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道天死了!這是漫夭二天才知道的事。而與此同時,也傳來了玄劍天突然暴斃的誚息。這一誚息不僅震驚了南朝,也震驚了整個天下。任道天與玄劍天乃統一天下必得的人才,各國拉攏他們都還來不及,怎會殺了他們?以玄劍天的武功造詣,殺他比登天還難,但他確實死了,死在一個女人的牀上。聽說那個女子不僅長得極美,還有着一昏天籟般的嗓音以及魅感世人的舞姿。而任道天死在驪山矛舍,被人們稱之爲天書的地圖不知所蹤。
無隱樓樓主無相子帶領五千人圍守驪山,將各個國家派來相請高人的使者請下山,安排在驪山腳下的渝州城,等待宗政無憂的親臨。
“來了多少人?”漫香殿寢宮門口,宗政無憂五指一併,攢在手心的字條頃刻間化作粉屑,隨風飛揚而去。他面色如常,淡淡開口。
冷炎恭聲應道:“一十四國,連使者帶侍衛共一百七十三人。”
整個萬和大6共一十五個國家,竟有十四個國家遣了人來!有野心的是爲天下而來,沒有野心的是爲銷燬自己國家的地圖而來。說起來也是無可厚非。
宗政無憂復又問道:“缺的是哪國?”
冷炎道:“啓雲國。”
宗政無憂鳳眸眯了起來,腦海中浮現那個面目清雋又不失威嚴的年輕皇帝。臨天國分裂,這個大6最具征戰天下之實力的莫過於啓雲國,但這一年來,各小國紛紛而起,啓雲國卻毫無動靜。
啓雲帝爲何不派使者前來?難道啓雲帝對天下沒興趣?又或者他並不擔心啓雲國地圖落於他人之手?這個問題,不止宗政無憂一個人在琢磨。
他吩咐道:“看好那些人,別出岔子。”南朝還沒到可以以一國之力挑戰天下諸國的時候。
“光”
宗政無憂與漫夭到達渝州城已是七日後。渝州知府率城內大小官員於城外十里迎接,聲勢浩蕩。爲方便接見十四國的使者,他們住進了俞知府的府邸。
一個知府的府邸稱不上奢華,但是乾淨整潔。爲帝妃準備的尚棲苑,顯然是新修整過的園子。
渝州城靠近北方,這裡的深冬氣溫低下,寒風獵獵拍打着窗子,呼呼作響。宗政無憂去接見各國使者,漫夭不方便露面,就留在了尚棲苑。此刻,她披了狐裘,坐在屋裡蜷成一團。一路上有無憂的溫暖懷抱她還沒覺得,現在離了他,她才倍覺冷的受不了。
剛想練功驅寒,就見一個丫鬟快步朝這裡走了過來。
“啓稟娘娘,有人讓奴婢把這個盒子交給您。”一個嬌俏的丫頭恭敬地遞上一個纖長而小巧的黑色木盒。
漫夭微微蹙眉,她在這個地方並無熟人,“誰給你的?”
那丫鬟道:“回娘娘的話,奴婢不認識那個人。奴婢出府辦事,剛出大門不遠就被一個人攔住去路,他給了奴婢這個盒子,說他家主子是娘娘的故人。”
故人?她怎不知她在這裡還有故人?漫夭接過木盒,只見那木盒邊角被打磨得光滑圓潤,盒蓋上一支冬梅映雪的圄案雕刻得栩栩如生,讓人看着彷彿能聞到梅花的暗香之氣。盒子開口處貼了一個白色的小封條,她撕開封條,輕輕開啓盒蓋,不知道的必定以爲裡面裝着什麼稀罕之物,但其實只有一張摺疊整齊的白紙。
漫夭動作頓了頓,稍微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緩緩打來了那張白紙,只見上面寫着:“今日酉時,祥悅客找天字一號房有事相談。”落款爲:故人。
筆走游龍般的瀟灑,但並不潦草,這種字跡她分明不曾見過,但卻隱隱透着幾分熟悉。這種似是而非的相識感,總能撩撥起埋在內心深處的好奇,讓人想一探究竟。
她將那張紙收起放回木盒,合上蓋子。蹙眉凝思良久,依舊想不出這個人是誰?看了眼更漏,此時大約申時三刻,離酉時還有半個時辰,無憂會見各國使者,等晚宴結束才能回來,應該要到很晚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會一會這個故作神秘的故人。
她換了一身尋常的衣衫,將白挽起,掩在紗帽之中,白色的輕紗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再拿起玄魄,大步而行,使得她整個人看上去像是一個行走江湖的女中俠客。出了門,她對尚棲苑的丫鬈吩咐了一聲:“本宮去一趟樣悅客找,倘若一個時辰之後還未回來,你就去前堂稟告皇上。”
祥悅客棧離俞府不算太遠,乘馬車稍微跑快一點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那是一家看似普通的客棧,全封閉式的裝修奢華而高檔。客棧裡頭很安靜,她走進去,竟看不到一個客人。
她停在門口,一個夥計看到她之後,將她上土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最後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玄魄,看了一會兒才迎上來問道:“姑娘,您可是來找人的?”
