”她淺淺一笑,有些歉意。
宗政無憂連身到心都是冰冰涼涼,她這樣着急推開他,如避毒蛇猛獸,卻安靜地待在傅籌的懷裡,自然而然清淺笑應。
到底是夫妻,一年的相處,早已漫過了他們之間短短的十數日。
宗政無憂重重地別過頭,喉頭一動,嚥下心頭苦澀。
夜色這樣濃郁,卻怎麼也掩蓋不住他眼底的黯然。
傅籌拿眼角一瞥十步開外看似冷漠的男子,嘴角微揚,除了溫和之外,什麼也看不出來。他鬆了手臂,放開懷中女子,這兒風大,你頭都被吹亂了。
漫夭不自然地別開頭,還未擡手捋順絲,傅籌又道:“讓我來。
將她額邊碎順做一縷,在鬃間精緻的釵上輕輕繞了幾繞圄住口他動作熟稔,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每日都爲她綰。其實她很少綰,除非和他一起出門參加一些正式的場合。
好了。”傅籌的聲音聽起來那般的溫柔而深情,就好似爲她做哪怕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對他而言也是巨大的幸福。他的笑容,有些微灼目。
漫夭抿着脣,撇開眼,不遠處那身姿卓然的男子,身影蕭索孤清,嘴角冷意凝結,邪眸蔫然輕垂。
她低眸,望着眼前黑色緞面錦鞋,不自覺退開少許。擡手捂上左肩,例吸一口涼氣,傷口似乎裂開了,已有淺淺溼意,幸好臨走時包紮得夠結實。
碰到傷口了?可要緊。給我瞧瞧。”傅籌略帶緊張問道。
宗政無憂側目,她爲了推開他,連自己身上的傷都不去管。
不礙事。”漫夭淡淡應了聲,“將軍來此,可是晚宴要開始了?連妃她,”
她頓住話,傅籌接道連妃已被陛下打入冷宮,我是特意來接你過去
漫夭微怔,側沒想到連妃會被打入冷宮。替代品終究只是替代品,自古男子皆薄情,何況是後宮佳麗三千的帝王。她嘆了一口氣,“那我們走罷。
溥籌點頭,看向宗政無憂,溫和笑道:“離王不如與我們夫婦同行,今日晚宴,您可是主角。”他將夫婦二字說得極重。
宗政無忱掩在袖中的手輕輕一顫,如微風不經意撩動袍子幾不可見。他深深望了漫夭一眼,那一眼似乎什麼也沒有,又似乎包含了這世上最難懂的語言。
他終是什麼也沒說,越過他們,大步離去。
身後傳來倭籌的殷殷關切之聲以及漫夭的淺笑而應,那曾經朝思募想的幾百個日夜,每日聽人稟報有關於她與另一個男人琴瑟和鳴幸福無比的消息,終於在今日的親眼、親耳驗證之下,如同一把把帶着例刺的鋒利的刀子,朝着他的心口狠狠地桶進去,再狠狠地拔出來,那些倒刺帶出血肉翻飛,痛徹了心骨。
觀荷殿,衆人望穿秋水時,終於傳來一聲:“離王殿下到,
大殿之中衆女子齊齊轉頭望,她們之中有大部分人都不曾見過宗政無憂
只是聽說離王俊美無雙,世間罕有;武功之高,神鬼莫測;聖寵之濃,當朝無兩。
僅憑這三點,便足以讓天下女子趨之若鶩奈何離王禁忌女色,不得親近。現今聽聞離王選妃,怎不叫她們心馳神蕩六
宗政無忱一入殿,那麼多雙眼睛遽然璨亮,癡迷不定。那些女子儘管早想過無數種可能,但仍被眼前的男子震得不能回神。
眼前的男子,說他是仙,他更像是魔:說他是魔,他卻又有着仙姿卓影
這個人,仙一樣純淨完美的容貌,魔一般冰冷邪妄卻攝人心魄的眼眸,滿身貴氣,王者之姿舉手投足間都有着讓世人想要臣服的麾力。這便是宗政無憂,世人對他的形容連鳳蟒一角都不到。
衆女子的目光癡癡迷迷,跟隨着他的身影而動,再挪不開半分,而坐在衆女之位的綠衣女子眼中更是有着堅定。
宗政無憂面無表情,既不行禮,連聲招呼也不打,徑直走到太子與九皇子之間專屬於他的位置落了座。
九皇子偏頭湊過來,語帶暖昧,神神秘秘笑道:七哥,你們兩……”
不待他說完,宗政無憂冷眼一掃,他立馬住了。”見到隨後入殿的傅籌二人儼然是天底下最相配最和諧的夫婦模樣,頓時明瞭,識相的閉。再不言聲。
而他們二人的對面,正是傅籌夫婦之位,於塵風國王子之下。
朝中百官深知離王品性,自是不覺有什麼不妥,但塵風國的人卻是感到奇異之極,不過,塵風國王子的注意力全轉移到隨之而入身着月白色雲錦鍛袍的女子身上。
走她?!
寧幹易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失態,在宮人的一句‘容樂長公主到,之後見到白衣女子之時,他打翻了桌上的果盤,豪爽霸氣的眉宇間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爽朗的笑容僵在了脣邊,他震驚地望着那步伐優雅的絕色女子,不是這七日來令他魂牽夢縈的白衣女子又是誰?
這七日來,他命人四處打聽,都沒能打聽出她的身份。他原以爲她只是一個隱藏於民間的奇女子,卻怎麼也料不到,她竟然是啓雲國的和親公主!
