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弟在前方走着,彩雲則在其身後默然的跟着,前者似乎沒有發現身後跟着一人,而後者也並不敢靠得太近。
他們走出林子,行上一條小徑,路是通往一小鎮的。
塵世間遠比修道界的熱鬧,走在大街上,處處都是行走的人,有男有女,或老亦或少,均是忙着各自手間事物。
與乞丐無二樣的白弟,單手拄着那根綠竹竿緩緩地穿過擁擠的街頭,他似乎毫無目的,只知道行走,而彩雲混在人羣間,或遠或近的不急不徐地跟着。
這時,街上忽然飄來一陣香氣,白弟停身,他側目看去,見大街一旁,一間酒樓佇立。
“醉仙樓”
字跡頗是有力,看那匾漆皮斑駁,似乎年代久矣,白弟便佇立不動。
“走走走!臭要飯的,去去,一邊要飯去,別擋着影響我們做生意!”
那酒店的跑堂跑出門口,見白弟這一身襤褸衣衫,將他如乞丐一般哄離。
白弟笑笑,搖搖頭,便欲轉身離去,但身後卻又忽傳來一女聲,是那彩雲的呼聲。
“哎!白…你…你等等!”
“這位姑娘,你是吃飯呢還是喝酒?本店乃百年老字號,它…”
那跑堂的本欲長話連篇的向她介紹,但卻被她伸手推向一旁,差點摔個跟頭,她追上白弟,伸開雙臂。
白弟停下,皺眉疑道:“你有何事?”
彩雲道:“晚輩是要謝前輩晚晚相救之恩!”
白弟搖頭,道:“昨晚?我並不記得我做過些什麼啊?你也並不是說我,對麼?”
彩雲一怔,後笑着點頭,道:“是!小女子想請您吃杯酒,不知可不可以?”
白弟愣住,後苦笑着搖搖頭,道:“你比你師傅要厲害得多。”
彩雲聞後一喜,忙上前拉住白弟衣袖,便向裡走去,那跑堂的小二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進去,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小二哥,將你們這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全都上來,姑娘我身上有錢!”
彩雲向那跑堂的說着,伸手從懷間掏出一小錠金子,將其放在桌上,笑臉盈盈的看着他。
“好!兩位客官稍候,酒菜馬上就來!”
跑堂小二應喝一聲跑了開去,似乎是通報酒菜去了。.白弟怔怔的坐着,他看着面前空空的桌子不語,而彩雲卻是雙手支頤,神色饒有興趣的看着他。
“你在看什麼?”
白弟依舊凝視着桌面,但他卻忽然問她。
彩雲卻忽地一驚,臉頰竟是微微一紅,低聲道:“沒什麼…”
白弟笑笑,他忽然嘆息一聲,側目看向自己身上,又道:“我現在這個樣子很邋遢,是麼?”
彩雲一怔,後忙搖頭,道:“沒沒,沒有,一點都不邋遢。”
說完,看着白弟那雙足以洞悉一切的眼睛,她又心虛的低下頭去。
白弟笑笑,不再說話。
未幾,那跑堂的小二將酒菜端上,一一擺在桌上白弟持起酒壺,先與自己註上一杯,看着彩雲笑道:“你,也喝酒麼?”
彩雲聞言一怔,後笑着反問道:“爲何我就不該喝酒呢?”
白弟點點頭,道:“好,既然如此,我們喝酒!”
說完,仰杯一飲而盡,最後抹抹嘴脣搖頭一臉的陶醉。
彩雲看着他,將臉伏在桌上,支着腦袋,道:“白…白不!你說,你爲什麼現今這幅打扮呢?”
白弟笑笑,他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看着彩雲將一杯酒一飲而盡,最後他低下頭,輕輕地嘆息一聲,神色間落寞無遺。
“他究竟有何心事呢?”
彩雲此時忽然在心裡這般想到。
酒,不得不說它確實是一佳釀,不單等夠解人憂愁,還可以促進彼此間的關係。
彩雲再次將酒杯持起,湊近嘴邊慢慢的喝着,感覺那絲苦澀緩緩地從喉間淌進腹中,後又自腹中涌起團熱氣來,熱氣不單暖了她的身子,還熱了她的腦袋。
“白…白前輩,您…您爲什麼現在變成這樣了?”
彩雲眼睛已現迷暈,就如兩團水霧籠罩在她的眼上,平增幾分媚態。她的聲音柔而細膩,就如在耳邊輕聲呢喃。羅剎門媚功,可見一般。
白弟聞後,他似乎並未受之影響,他的神色也並未見有何改變,他只是端起酒杯,湊近嘴邊一飲而盡,淡淡的道:“你說,我該如何呢?”