漫夭不動聲色地掃了那夥計一眼,這人腳步沉穩,眼中精光內斂,不像是一個尋常的夥計。她微微點了點頭,表示他猜對了。
那夥計面色一整,連忙弓着身子將她引到二樓最左邊的一間房門前停住,那門頭上寫着一個天字,夥計說了句:“您要找的人就在裡面。“然後就退了下去,神色間竟帶了些恭敬。
長長的走廊只點了一盞燭燈,燈上沒被圓定死的五色流紗燈罩隨着門口吹入的寒風輕輕地旋轉,透過五色流紗的燭光昏暗朦朧,不斷變換着顏色,投射在空寂的方位,透出一種隱約的詭秘氣息。
漫夭擡手在門上輕叩三聲,等了一會兒,裡面沒反應。她蹙眉,直接雅開房門口
這間屋子很大,寬闊的空間被一扇木質屏風一分爲二,透過屏風的雕花菱格透出一絲極微弱的光亮,彷彿隨時都會滅掉般的若隱若現。在她隔着一層輕紗後的視線中等同於無。她緩緩步入,輕淺的腳步聲在這聞不見半點聲音的屋子裡飄蕩,清晰極了。她沒來由的生出一絲緊張,不覺握緊了手中的玄魄,剛走了幾步。
“砰!”房門突然在她身後關上,聲音不大,但在這詭異安靜的氣氛中,足以讓她驚得身軀一顫。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一趟,她不該來。這麼想了,她便轉身就走。
“你害怕?”屏風後倏然傳來一聲低低的詢問。她身子驀然僵住,立在原地動彈不得。那是一道男聲,嗓音本是清雅溫和,但此刻聽來卻是暗暗沉沉,讓人禁不住心裡慌。
一室靜默。空氣中淡淡的龍涎香氣瀰漫着散開,那曾經無比熟悉的聲音仍充斥在她耳畔。竟然是他!這樣敏感的時候,他居然敢親自來到江南領地!
故人,當真是故人呢!她勾脣嘲弄一笑,背對着聲音來源的方向,沒做聲。
屏風後的人轉了出來,那腳步聲緩慢低沉,每一步都彷彿踏過了幾百個日夜的思念和煎熬。宗政無籌直直盯住前方女子的背影,那目光貪戀而不捨。
“容樂。”喚出這一聲,他的嗓子竟然有些啞。一年了,他們本是夫妻,卻需要用這樣的方式才能見她一面。這個刻進心底的名字,他在心裡夢裡喚過無數遍,卻無人能給他迴應,而今日,終於可以再度喚出聲,但依舊無人應他。千滋百味,匯聚在心頭,無以言說。
漫夭抿着脣,這聲呼喚讓她生出些許比惚,那個曾陪她走過一年時光的男子,曾經是她的丈夫,帶給她感動和心疼也帶給她屈辱和致命傷害的男人,她曾經那樣恨他,她以爲她會一直恨下去,直到他死或者她死。但是,此刻,她異常平靜,這才知道,原來那些恨,在這一年的甜蜜和幸福當中漸漸被溶解消弭,早已經不再如想象中的那般深刻。她連頭也不回,語氣淡淡道:“如果知道是你,我不會來。”
“我知道。”他這樣應了一聲,苦笑道:“還好,至少,…你還記得我的聲音。”
漫夭微微一愣,不欲與他多做糾纏,蹙眉問道:“你找我有何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他微垂眼簾,掩下目中的灰暗蒼涼,有誰會像他這樣,看望自已的妻子,還需要一個合理的借。?
