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天空一隻手撐住桌面,一隻手托腮,微微側目望向天邊的火紅,遙遠的天空下,從遠方的點點星火,到火焰燒滿整片天空,不過僅僅半個小時。
天空想的出神,他是誰?他在哪裡?自己爲什麼會來到這裡?自己的過去是什麼樣的?每個人都有過往的記憶,那我的記憶又是什麼?如果說人是又記憶構成的集合體,那麼失去記憶的自己,還是曾經的自己嗎?
天空想了很多,很多,覺得腦子一團亂麻,理不清,越想越亂。他所能唯一想起的,只有一天湛藍的天空,一個奇怪的夢境。
“行了,各位,到點了,大家回家吧!”司長克萊恩站起身來,說道。
“終於下班了!”李紅伸了一下懶腰,高興的說道。
得利急匆匆的收拾了一下東西,便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得利爲什麼走的這麼急?”天空問道。
“爲了掙錢唄,他還有份兼職。按道理說,秩序司的工資也不算低,可是他要供他兒子讀書,可是要花不少錢。”李紅解釋道。
天空微微點頭,看着得利略顯肥胖的背影。
“他兒子可是得利的驕傲,挺爭氣的,考上了什麼學校。是個好孩子。”司長克萊恩肯定道。
下了班,一行人各自分別,天空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此刻正是傍晚,也是大批工人休息的時間,疲憊了一天的工人難得得到一點休息放鬆時間,但是很快等待他們的又是無邊無際的工作。
望着道路上疲憊的工人,破舊的衣衫灑滿了煤灰灰塵,整個人看起來髒兮兮的。天空想到,他們工人就像是被頂死在機器上的螺絲釘,就像工作一般運轉,時間長了,他們總會轉不動,身體也會生鏽,死在機器上,一輩子就這樣。
天空感到有些悲傷,人的一生是如此的寶貴和短暫,人生應當自由而美好,而絕對不是被工作榨乾到死,這不是生活,這是苦難。相比較而言,自己的秩序司倒的確是一份好職業了,一個月200比克的收入,已經是普通工人的兩倍了。
天空正胡思亂想着,一轉眼便到了樓下,猛然間,一陣巨大的氣浪從天空面前傳來,也就是他家的樓下。緊接着便是一股十分濃重的化學刺激性氣味。
一個裹着就風衣,頭髮凌亂,身材瘦削的男子疲憊的靠在門旁,天空仔細一看,一雙小小的眼睛,極薄的嘴脣,視線總是向下,似乎既怕和別人交流,也害怕和別人對視。天空順着敞開的門縫向內看去,各種雜亂的化學試劑瓶各處都是,幾乎無法立足。
不到一刻鐘,那剛剛打開一道縫隙的門又緊緊的關了起來,不對他人開放。
天空感到有些詫異,但還是沒有過多關心,他走上樓區,拔出鑰匙,推開那扇陌生的門,眼前的一切幾乎讓他吃驚。
相比與之前的雜亂與陰暗,如今可謂是煥然一新,地面上的雜物已經全部被清理,桌子上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全都不見,露出木頭的本色。至於那個小牀,也被整理的整整齊齊。
“怎麼樣,還可以吧。我花了不少時間呢。”一陣聲音從身後傳來,天空向後看去,看見雅麗的笑容。
天空微微皺眉:“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想要什麼?”
“你至於這麼緊張嗎?”雅麗似乎有些惱怒,“我不過是好心幫你收拾一下家,你至於這麼緊張嗎?”
這些話讓天空感到有些羞愧,他又問道:“你那裡來的我家的鑰匙?”
“你之前給我的。”
“我之前給你的?”
“對。”
望着雅麗堅定的目光,天空選擇了相信,天空臉上浮起一抹有些僵硬的微笑,道:“謝謝你了。”
“不必客氣。”雅麗微笑道。
“樓下那個人,是個什麼人物?”