彩雲雙眼一眨一閃間,兩團水霧如兩隻幽泉一般,散發着令人沉醉的光芒,任世間何人看到,都會被此深深的吸引,她的聲音飄忽不定但又纏綿至極。
“我不知道,我師父近幾年來時常對晚輩說過,前輩您當年的風範,您當年在南海時的英勇事蹟,只是…晚輩卻是怎麼也想不到,您…”
“我會如此邋遢?”
白弟沒等他說完,已經替她說完。
彩雲點頭,她並未隱瞞,因爲她已知道,在他面前,自己毫無隱藏可言。
白弟笑笑,他沒再說話,他只是再次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最後他抹抹嘴脣,道:“酒味道不錯,謝謝你的酒!”
而後,他站起身子,緩緩行去。
彩雲也站起身子,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看也不看的隨手甩在桌上,快步追了出去。只是,她追出門口置身於大街之上,環眼四顧,但見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白弟的身影卻已是消失不見。
彩雲見狀,心間忽然涌出一股失落感,只是,還沒等這股感覺消失,她又猛地感覺到一絲不安,似乎有隻無形的東西在狠狠的蹂躪着自己全身,她將身上玉尺抽出,神色警惕的看着四周。
“有殺氣!”
彩雲小心謹慎的觀察着街道上人來人往,她的眼睛迸發出光來,她一邊觀察,腳下一邊慢慢地向後退着,當退了有四五丈遠近時,她的身子忽然騰空躍起,她顧不得驚世駭俗,她的身子躍起之後,便向着遠方疾射而去!
街上的行人見狀紛紛跪倒在地,對其頂禮膜拜,口中恭敬頌語連綿不休。在其人堆間,有兩人極其醒目,衆人都是跪倒在地的,單此二人站在地上,他們揹負着雙手,望着彩雲離去的方向冷笑不已。
小鎮的郊外,一片荒樹林,彩雲在其林邊慢慢的落下身來。她的神色略見慌亂,她的動作更是輕而又輕,雙腳剛一沾地忙又挪動身子,似乎腳下有什麼陷阱一般。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見並未有何異狀,她這才放下心來。她坐在一株小樹邊,背脊靠在樹幹上,她的一隻白皙而豐腴小手,抓着衣襟不停地扇着,先前的一陣忙跑,早已累得她香汗淋漓。
“哼哼,定是那兩個一老一小的畜生!想追本姑娘,幸虧我見機得快,如若不然…”
彩雲的話尚未說完,在其上方忽然傳來一聲淡淡的聲音來,聲音不大,但卻似乎就在耳邊低語一般。她的臉色在那聲音剛發出之後,變得一片蒼白,而她的速度也是極其的迅捷,臉色只是短暫的一邊,她的身子幾乎隨着那絲聲音一道移動!
快!
她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她雙手向着身後的樹幹猛地一推,身子暴射而去,幾乎化作一道流光射向遠方!
只是,她的身子還沒有飛出林子,就已停下,她看着面前的那一男子,將玉尺抽出,雙眼警惕的看着林雲。
“彩雲妹子,你還往哪裡跑呢?”
林雲嬉笑道。
彩雲美目輕移,暗中打量,眼見前方除了面前的林雲除外,並無他人。她的眼睛微微一轉,當下嬌笑道:“林哥哥,你在此作何呢?”
林雲笑道:“自昨晚別後,哥哥我時時想念着你,只是一直不敢前來。”
彩雲聞後,心間忽的一喜,暗道:“看來他還不知道白前輩已走的事情,今日唯有詐他一詐!”
當下卻忽的嘆息一聲,道:“唉,昨晚你走之後,小妹我本想前去尋你。”
“尋我作何?你想要落井下石麼?”
林雲問道。
彩雲既沒有承認也無否認,她繼續道:“只是,那前輩高人說,依我現在的道行,還不是林哥哥的對手。”
林雲面現得色,點點頭,彩雲又道:“前輩還說,那小子此次定不會善罷甘休,定還會捲土重來,老夫還是送你一程吧!”
林雲聞後臉色大變,他的眼睛四下裡大轉,似乎在尋找着什麼,見狀,彩雲心間愈發肯定。
“哦?你是說昨晚那人還在你身邊?”
若是旁人見林雲如此一問,定會毫不猶豫的稱是,但是,彩雲不是旁人,她非但不是,而且比旁人明顯的要聰明很多,她搖搖頭,道:“沒有。”
林雲聞後明顯的鬆出一口氣,只是,面上卻還帶着一副失望狀,喃喃道:“他並不在此啊?”
