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呼呼的颳着,漆黑的夜空難以視物,唯有數顆孤伶伶的暗星還在散發着微弱的光,月亮被一團烏雲遮掩,僅露出一團微黃色的光,但僅這麼點光亮根本不足以照耀大地。
森木峰山頂,山草被風颳得緊緊的伏在地上,小樹亦是痛苦的彎着腰肢,落葉嘩嘩的吹向高空及山下。
白弟佇立在曾經他熟悉的地方,腳下這塊平石陪伴過他多少個春秋夜晚?任世間如何變遷,它仍是這般靜靜的躺在山頂,默默的等着日升日落,花開又花謝,一天一年,永遠不知世間尚有許多萬千煩絲。
“嗚-呼!”
風疾刮,樹木嗚咽,白弟擡頭仰視,黑暗中,他皺起了眉頭,看形景,似乎天不久將要下雨。
不知道今日白天那個丫頭還會不會來呢?
看見葉黎兒,白弟很容易從她的身上看到曾經自己的影子,修道刻苦又執着,這也是他答應葉黎兒指導她修道半月的原因所在。
這時,一道閃電撕裂蒼穹,如一把巨大彎刀將天空砍作兩半,繼而一聲沉重的悶雷炸響天際!
“劈啪!轟隆隆!”
雷電過後,白弟忽然感覺臉頰一涼,他緩緩地擡起頭來,雨滴落在他的臉上眼睛裡,他目視着漆黑的夜空,喃喃道:“下雨了竟是…”
而後,他輕嘆一聲,轉身緩緩地走了,在他身外忽然涌現出一團閃現着微微紅光的光幕,雨水落在其上面登時被彈了開去,竟是絲毫不沾他的衣衫。
白弟走到山邊,低頭俯視,但見山下漆黑一團,根本看不見有沒東西,天地萬物俱被黑暗吞噬。這般停頓了約半盞茶時間,他動了,輕嘆一聲之後,他縱身跳將下去,緩緩地沿着山道落去。
“劈啪!”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短暫的光明過後,天地間又恢復一片漆黑,但這短暫的光明已經足夠,白弟便是趁着這短暫明光看清了。他看見,在他身下數十丈的地方,正有一少女向着山上費勁的攀爬,正是葉黎兒!
“這死老天,怎麼哪天不下雨卻偏偏今日就下呢?下雨了,不知道白師叔可還等着麼?”
葉黎兒腳下一邊攀爬着山岩,嘴裡猶不住的抱怨上天。
白弟落下身來,看着上方葉黎兒的身影,他沒作聲息,而是悄悄地跟在其身後,重新漸漸向山頂飛去。
“劈啪!轟隆隆!”
閃電如條長龍一般扭曲着身軀,悶雷如天崩一般,山體似乎爲之一顫,雨滴將葉黎兒纖瘦的身軀打溼,水漉漉的衣衫緊緊粘在身上,山風時不時的猶卷着雨流撲頭蓋臉的澆在她身上,登時一個個的寒顫傳遍整個身軀。
葉黎兒此刻修爲剛到虛之境第三,于飛行術尚不能修,那是到幻之境二才能的。平日裡晴天白日中,她若上此山頂,中間也得休息個一兩次。而今晚,既是雷電又是暴雨,巨大的山風還不時的颳着,一個不留神將她刮下山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黑暗中,葉黎兒累得嘴巴一陣發乾,她仰起頭來張開嘴巴,雨水成一條水流一般注入她的嘴裡,感覺雨水味道略帶苦澀,她坐在半山腰,忍不住向上看去。雖然黑暗中看不見什麼,但她也知道,此地距山頂尚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她暗一咬牙,而後繼續向上攀爬。
“呼--嘯!”
這時,一陣風猛的刮來,其間更是夾雜着股巨大水流潑向她的頭頂,她感覺眼睛一澀口中一嗆,雨水已淋了她一臉。
“咳咳咳!”
葉黎兒被嗆得忍不住咳出聲來,而後她伸手拂掉臉上雨水,而就在這時,又是一陣風疾刮而過,她感覺自己身子似乎欲隨風而去,嚇得她忙將手抓住一塊岩石。
“嘩啦啦!”
就在她剛抓到一塊石頭後,卻忽聽到一陣細微的嘩嘩聲來,似乎是石子滑坡,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的身子卻一陣懸空,已然向着山下墜落而去!