這般人物,他竟然打聽不到,究竟是他的人來到陌生國度後變得無能,還是有人從中作梗?
寧幹易的奇異反應,周困的人側也不覺得有多稀奇,畢竟他們一眼見到這名女子,無不驚爲天人,反應失常。
漫夭一入殿便覺一道熾烈的目光直直地注視着她,她緩緩擡眸,也是一怔。相比寧千易,她顯得非常平靜。細細想來,也只有塵風國王子這樣顯赫的身份,纔會招來那般處心積慮的刺殺。
她走到大殿中央行禮,容樂來遲,請陛下恕罪!”
臨天皇笑道:“公主快快免禮。陳公公,請公主入席。”
謝陛下!”
她與溥籌落座之後,臨天皇介紹道:這位是遠道而來的塵風國王子。
宗政無憂聽而不聞,自顧自喝茶。
漫夭卻只淡漠有齊也笑了笑,彷彿只是一次見面似的,很公式化地見禮打招呼。
寧幹易爽朗的笑容不復存在,仍有些不願相信她是和親公主的事實。怔怔地看了她半響,不能回神。直到身邊的中年男子提醒他,他纔回了禮,雙雙就座,目光仍時不時地望過來。
宴會開始,舞樂齊上,衆人舉杯飲得卻是茶。
塵風國的人好酒,臨天皇特意命人單獨爲塵風國王子準備了美酒,寧千易也沒拒絕,三大碗烈酒入腸,話變得稀少。
王子。”中年男子很是擔心,王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喜歡的女子,誰知道竟然是別人的妻子,唉!
寧幹易放下手中的酒碗,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放心,我記得自己的身份。”
一席晚宴,表面上看去氣氫融洽,實際上各懷心思。
在座的數十名未出閣的女子,可離王妃的位置卻只有一個,加上側妃以及塵風國王子妃之位,一共也沒幾個。若想從這麼多的人之中脫穎而出,自然需要費一番功夫。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衆女盡展所長,真可謂百鳥爭鳴百花爭豔,皆是優秀。
只可惜,她們想取悅並青睞的兩個男子一個神思洗惚,眉宇間盡是失落;一個面無表情只顧飲茶,從始至終看也沒看她們一眼。
臨天皇笑道:“王子以爲我朝女子與貴國女子相比如何?”
寧幹易微微想了想,朗笑道各有幹秋。貴國女子雖無我國女子馬上之颯爽英姿,但貴國女子端莊嫺雅,才貌雙全,實爲難得。
臨天皇欣悅點頭,微傾身子,笑道:好。今日朕很高興,陳公公,擬賞。”說罷又望向寧千易,“王子以爲她們之中,誰更勝一籌?朕賜她公主封號。”言下之意,便是讓寧幹易選妃,將封爲公主和親塵風國。說也奇怪,臨天皇兒子衆多,唯獨沒有女兒。
寧幹易掃了眼衆女子,最終目光落在他下手靜坐的白衣女子身上。
假如沒有七日前的相遇,也許他真會從這些女子之中選出一人常回去,以了卻父皇母后之心願。
假如沒有那場刺殺,沒有這名女子的典生死患難執列相救險些命喪黃泉,也許他也會刨去外貌,另選一人。
然而,這些假如都不存在,他遇上了她,這個名叫容樂的公主。
一見傾心,從此魂牽夢縈,這一直是他夢寐以求的女子。終於得見,可悲的是,她不只是別人的妻子,還是和親的公主。
容樂長公主,爲什麼他沒有早些去啓雲國遇上她?
王子,王子!”
寧幹易回神,用手扶額,搖了搖頭,抱歉道:‘皇帝陛下,小王今日飲酒有些多,不妨讓離王品評。
臨天皇眸光沉沉看了眼置身事外靜靜品茶的漫夭,再望向眼都不擡的宗政無憂,暗歎一口氣,對着那羣女子位身着碧衫的美麗女子揚聲道:”雅黎,朕聽聞你近日習了一支舞,跳來爲大家助助興。”
尊陛下旨意。”碧衫女子乃當朝孫丞相的獨生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舞姿優美。她一聽臨天皇提名,心中一喜,連忙起身行禮,目光卻看向宗政無憂,眼中有着深切的掩不住的傾慕以及勢在必得的決心。
孫雅黎走到大殿中央,鼓樂齊響,她嫣然一笑,百媚頓生,水柚一抖,曼身而舞。
只見她身姿輕盈,舞動間好似欲飛天而去。這支舞,她練習了多年,只爲今日。
兩座閣樓間相連的長廊之上忽然垂下一根五彩錦緞,直往殿中而來,女子單手一挽,縱身躍起,便朝着相鄰的三層閣樓飛去。
風吹動她的長,紗袖飄舞,宛如奔月的嫦娥仙子,飄然而去。
嫦娥奔月,
不知是誰驚呼一聲,了得始終垂眸的宗政無憂面色倏變,驀然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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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何宗政無憂神色突變?
孫雅黎有備而來,一舞驚人,卻被漫夭無意中破壞,孫雅黎心存嫉恨挑戰漫夭,究竟誰勝誰負?宗政無憂是否會坐視不管”
我回來了!重新看了一遍留言,非常感謝這段時間以來親們的等待、關懷x支持以及鼓勵,我婆婆手術順利,病情稍微穩定了一些,已經出院了,醫生說應該還有幾個月的時間。
從現在開始恢復更新,頭三天會多更些,以後我每天儘量寫,能寫多少我就更多少。
紅顏白痛千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