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幾十年,因爲有懷恩令,所以朝廷一直嚴令禁止我們擅開邊釁和沙突七部發生衝突,凡事都以退讓忍讓爲主,不得有片甲出白石關,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就算有軍士犧牲,郡守府這邊都是不承認,也不願意撥付撫卹銀兩的,犧牲軍士家中之人也不可能享受到什麼優待,甚至還要追究領軍軍官的責任,所以嚴格上來說,過去幾十年中在白石關犧牲的軍士,都沒有享受到朝廷的半分撫卹!”鐵雲山的語氣有些沉痛,房間裡的其他軍官也沉默了下來。
嚴禮強一看,哪怕不動用念蛇的能力,就知道鐵雲山說的是實話,“那你之前不是說還讓軍士脫下軍裝,喬裝打扮進入關外和沙突人較量過幾次麼,那樣如果有傷亡又如何?”
“那樣的事情遇到傷亡,只能上報是訓練時出了事,或者是軍士得了什麼疾病,然後由我們白石關守軍校尉以上軍官,一人掏點銀子,給每個犧牲軍士湊個二十兩銀子送到家中,聊表心意!”
“你們有那麼多錢麼?”
鐵雲山沉默了,他身邊的參軍肖玉滿嘆息了一聲,“督護大人可能不知道,我們白石關的軍官曾經在平溪郡中那是出了名的窮,在這裡當軍官,功勞撈不到,麻煩事不少,郡中的各級營將,都不願意被分到白石關駐守,鐵大人到今天,全部家當也沒有超過兩百兩銀子的時候……”
“白石關乃是古浪草原進入西北的關隘要道,每日從這裡進入關內的沙突商隊不知凡幾,你們只要從每隊沙突商隊的頭上抽一點關釐,就不是小數目,怎麼會窮困?”
“都是朝廷裡那些王八羔子,把沙突七部當爹一樣的供着,什麼懷恩令,去他媽的個X,那些沙突七部就仗着這個,橫行霸道,什麼關釐,一概不交,只要我們和沙突人一有衝突,那些沙突狗往上一告,朝廷和郡守府怪罪下來,從來不問緣由,就都拿我們這些吃兵糧的開刀……”王乃武一下子就激動得罵了起來,“咱們的多少同袍和兄弟,就吃了這個虧……”
王乃武一開口,其他的校尉一個個都被勾起了話頭,義憤填膺的大罵了起來。
“就是,當年咱們白石關有個校尉因爲沙突人商隊天黑之後衝關,殺了兩個沙突人,最後督護大人你猜怎麼着,那個校尉最後居然被葉天成那個狗孃養的給下了大牢,最後要不是我們羣情激奮,一起上書力保,那個兄弟差點要被葉天成給砍了腦袋,就算這樣,那個兄弟最後被關了兩年才放出來,心灰意冷之下,發誓這一輩子永不吃兵糧,最後離開西北到其他地方討生活去了……”
“朝中的那些奸賊和地方上的那些貪官污吏,身爲漢人,卻把異族奉若神明,對待咱們漢人那可是錙銖必較尖酸刻薄,能從你手裡扣十個銅板就絕不會扣九個,而對待那些沙突七部之類的賤種,他們一個個卻像妓院裡的龜公一樣,全身骨頭都沒二兩,恨不得把自家的女人都送上去,那些狗雜種就是喜歡踩着咱們漢人的腦袋去舔沙突人的屁股,我就恨自己手中的刀不利,本事不夠,要不然,老子就真想起兵砍了那些雜種的腦袋,把那些雜種的家裡九族全部賣給沙突人去做賤奴……”
“咳咳咳……”肖玉滿咳嗽了幾聲,那幾個臉色通紅一臉憤慨的白石關的軍官才一下子停住了話頭,沒有再說更過激的話……
嚴禮強面沉如水,繼續問鐵雲山,“那按軍中規矩,像昨日我們從突利部中繳獲的那些牛馬錢財之類的戰利品,又如何處置?”
“按大漢帝國軍中規矩,所有戰利品一概歸公入庫,由上峰決定,像犀龍馬這類的戰馬,都是緊俏的物資,軍馬場養的馬不夠分,軍隊平時都要想辦法從關外的沙突人手上購買,自然不能分下來由下面的軍士處置,牛羊之類的東西,牛可以耕地,於地方有用,也不由軍隊處置,真正能由軍隊處置的,也就是一點可以果腹的雞鴨豬羊之類的家畜,部隊拿來就宰殺了吃了,上面也不會說什麼,有數的大筆金銀和繳獲的武器盔甲之類的都要交上去……”
“如果上面要分的話,一般的普通軍士能分多少?”