漫夭轉身,對面的男子較從前似乎消瘦了計多,但依舊英俊逼人,他的面容多了幾分專屬於帝王的凌厲氣勢,眉宇之間卻又有着藏不住的落寞與悽惶。
宗政無籌緩緩靠近她,目光似是要穿透薄紗,將那日思夜想的女子看個漬楚透徹。
漫夭直覺往後退,眼中濃濃的警惕,冷冷道“站住。”
宗政無籌當真停住了,離她不過五步遠。他輕輕嘆道:“容樂,我們很久不見了,你就不能取下面紗,讓我看看你嗎?”他目光灼灼相望,眸底隱現不爲人知的複雜,是懷念是悲痛是幌疚是悔恨…都化作傾世的愛戀,展現在她的眼前。即使屋裡光線昏暗,即便有面紗相擋,她依舊能清楚的感受到。
漫夭閉脣不語。他復又嘆道:“我來此只爲見你一面,你不用這麼緊張。
“這個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她微微撇過頭,不想看他。
他低眸,問道:“爲何我不該來?”
“因爲來了,不一定就走得了。”她口氣極爲平淡,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宗政無籌卻是眼光遽然璨亮,“你擔心我的安危?”登上皇位和打下北夷國他都不曾有這萬分之一的興奮。然而,不該有的希翼只會換來更深一層的絕望。
漫夭冷笑道:“你多心了。你是北朝的皇帝,我是南朝的皇妃,與其說我是擔心你的安危,不如說…我是在提醒你目前的處境。好自爲之。“她說着轉身欲走,看在他不顧自身安危只爲看她一眼的份上,她想再放過他一次。但是宗政無籌卻不答應,只見他瞳乳一張,面色驀地蒼白,突然疾掠上前,不由分說地從身後抱住了她。
漫夭面色一變,就欲掙脫便聽他滿含痛楚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叫道:‘誰說你是南朝皇妃?你是朕的皇后!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忘了嗎?”他還想說:你穿着大紅嫁衣與我拜堂成親,我們一年朝夕相處,每晚相擁而眠…他想細數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一切,想喚起她心中對於過去那些溫馨紀憶的暢想。
漫夭眸光一沉,冷冷打斷道:“你忘了嗎?是你親手把我推給了別人!
“我不是故意的,容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那般急切的辯解,慌亂而無措,那些壓在他心裡一直想要跟她解棒卻無從出口的話全部堵在心。上,讓他幾欲窒息。他不斷地收攏着手臂,生怕她離開般的緊窒,平日引以爲傲的鎮定和理智,早已經剝離他的軀殼,他聲如悲鳴般地叫道:“你不知道,那一晚,我酬喝多了,錯把痕香當成是你,我以爲酬我終於擁有了全部的你,可是,毗不是!不是你!是那個可恨的女人化作你的模樣玷污了我對你的感情!我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也不能解我心頭之恨。我是被恨怒衝昏了頭腦,才中了她們的奸計,想出讓她代替你完成這個本已放棄了的計出口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曾經一手培養出來的心腹常堅,竟然也是他們的人。我更想不到,你皇兄竟也會害伽,世人皆知,他對你疼愛有加,爲什麼連他也會爲了天下而不顧及你的死活?”
漫夭身子一僵,爲什麼?她也不知道小她不知道該去問誰要這個答案。
濃烈徹骨的悲哀緊緊籠草在這間空闊的屋子,他們相處的歲月留下的那些記憶如潮水般襲來,他的包容,他的寵溺,他的愛護,他的掙扎,雖然有利用,但他從未真正想過要傷害她,她都知道,所以,在那之前的種種利用和傷害,她都可以原諒,甚至可以理解。但是最後一次不一樣,她給了他信任,無論出於何種原因,辜負了就是辜負了,造成的傷害誰也無法挽回,儘管不是他本意,但也無法原諒。
“放開我。”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冷漠疏離。
他眉心糾着,像是被人打了個結。手臂拿的收緊,半點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她捏了把手心,把心一橫,忽然笑了起來,“其實你不必跟我說這些,我已經不恨你了。”她頓了頓,感覺身後的男子愣了愣,她復又笑道:“我還應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也許永遠也下不了決心,那麼,我便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我……也可以活得這樣幸福。”
圄住她的那雙健臂頓時如鐵一般僵硬,男子面如死灰,眸光絲絲列裂開來,劇痛的表情在燭光明滅不定的屋子裡,被黑暗悄悄吞噬。一顆被棄之如敝屐的心早已傷痕疊壘,在窒息的麻木中,又多了兩個血窟窿。
