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在偷吃的方梅,把手裡剩下的半塊鴨肉也直接扔在了垃圾桶內,帶着討好又有些怯懦的笑。
“爸,你回來啦,今天哥哥買了烤鴨,要不你和哥喝兩盅?”
方淮山把脖子上的圍巾一扯,手裡的公文包啪的一聲甩在了沙發上,轉頭看向了方譯,聲色俱厲。
“怎麼,你還知道你有這個家,知道回來啊。”
方譯看着父親板着的一張臉,心底便開始莫名煩躁,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討厭回這個家了。
大概是父親給他說,讓他放棄省城的工作,跟着他們一起來龍陽市的時候?
再或者是父親告訴他,在小時候就給他定了一門親事,逼着他去龍寶山煤礦提親的時候?
總之,方譯覺得和父親之間,鴻溝越來越大了。
可是在以前,父親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啊。
在戰場上立功,然後轉戰到鐵道兵部隊,從龍陽市通往省城以及周邊幾省的鐵路,都有父親和戰友們一起奮戰的影子。
後來,作爲優秀的技術人才,方淮山以獲得了至高的榮耀,最後轉業到省城的某單位,工作一直兢兢業業,剛正不阿。
方譯因爲生氣,但是又不想和父親頂嘴,把氣氛弄得劍拔虜張,所以沉默着一直不說話。
他這樣子,方淮山更爲生氣了。
譚慶紅見兒子好不容易回來,而且還討好地買了自己喜歡吃的烤鴨,端了個土豆絲上來,解下圍裙開始給大家分發筷子,忍不住說起方淮山來了。
“淮山,你也趕快過來吃飯,一家子和和氣氣的哪點不好,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方譯不在的這幾天,你不每天都念叨他兩句嘛,現在又開始板着個臉。”
方淮山坐了下來,用命令的口吻讓方譯也坐在了他旁邊,這纔開始興師問罪。
“方譯,你現在長本事了啊,還會打架鬥毆了,進了派出所這麼大的事,也不讓家裡知道?”
譚慶紅一聽,這還了得,立馬把方譯抓了過來,左看右看,見他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
“淮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淮山火冒三丈。
“你問問你的好兒子,今天要不是電視臺的趙記者來單位採訪,我還不知道這件事,真是沒別的長進,倒是沾染上了這樣的社會習氣。”
又是那該死的趙波,感覺他就是故意的。
看來,這件事想瞞也瞞不住了,方譯索性坦白了。
“爸,我一直想和你談談,我喜歡我熱愛的新聞事業,你爲什麼非得阻撓我留在報社?還讓報社停了我的職。”
方淮山看着面前倔強的兒子,也試着和他好好談,企圖說服他。
“我不是說報社不好,我只是不希望你每天從事這樣拋頭露面的工作,而且你還在社會新聞板塊,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有危險,像財政局那樣的單位,穩定踏實的工作,哪點不好了。”
按照方淮山的意思,他把方譯將來的生活安排得很好。
“等以後雲家姑娘進門,你們組成個小家,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多好,你非要折騰。”
方梅在一旁插話。
“哥,未來嫂子可兇了,將來就有得人來管你了。”
唯恐天下不亂,方梅還補充了一句。
“不過未來嫂嫂長得倒是挺好看的。”
方譯因爲心底的抗拒,整張臉都憋得通紅,最後直接發飆了。
“我說了,工作我會繼續幹,這門親事我不同意,你們也休想逼着我成親。”
他幾乎是把這些話吼出來的,把筷子一扔,連飯也不吃了,氣得一旁的方淮山手都在發抖,揚起手一巴掌便紮紮實實打在了方譯的臉上。
譚慶紅和方梅都沒反應過來,到最後,方梅都帶上了哭腔了。
“爸,爸你不要這麼兇好不好,哥哥只是需要時間來接受你們的安排,你們要給他時間啊,大哥,你說是不是?”
方譯卻梗着脖子。
“不是,我說了,我是我,你是你,我無法做到按照你安排的路走一輩子,包括我的婚姻,我也會選擇我喜歡的姑娘結婚,而不是你幾十年前的一句玩笑話,就硬生生把兩個陌生人拴在一起。”
這次,方譯也是豁出去了,就算和父親鬧翻,他也要爲自己的將來據理力爭。
尤其是再次遇到雲柒之後,他才知道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似乎自己每時每刻都想見到對方,即使看着她,什麼事也不做,什麼話也不說,想起來也覺得非常美好。
譚慶紅立馬打圓場。
“好了,你們父子倆都少說兩句,先吃飯。”
“方譯啊,你爸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性格,當年這門親事,確實是我們雙方都約定好的,他這人重承諾,答應下的事,怎麼可能反悔,況且你不記得了,那時候你纔剛剛兩歲多,天天圍着挺着大肚子的姚阿姨後邊轉,讓她給你生個小妹妹,你好將來娶來做媳婦,難道這些你都忘了嗎?”
又是那幾百年前的老黃曆了,方譯冷冷地說。
“不記得了,可是你覺得一個兩歲孩子說的話,能當真嗎?”
方淮山的聲音變得低啞了不少,情緒好像一下低落了。
“是啊,你可以不記得,可是我方淮山說出去的話,不能就那樣忘了。”
方譯的話咄咄逼人。
“那也是你欠下的承諾,你自己去兌現好了,爲什麼要扯上我?”
方淮山沉默了,譚慶紅見氣氛不對,繼續說道。
“那雲家姑娘媽見過兩次,是真的不錯,落落大方的,人還長得好看,並且非常有上進心,她還託我想辦法來一中復讀考大學呢,你說多好有上進心多好的一個姑娘啊,配你那是綽綽有餘了。”
“她再好,我也不喜歡。”
這次談話不歡而散,方淮山沒吃兩筷子便沒了胃口,丟下筷子進了自己的房間,情緒非常低落。
等譚慶紅忙完家務,都已經夜深了,以爲方淮山早就睡了,可是等進去的時候,發現他還坐在書桌前發呆,面前擺着一張合影,都有些泛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