“他呀……”雅麗沉思了一小會,說道:“你個熱衷於搞化學研究的自閉症吧,從來不願意見人,也不願意和別人說話,只是偶爾有些神秘人去看他,拿走一些東西。
如果你好奇的話,我勸你不要亂打聽。在這裡,很多人不願意別人瞭解他。”
天空微微點頭。
“你要不要來我家吃飯?”雅麗熱情的邀請道。
“不了,謝謝。”天空委婉拒絕了,關上了門。
天空始終在心中盤旋這疑惑:“她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她能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煩亂的心緒讓天空感到無力,他躺在牀上,望着夕陽西下,望着點點星辰如麪粉鋪滿星空。
“那深邃的黑暗盡頭,是否有一雙眼睛,在凝望着我?那些星星上有沒有生命,如果有,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天空胡思亂想着,知道睡意如同建賬的洪水慢慢覆蓋了他,才緩緩睡着。
時光在疑惑與適應中過去一月,天空已經大體熟悉了這裡的生活,不論是秩序司的工作,還是樓上莫名其妙對他很好的雅麗,和樓下的自閉症。
天空到達秩序司,同司長一行人打完招呼,便回到自己的位置。
“天空,李紅,今天你們倆個和我一起出去維護秩序。”司長克萊恩說道,天空和李紅很快準備好,一行人出發。
出發前,司長給兩人分別一把手槍,囑咐道:“外面的世界不安分,注意保護好自己。”
天空接過手槍,一種熟悉的感覺席捲而來,就像是老朋友的相見,他對手槍的一切,是多麼的熟悉,熟悉他的紋理,熟悉他的聲音,熟悉他殺人的用法。
“放心吧,司長,我可是很厲害的!”李紅接過手槍笑嘻嘻的說道。
“嚴肅點。”司長克萊恩囑託道。
穿過狹窄的街道,穿過塵土飛揚的工業區,穿過渾濁的河流,到達混亂的貧民窟。
天空看到高大的工廠宛如猛獸吐出黑色的呼吸,看到無數工人在燥熱狹小的空間中勞作着,時不時發出咳嗽的聲音,甚至看到有較爲年長的工人一頭倒在工作一輩子的機器上,這就樣死去。看到路旁一羣吸毒的癮君子衣衫襤褸,眼圈發黑,雙目無神,行將就木。
“這就是這個世界嗎?雖然早就知道如此,天空還是感到無法接受。”望向李紅,發現她已經忍不住扭過頭哭泣。
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抱着已經死去的青年人的屍體哭泣,見到天空的到來,憤怒的哭訴道:
“我兒子……我兒子被工廠主活活打死,那些個沒有人性的東西啊,竟然將我兒子活活打死,各位秩序司大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能不能幫我討回公道,沒了我兒子,我一個土都埋到頭的人還有什麼活頭……”
司長問道:“你兒子,爲什麼被打死?”
“他參與了罷工……但是他沒有傷害任何他,他……”
司長的神情又憤慨變得無奈,他輕聲說道:“抱歉,我……無能爲力。”
聽到這番話,老婦人頓時絕望了,倒在屍體前哭個不停。一個年輕的屍體,人世最大的背痛,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
“爲什麼不能管!”天空的胸膛劇烈的起伏着,質問道。
“我們管不了這麼多。”司長克萊恩搖搖頭。
“你們能不能管管毒品!我家已經被毒品害的家破人亡了!”身旁一箇中年婦女悲痛的喊道。
“抱歉,我們管不了。”
“那要你們何用!一羣吃乾飯的東西!你們和那些資本家一樣,都是一羣冷血無情的傢伙,你們根本就不是人!但凡你們有一點良心,也不會無動於衷。”
司長克萊恩嘆息一聲,低下了頭。李紅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低着頭不說話。天空則憤怒的握起了槍。
處理完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天空一行人準備離去。司長讓天空和李紅先離去,自己在去做一件事。
天空愣在原地,同情和悲憤幾乎填滿了他的胸膛。
“司長太懦弱了,我不會坐視不管。我已經知道了那個工廠主,我要……殺了他。”天空的眼神變得狠決。
“天空,冷靜點。我們都是普通人,我們管不了這麼多……”
“我不接受……”天空狠狠的咬着嘴脣,幾乎滲出血來。
另一方面,司長克萊恩回到了老婦人身邊,掏出發皺的錢包,拿出所有紙幣遞給老婦人:
“這點錢,希望你能收下,節哀。”
老婦人沒有理會他,只是哭泣。司長克萊恩輕輕的把錢塞入老婦人衣中,默默離去……
“天空,冷靜點,把槍放下!”司長克萊恩看到了天空,怒斥道。
天空把頭偏向一邊,放下了槍。
“走了,一切都回去再說,天空,冷靜點,我們管不了這麼多。”司長克萊恩說道,一行人互相沉默着回去。
“那道牆外是什麼?”天空指着那道高牆問道。
“外面是富人區,是另一片天地。”司長克萊恩說道,“別多想,那不是我們該去的地方。”
“你們先走吧,我想去看看。”天空說道,看出了司長的不放心,把槍還給了司長。
“冷靜,不要衝動。”司長看出了天空的執拗,不再阻攔,帶着李紅離去。
天空獨自一人登上高牆,他是生生硬爬上去的,天空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行,但是天空只覺得這是一個簡單不過的工作。
九月的洪流灑下火霞,火焰從東方升起,慢慢的席捲西方。此刻,火焰還很弱小,但是天空相信這把火,會燒滿整個天空,燒去黑暗,燒去痛苦,露出湛藍的天空。
天空獨自站在高牆上,凜冽的風也吹不去他的疑惑與憤怒。
向前,是燈紅酒綠,浮光異彩,歡聲笑語。
向後,是痛苦疾病,惡劣渾濁,悽慘哭聲。
我不理解,爲什麼同住在一片天空下,有的人活着光彩快樂,有的人卻在艱苦求生。爲什麼同樣是人,有的人可以隨意取走別人的生命,有的人卻只能如草季般生命輕賤。
這不公平!!!
天空擡頭望向天空,火已經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