“啊--!”
黑暗中,葉黎兒尖叫一聲,聲音中透着深深的驚慌與恐懼,雙手在空中亂抓亂揮,企圖抓到可以停止墜身的東西,但是卻什麼也沒抓到,她的身子穿過山風仍向着山下墜落而去!
“完了!這次我完了!”
葉黎兒在心裡暗叫,雙眼緊緊的閉上,而就在她以爲自己即將死去之時,卻忽然感覺似乎有個東西托起了她,正在慢慢地向上飛着。
“怎麼回事?”
葉黎兒心中一驚,繼而一片歡喜,她睜眼一瞧,見面前有團黑影,與她正慢慢地向上升着。
“劈啪!”
一道閃電再次劃破蒼穹,葉黎兒看清託她之人的面貌,竟是她的師叔白弟!
“師叔,是你呀?”
葉黎兒愕然道。
白弟不語,疾催法訣身法更甚,化作一道紅色流光射向上方山頂,葉黎兒忽然感覺,先前還狂風暴雨的山間,此時卻風平浪靜的感覺不到絲毫,待她定眼一看,才知道在兩人周圍竟然有道紅色光慕在包圍着她們,那雨水及風碰到光慕便被彈向一旁,根本穿不透它,當然也不能再次沾上身來。
“原來師叔道法竟是這麼高啊!”
葉黎兒在心中默默的嘆道,而後便向着白弟臉上看去,閃電一閃一滅間,將白弟的臉照得如虛似幻。
未幾,兩人落在山頂,白弟放下葉黎兒,道:“天既已下如此暴雨,你還出來作什麼?你可知道有多危險?”
葉黎兒嘻嘻一笑,道:“不行啊!弟子要跟師叔學習高深道法,若是下這點雨便即退縮,不光我看不起自己,我想師叔也不會再教我了!”
白弟暗暗點頭,這丫頭年歲不大,心思倒是聰明伶俐得很哪,先前他下山去接她,在心裡已是打定主意,若是到山下仍不見她的身影,那她便就此離去,正如她所說,連這點暴風雨都抵抗不住,還談什麼修道?
白弟不語,擡頭看向天空,見雨水猶如數萬條水流一般,自空中淌下,看來一時三刻間難以停止,他沉吟道:“我記得離此不遠處有個山洞,我們還是先到那裡避避雨吧!”
說完,便向着遠方走去,葉黎兒登時感覺脖頸一涼,卻是白弟已經離去,也把護雨光慕一併帶起,她忙快步上前,剛欲走進光慕卻忽然感覺身子被彈了出來。她一怔,後再上前,此次卻是輕而易舉的走了進去。其實,葉黎兒此時全身上下均已被雨水打溼,進不進光慕都是一樣的,只是外面畢竟風大,涼風襲體渾身打顫。
“阿嚏!”
兩人正行走間,葉黎兒卻忽然打出一個噴嚏,白弟聞後一怔,側目看她一眼,而後什麼話也沒有說,繼續走着。未過一會兒,葉黎兒感覺似乎又快打噴嚏之時,連忙將雙手緊緊捂上嘴巴,噴嚏打出,聲音極其弱小,幾不可聞。
黑暗中,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默然的走着,未過一會兒,倆人行到一處高坡前,坡間有隻黑洞。
白弟默不作聲的走了進去,葉黎兒在其身後慢慢地跟着。
“啪!”
一聲輕響過後,卻見一團明火在洞中緩緩燃起,白弟將洞中枯枝堆起一團,看火勢大了起來,而後走出洞外,葉黎兒大急,忙道:“師叔,你去哪兒?”