幸福?原來他的萬劫不復成就的是她和另一個人的幸福!而他一個人承受着寂寞孤獨,在悔痛中苦苦掙扎,艱難度日。
他猛地擡頭,一把將她的身子轉了過來,那力道大得驚人。掀翻了她的紗帽,一頭白傾瀉而下,她清麗絕美的面龐就在他的面前。
朝思暮想的面容,一如過去那般清麗脫俗。那雙徘徊在他夢裡的眼睛,比從前更加清冷,多了一分決絕。而她眼中倒映出他的身影,模糊得像是被人刻意塗抹的記憶。那雙脣,也曾是屬於他的領地,但如入””,
他突然低下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吻了上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洶涌狂烈,似乎想把那脣上別人留下的痕跡全部清除掉。
漫夭被他突如其來的孟浪驚住,脣上一痛,似是被咬破,她驀然驚醒,聚全身力氣猛地掙開緊箍住她肩膀的男人,擡手就是一巴掌朝着他的臉狠根甩了過去。她怒瞪着眼前的男人,“你當我是什麼?”他以爲她還是以前那個任他隨意想抱就抱相親就親的容樂長公主?現在的她是宗政無憂的妻子,不容任何人侵杞。
男子的臉頰留下五指青印,他踉蹌退了幾步,劇烈咳嗽了幾聲,一絲鮮血順着嘴角漫溢而出,“吧嗒“滴到地上,掉碎了。她移開目光,吸氣,放平了聲調,“不管這一切,是不是你的過錯,走到這一步,已經回不了頭了。”
他站穩身子,用手指使勁抹了把嘴角,指腹上沾染的鮮紅他看也不看一眼。放平喘息,面色逐漸恢復如常,他仰起頭,重重吐出一口氣,沉聲道:“無論你承不承認,你都是我的妻子。只要我一日不休你,你活着一日,就還是我宗政無籌的妻子。”他如此固執,固執的去愛一個人,哪怕那個人不愛他,哪怕,……明知永遠也不會有結果,可還是控制不住的愛。“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回頭,和以前一樣,過着溫馨平靜的日子。”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漫夭忍不住叫道:“我不可能回頭,也不想回頭。”她說完急切的轉身,就想盡快離開這裡。這個男人帶給她的壓力是那樣的沉重,沉重到令人感到窒息,甚至想要瘋狂。
宗政無籌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急急地打開房門,逃離一般的度。他沒有出聲,也沒有阻攔。
門打開了,她一隻腳還未跨出,人已經定住口
四名高大的侍衛如泰山一般,橫劍擋在門口,將唯一的出路堵得密不透風。她回頭,看着男子深沉的眼神,不禁冷笑道:“你這是何意?你以爲這樣就能攔得住我?”她一震手中的玄魄,刻鞘脫出,她用左手接住口右手中的玄魄冰藍的刻刃閃爍着流螢一般的幽寒光芒,印着她眼中遽然冷厲的寒光,叫人看了心顫。
宗政無籌面色變得溫和,就如同以前相處的日子裡,那種萬年不變的溫和。深不可測的眸底讓人已經探不出他的心思。只是平靜,平靜得讓人不安。
漫夭緊了緊手中的劍,飛快的計算着她逃離此地的出路。門口四人一看便知個個武功不俗,以她一人之力就算能闖出去,樓下還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她。
靜謐的屋子呼吸聲清晰可聞,幽暗的燭光一閃一閃,像是暗夜中的鬼火,召喚着靈魂的前往。寒風透窗而入,夾雜着冰雪的凜冽氣息,撲打在她蒼白的面孔,掀起她滿頭銀,合着她由內散而出的殺氣,張揚着飛舞。她看了眼木質屏風後被關得嚴嚴實實的窗子,那是這間屋子乃至整家客棧唯一的一扇窗口她心中一動,傅籌縱然武功高強,但他手中並無兵器,只要她以最快的度刺他一劍,在他躲閃的同時,她就可以藉機越過他,然後越窗而出口
主意已定,她凝聚七成的內力,照着自己的想法那麼實施了。身形快如鬼魅,劍法如電,只見一道冰藍色的光影陡然一閃,森冷的長劍帶着凌厲決然的殺氣破空直刺
然而,總有一些事情,不會依照人們想象中那樣展。
“……“
“……”她震驚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子,遽然失語。五指僵硬,身軀不住的顫拌,再也不能動彈分毫。片刻的失神,那一聲驚顫的“你”字,終是沒有說出口。
這幾天身體一直都沒好,昨天去醫院輸了液,今天還是很難受。這陣子更新不穩定,我很抱歉。非常感謝親們的不離不棄,寫文很多時候需要感覺,沒感覺的時候,我不想隨便寫了湊數。我碼字慢,這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只能盡力了,每天儘量寫,什麼時候寫好了就上傳。以後遇到事情不能更新,我會抽空上來在評區裡通知一聲。抱歉了!
鳳凰涅槃巾幗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