彩雲道:“那前輩說了,我是一男子,而你卻是妙齡女子,兩者一道不太合適,還是分開走吧,我在暗中悄悄地跟着就是,即使遇見那小子你也不用怕!”
林雲聞後,雙眼看着她,似乎要將她的內心看穿,只是他看到的卻是一雙嬌羞欲滴的明眸,並不能看出其他。
彩雲內心雖然已經害怕的要死,但表面上還是不露一絲一毫的驚色,因爲她知道,若是被林雲看出自己的內心所想,那麼自己今日定會重蹈昨晚覆轍!
而事實真如彩雲所想的那般麼?
林雲一步步的向着她走來,面上帶着詭異的笑容,他一邊走一邊笑。
一瞬間,彩雲心間忽的一沉,她忍不住向後退去。
“雲妹妹,昨晚那可惡的傢伙打擾咱倆的好事,現在他不在了,我們就可以成就好事了!”
林雲色眯眯的慢慢靠近。
“白前輩,您來了!”
彩雲忽然向着林雲身後歡呼一聲,而他聞後,心間忽的已驚,當下也顧不得回頭,身子電一般的閃向一旁,再一回頭觀看。
好嘛!
林雲面前哪裡有人啊,除了幾株乾枯的數木,就是空曠的原野。
“臭丫頭,你竟敢騙我!”
林雲恨恨的轉過身來,卻看見彩雲已經駕着玉尺飛在數十丈之外了,他看着那嬌弱的身軀離去並未追趕,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她的速度已是極致,將法決催至極限,風從臉頰吹過,將她的髮絲吹在空中。
突然,彩雲停了下來。
她慢慢的落下身來,看着前方十丈外的那人的背影。
一襲黑色的長袍將他的瘦小身軀包裹,由於他是背對彩雲,所以她看不見他的臉色,但那背心的地方,仍舊可以看見一隻白色的骷髏,張着黑洞洞的嘴巴,似乎在散發着森森的笑意!
她一步步的退着,她的動作輕而又輕,似乎唯恐發出一丁點的響動,將前方之人驚動。
“嗚--嗚…”
這時,一陣飄渺的,就如同是從地獄裡傳來的嗚咽聲,從前方忽遠忽近的飄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黑色的煙霧骷髏,帶着詭異的黑霧尾巴,向着彩雲飛來。
“原來這個老狐狸早已過來,竟然是在戲弄姑奶奶!”
彩雲恨恨的低聲咒罵道,而後,她再也顧不得輕移腳步,她叱喝一聲,在次向着天上一側飛去!
“嗚嗚!”
那鬼哭一般的聲音隨之靠近,她忍不住回頭一看,眼見那道黑煙骷髏已與自己不足一丈遠近,她將玉尺向着身後擲去,而後不再觀看,繼續死命的疾飛!
卻見玉尺散發着熒熒的微光,碰在黑煙之上,兩者只是短暫的相交,黑霧繼續前進,玉尺卻已經向着地下落去。
“嗚-嗚!”
聲音已經在身後想起,黑色的骷髏眼看就要砸在她的嬌弱身上!
林雲在地下看着,他的師傅鬼骷髏也是面帶微笑,負着雙手,兩人猶如貓戲老鼠一般,看着彩雲在天空飛來飛去的逃命。
若論輩分,以鬼骷髏這般的身份,自是不屑與羅剎門的小輩動手,他的輩分,比彩雲的師傅風媚兒還要高出一截。
奈何,他對他的這個徒弟,實在是太過溺愛。地獄宮一脈,本就人員稀少,天賦好的更是少之又少,林雲無疑是他的心中佳徒。怎知,昨晚卻聽說,他竟然被一人打上了三根肋骨。鬼骷髏暴跳如雷,便要去尋找,怎知昨晚黑暗,又是在林間,師徒二人找了數遍,並未看見他們的身影。而在今天的街市上,卻又竟然看見了那小丫頭,並不見有他人在旁,歸根到底,終是因她而起,找不到那個所謂的前輩,找上這個丫頭也算是出了一口氣,若不是彩雲見機的快,在街市上便要被他捉住。
“啊!”
這時,彩雲忽然發出一身尖叫,聲音中,透着深深的恐懼,帶着幾絲絕望。
突然,在其一側,卻出現一團青色的煙霧來,那團煙霧不斷地凝實着,漸漸的幻化出一個人的身影,他伸出手來,抓向那團發出嗚咽的黑煙骷髏。
“白前輩,真的是您嗎!”
彩雲看清身旁之人面貌時,一顆心涌出陣陣喜悅,她歡呼着上前抓緊他的破爛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