白弟停身,並未回頭,道:“你身上衣衫都已經溼透,容易感染風寒,你…這火堆…你…我先離開一會兒,等你身上衣衫幹了我再過來。”
說完,白弟便悄然離去。石洞中,葉黎兒低頭觀看,見自己身上衣衫由於被水淋溼之故,緊緊的粘在身上,雖然她身子尚屬豆蔻初綻,但已然可見凸凹之形。她臉頰微微一紅,貝齒輕咬下脣,扭頭看洞口一眼,而後慢慢將外衫脫下,只餘一件貼身小褻衫,將衣衫架在火上燻烤起來。
葉黎兒看着衣下的柴火吞吐不休,跳躍的火苗將她的臉頰映得通紅一片,她忽然在火中看見了白弟的影子,一張平凡的臉頰上,顯現着惆悵之色。她用力的搖搖頭,再定眼一看,白弟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她扭頭目視着洞外漆黑夜空,暴雨似乎小了許多,她喃喃的道:“白師叔心裡似乎很苦啊?…”
良久過後,暴雨止歇,葉黎兒走出洞口,擡頭看去,見空中竟然出現了數顆星星,環視一圈,見山洞南邊似乎有團黑影,她慢慢地走了過來。
黑暗中,白弟佇立在地,凝視着遠方,兩隻眼睛閃現出兩道亮光,只是卻不知想着什麼。
“師叔。”
葉黎兒走近白弟輕聲喚道。
白弟不語,仍舊動也不動的凝視着遠方的黑暗,葉黎兒見狀,亦跟着目光南視,但見南方漆黑一片難以視物,只可隱約看見不遠處似乎有棵小樹左右搖擺。
“聽我師傅說,我們森木峰南邊是靈淼峰,對吧師叔?”
葉黎兒道。
白弟道:“對,那裡便是五行宗掌教所在靈淼峰。”
葉黎兒道:“聽我師傅與師伯說過,再過兩個月就是五行宗十年一度的論道大會了,師叔你給弟子講講吧!”
白弟卻道:“你是要聽論道大會呢還是要練習道法?”
葉黎兒沉吟一會兒,才道:“那我還是修習道法吧!”
白弟道:“既是如此,你現在先將你所會的道法都與我展示下吧!”
葉黎兒道:“還請師叔多多指教!”
而後,她便在這片空地前運起《元一真訣》來,但見一團煙霧涌現出來,將她的身子遮掩的似隱若現。
葉黎兒雙手虛劃,單手相扣,作蘭花指狀,於五行宗道法倒是練得有板有眼,白弟在暗中點點頭。
葉黎兒將她現在所能運用的法訣盡數施展後,來到白弟面前,道:“請師叔指點!”
白弟沉吟一會兒道:“你根基不錯,只要努力修習定會有所有就。”
葉黎兒喜道:“真的嗎師叔?可是我想學習師叔的道法哩!”
白弟道:“其實以你師傅之能,教導你已是綽綽有餘,根本就不須我再指點你什麼。”
葉黎兒聞後不依道:“不行!師叔你答應我傳我半月道法的,你身爲長輩說過的話便得兌現,總不能不算數吧?”
白弟苦笑着搖搖頭,嘆道:“好吧!我便傳你幾句我修道途中領悟的口訣吧!”
葉黎兒喜道:“多謝師叔!”
於是,白弟便將他所知道的數句口訣頌給她聽,這幾句口訣乃他這十年來,從他身兼數法中領悟出來的,既包含五行宗《元一真訣》,又有曾經智木所授那道法,而且還有《黑魔心經》及十年前他在通天山頂神秘光洞中所學。總之短短數句,包含了數種修道法訣的精萃,這也是白弟身兼數法慢慢從其間領悟出來的。
法訣精深難懂,葉黎兒聞後搖搖頭,道:“師叔,你說的太深奧了,弟子不明白。”
於是,白弟便將這幾句法訣與她詳細講述一遍,並示範給她看,最後問道:“你明白了多少?”
葉黎兒聞後久久不語,低頭沉思,許久才擡起頭來,歡呼一聲,道:“師叔,原來是這樣,弟子明白了!嘻嘻,原來修道還可以這般修習!師叔,你可真是厲害,再傳授弟子些吧!”
“丫頭悟性不錯!”
白弟暗自說道,而後搖搖頭,道:“貪多咀不爛,你先將這幾句法訣練熟再說吧!”
葉黎兒聞後點點頭,道:“哦!是師叔!”
白弟一揮手,道:“好了,今晚先這樣吧!你回去吧!記住,我傳你道法一事你不可告訴旁人!”
葉黎兒扭頭一看,見天色竟快黎明,當下唯有點頭道:“好吧!那弟子就先走了!”
白弟不語,只是揮了揮手,看着葉黎兒歡蹦亂跳的背影,他的嘴角竟然閃現出一絲笑意,笑容是葉黎兒先前不曾看到過的,而後,他轉過身子,向着遠方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