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明亮,照在吳桂的臉上,他只覺得有個東西打在自己後背,繼而便看見眼前一道黑暗劃過,而後便感覺自己眼皮閉上,似乎有人躲在自己身後,此時將他全身上下全數制住,並將他的眼睛也給拂上。
吳桂大駭,實在沒有想到,都這麼晚了並且還在本門之中,竟有魔教之人躲在暗中,此次看來自己已是凶多吉少。
白弟將吳桂制住以後,使他全身上下哪都不能再動,他手從吳桂眼前拂過是爲了避免他看見自己。
吳桂動不能動,說又不能說,自己現在體內空有一身元氣,奈何十年前被鬼骷髏所致根本聚不得絲毫,現在他整個人仿似俎上之肉任人宰割。霎時間,直覺萬念俱灰,了無生趣,思量這十年來猶如凡人一般的日子,即使此時他全身沒被制住,縱使來個絲毫不會道法之人,亦會把他殺掉,何況此時來的卻是道法奇高之人。心下一片悽然,暗自道:也罷,我吳桂能有這樣的結果,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當下,吳桂抱着以死決心泰然自若,靜靜的等待死神的降臨。
白弟看着吳桂的臉色,心下一陣難過,暗自道:三師兄,對不起,我白弟現在已是森木峰一介叛徒,再無面目面對你,是以才把你眼睛拂上。
吳桂等了許久,並未感覺一旁之人對自己下手,心下頗是費解,後一想便又明瞭,定是魔人要折磨我,不讓自己這般輕易死去,心下暗笑,思忖道:我吳桂此時連死都不怕了,還懼何折磨手段?
白弟轉首四顧,但見遠方屋舍成排,屋內皆漆黑一片,並未有人出來,便盤膝坐在吳桂對面,伸手按在他的小腹丹田上,而後便將體內真元緩緩地渡向他的體內。
黑暗中,吳桂不能視物,但卻可以感覺得到,正當他以爲魔人慾向自己下殺手之際,卻忽然感覺自他的小腹上涌來一股雄厚元氣,進入體內便向着自己周身經絡涌去。
怎麼?這魔人不是要殺自己麼?此時爲何要給自己輸送真元。
白弟的元氣一渡到吳桂體內,涌進他丹田裡面,便已經感覺到他此時的狀況。他的丹田雖然仍在小腹,但上面卻變作一團漆黑,而且還是千瘡百孔,怪不得聚不得元氣,他原先存在丹田裡面的元氣此時雖然仍在他身體裡面,但卻隱在體內各各經胳旮旯犄角處。
元氣源源不斷的涌入吳桂體內,正當他在費解疑惑之際,忽然感覺到在小腹地方傳來一聲輕響,繼而疼痛便傳遍全身。他身子一哆嗦,已然知曉了原因所在,他那壞損了十年之久的丹田,此時終於徹底爆破。十年以來,吳桂雖然知道他以後修道路途希望甚是渺小,但卻一直存在着幻想,期望有朝一日能夠出現奇蹟。而此時他一直自欺了十年的丹田徹底毀去,心中的幻想亦隨之破滅,當下卻忽然平靜下來,暗自想到:這個結果不是很好麼?我自己欺騙自己十年,今天終於清醒了,生亦何歡?死又亦何苦?縱是修道有成,虛活百數年又有何意義?多年以後豈不一樣要化作宇宙塵埃?
此時,吳桂想到此節,竟然對着前方之魔人不再憎恨,反而有些嘆他竟是看不穿。
白弟並不知曉吳桂此時心中所想,他運用法訣將吳桂丹田毀掉以後,便一心多用,元氣流遍他此時身上經胳中所通之處,將隱在其中的吳桂真元齊齊驅趕出來,並向着他原先的丹田處聚集。
吳桂一怔,繼而腦中一道閃電劃過,此人看來並非魔教妖人,他先前將自己丹田毀掉現在又驅引自己原來元氣,雖然不知他此舉爲何,但並未有何惡意。而且,此人將自己制住以後,並不做其它的,直直向着自己丹田所來,明顯對自己身體狀況異常瞭解。
“難道是…?!”
知道吳桂身體狀況的人雖然不在少數,但十年以來,知道他狀況的人若是有法醫治早就給他治了,何以等到今日?他將所有人都一一排除,現今只剩一人最有可能,那便是昔年他的八師弟現今本峰棄徒白弟!