鐵雲山搖了搖頭,實話實話,“普通軍士基本沒有,或者只有很少,如果上峰嘉獎的話,一般只有小旗以上的軍官纔有資格分潤少許戰利品,普通軍士的話,打了勝仗,最多就是在軍營裡打幾天牙祭就可以了,也有部分軍士可以從敵人的身手搜獲一小部分錢財和個人物品,這些錢財和個人物品,雖然上面說要歸公處置,但實際上在軍中,只要這些錢財數額不大或者沒有什麼太扎眼,我們都默認歸屬繳獲的軍士所有,不細究,要不然,這軍中士氣難以維繫,還會弄出亂子!”
聽完這些,嚴禮強無奈的搖了搖頭,感嘆一聲,“沒想到這在軍中,從各級軍官到下面軍士,也各有各的不易啊!”
“的確如此!”鐵雲山接口道,“這次大勝,繳獲衆多,還請督護大人處置!”
嚴禮強閉上了眼睛,隔了一會,才重新睜開,一臉肅然,“我此刻所說,還請書記官記下,以後這些就是祁雲督護府的規矩,只要祁雲督護府在一天,這規矩就永不改變!”
聽嚴禮強這麼一說,房間裡的所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下子都精神一震,不知道嚴禮強要定下什麼規矩。
“我先說軍士之撫卹!”嚴禮強環視一眼開了口,“以後凡是我祁雲督護府麾下將士,在戰場與敵作戰犧牲,都將享受如下之撫卹,第一,每個犧牲軍士撫卹銀爲50兩,小旗以上軍士爲100兩,曲長500兩,校尉以上軍官,以1000兩起步,職位每高一級,撫卹翻倍!”
“第二,除了銀子撫卹之外,各犧牲軍士家中評定爲烈屬之家,烈屬家中父母妻子直系血親,永久免除人頭稅以及鄉縣兩級勞役,國術館,弓道社,凡烈屬子女十五歲之後均可免試錄取!”
“第三,我祁雲督護府下屬各縣,從即日每縣都設一英雄殿,戰死軍士,無論品階高低,其牌位,均可入英雄殿享受一縣百姓香火供奉,永享血食,留名後世,郡中再設一國神殿,軍中將士,功勳卓著者,死後入國神殿供奉,鐵柱留名,鑄碑立相,每年清明以國神之禮祭之,永垂不朽!”
剛纔聽到嚴禮強說出第一條的時候,已經讓房間裡的一羣校尉精神大振,聽到第二條,就連鐵雲山這樣的人也一下子雙眼精光四射,看着嚴禮強,在嚴禮強說出第三條的時候,滿屋校尉,甚至連站在屋外站崗的軍士聽到後都對着嚴禮強重重跪拜下去,一個個鐵打的硬漢,都瞬間紅了眼睛,熱淚盈眶,激動無以言表,因爲太過震撼,一干人在這個時候,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心中熱流,如滾燙的岩漿一樣在身體之中滾動着,血脈賁張,頭頂發麻,猶如灌頂……
但嚴禮強的話還未說完,那一句句擲地有聲的話,依然從他口中鏗鏘而出…………
“第四,無論軍中或地方,凡有貪墨烈屬銀兩撫卹待遇者,爲瀆軍之罪,此爲死罪,定斬之!”
“第五,從今日起,祁雲督護府麾下戰士凡有所戰,一切繳獲,一半歸公,一半自留,其中從斬殺之敵人身上所獲之盔甲刀具財物,均由所獲者自有,無須上繳!”
“此五條,爲我祁雲督護府永例,只要嚴氏子孫不絕,此例不倒,天地鬼神共鑑之!”不知何時,嚴禮強已經拿出一把匕首,在說完之後,面不改色,一把就把自己的手掌割開一道血口,鮮血淋漓,灑在地上……
在聽到第四條的時候,鐵雲山早已經淚流滿面,嘴脣顫抖,等到嚴禮強說完,鐵雲山對着嚴禮強重重拜下,用沙啞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對嚴禮強說道,“白……石……關……中……所……有……將……士,願……爲……督……護……大……人……效……死!”
“願爲督護大人效死!”其他校尉和外面的軍士,都大聲的怒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