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竹音摸摸鼻子,轉身進寺院報道。
豈料入山容易出山難。珞珈紀律嚴明,學期未滿禁止學生下山,亦不可對外通信。靈竹音過了七年與世隔絕的苦行僧生活,等再回到修真界時,早已變了天。
茶樓滿座,驚堂木敲了又落,說書人潤一聲喉,開始戲說從前。
“南方有一霸,名曰摩羅天閣,門中弟子一千二,皆爲魔修,個個爲非作歹。百家仙門頭疼不已,四大宗門推諉扯皮,可苦了江南的小老百姓,慘!慘!慘!不過常言道,出來混遲早要還,惡人自有惡人磨!在六年前的今天,摩羅天閣正式退出修真界歷史舞臺,實在令人快慰!”
座下掌聲雷動,一垂髫小童擡起頭一臉天真地問:“爲咩啊?”
說書人問:“你知道唐門麼?”
小童搖頭,“母雞啊。”
“戮劍門呢?”
“雞啊!”他心有餘悸地點頭,“我媽說我不聽話就把我送給戮劍門的宗主當叉燒包吃啊!”
說書人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摩羅天閣野心膨脹,不斷吞併周邊勢力。六年前,他們把主意打到了唐門頭上。唐門有一長老唐旭,慘死其手。他有一個侄兒叫做唐靈鉞,聽聞叔父身死,孤身下江南,血洗摩羅天,自此一戰成名!當時唐靈鉞尚未畢業,不知爲何,中途離開就讀的風雲學院,前往妖魔混雜的洛陽創立“戮劍門”!外界猜想,唐靈鉞自立門戶是爲了同風雲、唐門劃清界限,不給師門本家遭致禍端吧。”
旁人紛紛點頭應和。
一個人扶額道:“可能只是嫌棄綜合實力不強的唐門拖了他後腿。”
旁人覺得他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
說書人咳嗽幾聲,略帶不滿地繼續將茶客目光吸引過來,拋出一個問題,“有人見過唐靈鉞出劍嗎?”
座下均搖頭如撥浪鼓,說書人神色誇張道:“沒有吧?因爲見過“千秋闋”真面目的人,都已經死了!這“千秋闋”就是唐靈鉞的佩劍,沒人知道它從何而來,爲何所作,只曉得這是一把奪魂攝魄的魔劍!據說唐靈鉞就是通過千秋闋斬殺他人,掠奪修爲!”
“你都說沒人見過他出劍,怎麼這會又知道那是魔劍了?”
“你是來找茬兒的嗎?”說書人忍無可忍地看過去,在角落裡坐着一個頭戴斗笠,身穿僧袍的和尚,“你,就是你!三番兩次打斷我說書!有何目的?是不是對面茶樓派來的奸細?”
“你說的不對,我糾正你啊。”
“我說的不對?你說的就是對的?你很瞭解唐靈鉞?你是他老婆還是他老爹?”
“算了,同你說不清。”和尚站起來,扶正斗笠往外走,好心提醒道:“我跟你說,你這樣子亂講是要被他打的。”
說書人聽了嗤之以鼻,“他在洛陽,我在金陵。這是雲山琴宗的管轄範圍,除非他幹掉琴宗,不然怎麼打的到我?”
僧人搖搖頭,唸了句“阿彌陀佛”,離開茶樓,來到渡口。
“法師,您去哪兒?”
“漁家,去洛陽的船有沒有?”
“有呢。法師上來吧,載您一程!”
“多謝。”
僧人上船坐下,摘下斗笠,露出一張清秀絕俗的瓜子臉。
漁家女兒咯咯地笑,“法師長得真俊俏哩!”
靈竹音對她咧嘴一笑,左臉頰上的酒窩深陷,“小妹長得可愛哩!”
對方笑得露牙不露眼,“法師去洛陽做甚麼?”
“找人呢。”
靈竹音從珞珈山回到唐門再輾轉北上,一路打聽有關唐靈鉞的消息,得知對方沒有留在風雲任教,也沒有回唐門,更沒有給哪一個世家效力,而是走了開山立派的第三條路。
唐靈鉞向三界六道招賢納士,除了廢物來者不拒。門中弟子三千,客卿八百,其中甚至包括十惡不赦的魔修和叛出名門的弟子。戮劍門亦正亦邪,短短六年時間已躋身修真界第一梯隊,足與四大宗門比肩。
當初那個在他懷裡撒嬌,信誓旦旦地說要成立天下第一劍門的少年,真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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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服的娃娃臉少年嚼着糖葫蘆問,“宗主,摩羅天閣的餘孽現在金陵。據說他易容僞裝,躲進了雲山,成爲琴宗的客卿。他們不肯交人,我們怎麼處置?”
“滅。”
“哦了!神棍,咱宗主今天出征,你給卜一卦?”
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道士在隨身攜帶的小布包裡掏啊掏,摸出一枝灼灼桃花,驚奇得直瞪眼,“今天宗主遇桃花!”
“你又瞎幾把扯淡!宗主八字一片金,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即使有桃花也被他斬完了!”
道士奇怪地直搖頭,“雖然我沒見過像宗主這麼硬的八字,但我也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桃花!這是從樹上連枝帶葉摘下來的桃花。結局是早就註定的,離了樹還能活麼?不能!死情緣了!但花卻早開了,還開得這麼旺盛。所以你說,這姻緣到底能不能成?”
“你有病啊,你是算卦的你來問我?”
這時候,一個弟子進來,畢恭畢敬道:“宗主,外頭有個和尚要見你。他說是你親戚。”
娃娃臉摸下巴,“我覺得吧,就衝他說是宗主親戚這句話,不管真假,我都敬他是個勇士!宗主,您看呢,見還是不見?”
座上的人不置一語。
道人問:“那和尚長什麼樣?”
弟子想了會,說:“皮膚白,杏仁眼,瓜子臉,笑起來有個酒窩,單邊的!臉很好看!”
道人看着手裡的桃花枝,眼神認真地喃喃自語:“你瞧它長得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