這時,他又想到先前他徒弟葉黎兒所說,在山頂修練曾得一人相助,看那人對本峰法訣頗是熟悉,再加上現在自己際遇,不難猜出此人身份。
“小師弟,是你麼?!”
吳桂由於被白弟施法動彈不得,只有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無聲吶喊,知道了面前之人的身份,他便更加放心,任他施爲,因爲他知道,無論在什麼時候,此人對自己都是沒有惡意的。
白弟並不知道吳桂心中所想,仍是不住的將自己體內元氣渡到他身上,元氣越渡越多,小腹的地方一會兒便被撐滿。白弟運息將元氣向裡面壓縮,吳桂的真元此時被他的元氣包圍在裡面,不斷的凝鍊壓縮。
這般過了許久,忽然卻見吳桂身上涌現出萬道彩光,赤、澄、黃、綠、紫等顏色,將二人包圍在內,天上那團明月此時竟似也暗淡了許多。
白弟臉上脖子及身上,此時均被汗水所沁溼,眼睛大睜,仍是疾催法訣,元氣繼續涌進。
這時,吳桂體內那些壓縮的真元漸漸地變了,不再是那種虛幻飄渺狀,竟有種真實感,似乎像一個小圓球懸浮在他小腹中。
終於,那隻圓球忽然閃出道道金光,並且開始自形緩轉,卻見白弟猶如虛脫一般癱在地上,看着吳桂此時閃着光芒的臉上,他笑了,輕聲道:“破而後立,金丹大道…三…你現在還不可妄動,須自控金丹運轉三個時辰方可…”
繼而腦袋一暈,便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白弟悠悠醒來,睜開眼睛,見眼前一襲幃帳,他慢慢地回想。
突然,他從牀上翻身躍起,轉首四顧,見屋中擺設竟是極其精緻,屋內還飄蕩着淡淡的似有若無的香氣。
咦?這是在哪兒?明明記得自己是暈倒在山後,此時竟然在屋子裡,很顯然,是有人在自己暈倒後將他送進屋內。
十年前,白弟還是森木峰弟子時,他的每個師兄弟的房間他均都知道,根本就不可能像現在這般,這般的精緻細膩!
這時,白弟忽然想起昨晚山頂修煉的那個少女了,難道自己現在是在她的房間麼?她昨晚喚吳桂作師傅,是他新收的徒弟麼?
正在白弟暇想之際,忽然感覺外面走來一人,緊接着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人走了進來,正是昨晚看見的那名少女!
“你醒了!”
少女進來看見白弟站在牀邊,正定眼看着自己。
白弟不答,他穿過少女身旁便向外走去,少女見狀大急,返身攔住他,張開雙臂擋在門口,道:“你先不能走。”
白弟微一皺眉,道:“你讓開。”
少女上下打量着他,忽然笑了,道:“昨晚助我修練的人就是你吧?我還以爲你是個年歲大的前輩高人呢!原來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嘛!”
白弟不理少女,伸手去抓門扉,只見少女忽然張口喊道:“師傅,你快來呀!”
白弟大急,而後閃電一般的捂上她的小嘴,低頭看她,低沉着嗓音,厲喝道:“丫頭,你要幹什麼?”
少女一雙大眼睛骨碌碌的看着白弟一副慌張相,而後眼露笑意,嘴巴唔唔的傳出兩聲,白弟又道:“只要你答應我不再喊叫,我便放了你,如何?”
少女忙不跌的點頭,白弟收回手去,卻見少她靠近他上下打量,忽然吃吃笑了,白弟不由得問道:“你笑什麼?”
少女道:“其實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我的八師叔白弟!”
白弟苦笑着搖搖頭,不置可否道:“我要出去,你讓開。”
少女搖頭,斷然道:“不行!現在是白天,你若出去了勢必會被我師伯及師叔們發現。”
白弟現在若是出手將這小丫頭制服,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但他不能也不願,此人一是自己晚輩又是一少女,二是三師兄的徒弟,當下嘆息一聲,返身回到裡屋坐在椅子上,道:“你要如何?”
少女走向白弟面前,看他良久,卻忽然向他跪倒在地,白弟一驚,連忙閃身躲向一旁,疑道:“你這是作什麼?”
少女仍舊跪着面向白弟,道:“弟子葉黎兒拜見白師叔,先前弟子冒犯還請師叔莫要見怪。”
白弟走向一旁,背對着葉黎兒,道:“我不是你師叔,因此你這一拜我受之不起,你快快起來吧!”
葉黎兒大奇,道:“難道你不是白弟麼?”
白弟道:“我是白弟不假,但卻並非是你的什麼師叔。”
葉黎兒搖頭,道:“不,你是!我師傅常常對陸師伯說,白弟永遠都是他的小師弟,你既是白弟,便就是我師叔。因此,弟子向你磕頭行禮是應該的。”
白弟聞言一怔,仍舊背向她無奈的道:“你起來吧!”
葉黎兒大喜,從地上起身快步來到白弟面前,道:“白師叔,昨晚我見你向師傅醫治他了!”
白弟聞後一怔,道:“你看見了?”
葉黎兒面露得色,道:“昨晚我回房之後怎麼也睡不着,便又一個人出來,本來是想出來賞月,誰知出來以後便看見你們倆了。我躲在暗中,一直到黎明,你暈倒下來,我便把你拉到我的房中,所以,師叔你現在在我這裡很安全,師傅及師叔們都不知道!”
“你師傅他怎麼樣了?”
白弟聞後點點頭又道。
葉黎兒聞後登時興奮的道:“師叔你可真是厲害啊!聽師傅說他所受的傷已有十年之久,太師傅曾多次醫治都沒辦法,師叔一來,便把師傅治好了!弟子好祟拜你啊!”
說完,但見她雙眼中果然閃現着祟拜的光來,白弟點頭,道:“那就好!”
葉黎兒繼續道:“今天師傅及師伯師叔們七人一道喝酒慶祝,就連平時不大出門的太師傅也都出來了,大夥都爲師傅感到高興!”
白弟點頭,道:“既然你師傅已經好了,那我在此留着已無何意義,今晚我便走了。”
葉黎兒眼珠微轉,而後道:“昨晚見師叔出手,知道師叔道法通玄,只是…只是弟子我…”
說到最後,卻是不再繼續說下去,白弟見狀,心中暗笑,道:“只是什麼?”
葉黎兒輕咬着下脣,似乎在躊躇着什麼,而後才慢慢地道,似乎生怕白弟會拒絕她似的:“只是,只是不知道…師叔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指點下弟子修道?”
說完,竟是低下頭去,看着故做羞狀的葉黎兒,白弟忍不住笑了,斷然道:“不可以!”
葉黎兒聞後,登時擡起頭來,脫口問道:“爲什麼?”
說完,便看見白弟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才知道自己的小技倆已被眼前這個年歲不大的師叔看穿,登時頗覺不好意思,臉頰微微一紅,低下頭去。
白弟看着葉黎兒良久,知道現在她是真的不好意思,並非故作姿態,他忽然心中一動,沉吟道:“要我指點你也並非不可能,不過…”
葉黎兒聞後擡起頭來,一臉的興奮,歡呼道:“真的?不過什麼?師叔說吧,弟子全都答應!”
白弟道:“不過,你要依我兩件事,而且我也只是指點你半個月時間。第一,我指點你修道及我來森木峰之事你不可告訴旁人;第二,就是我每天夜裡會在本山山頂傳你道法,並非此地。”
葉黎兒問道:“就連我師傅也不可以麼?”
白弟點點頭,斷然道:“不可以!你若能依我這兩件事,我便指點你半個月修道,若是不行那就算了!”
葉黎兒沒有馬上答應行與不行,而是低下頭去,想着白弟所說意味着什麼,貝齒輕咬着下脣,許久才擡起頭來,目視白弟,道:“好!弟子答應師叔,決不把此事及你形蹤告訴旁人,若是違背此言,叫我葉黎兒五雷轟頂!”
白弟點點頭,道:“如此便好,晚上我在山頂等你!”
說完,卻見他身子一閃不見了,葉黎兒定眼一看,後又揉揉眼睛,知道並非自己幻覺,她回頭看去,見房門不知何時打開了一條縫隙,一條可以容一人縮身出去的縫隙!
葉黎兒快步跑出門外,擡頭觀望,但見天空白雲蒼狗,朗朗乾坤間,白弟的身影早已不見。直到這時,她才真正知道,先前那位白師叔一身修爲竟然如此的厲害,怕是與太師傅都不相上下吧?
葉黎兒凝視着天上浮雲,喃喃道:他身爲師叔,應該不會騙我吧?他說今晚教我道法,指點我修行...嗯,我葉黎兒以後也要像他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