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甄壽看見文軒聽到自己問他拿手機號碼後,就開始癡癡呆呆地看着自己時,甄壽的心中莫名其妙地泛起了一絲不好的感覺。
他擡起手來,輕輕地拍了拍文軒的肩膀,緩緩地說道:“文軒,你,沒事吧?”
甄壽的那一輕拍,讓陷入回憶之中的文軒頓時清醒過來。
他訕訕地朝甄壽笑道:“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啊!對了,甄哥,你剛剛問我什麼來着?”
“甄哥,你叫我甄哥?”
看着甄壽發愣的樣子,文軒連忙解釋道:“是啊!班任或者老師之類稱呼太生分了,還是叫你甄哥親切一點!再說了,我看甄哥你頂多比我大七八歲而已,叫你甄哥也是合情合理的!”
當然,這不是文軒叫甄壽甄哥的真正原因,其真正原因還得從三個月前的一頓宵夜開始說起。
在很久以前,文軒有一個玩得很好的哥們,他由於一些家庭原因,輟學了。在之後的那幾年裡面,他一直混跡在社會之中,等到文軒畢業的時候,那個哥們早已經混出點名堂來了!
文軒高考完畢的第四個晚上,那哥們給文軒來了一個電話。
他先是說明了一下自己是誰,然後就像以前那樣喊了一句:“哈哈,你這個臭蚊子,怎麼還沒有被手掌拍死啊!”
聽着電話裡面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文軒笑道:“你難道忘了,我可是一隻已經修煉成精的蚊子了,哪有那麼容易被那些凡夫俗子的手掌給拍死呢!”
“臭蚊子,高考完了吧!”
文軒“嗯”了一聲,說道:“早幾天就考完了!”
“畢業聚會也開了吧?”
“早開了,考完的第二天晚上就已經開了!”文軒答道。
“那麼,今天晚上有空嗎?”
文軒頓了一下,淡淡地問道:“有事嗎?”
“其實也沒什麼事,只不過是想叫你出來吃個宵夜而已!如果你有事的話,那就算了!”
文軒“哦”了一聲,說道:“我還以爲什麼事呢,原來是這事啊!我今晚本來有個聚會的,但是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不去那個聚會了,我和你出去吃宵夜吧!”
“你不怕他們有意見嗎?”
“怕個毛線!”文軒沒有絲毫顧慮地說道:“他們能有什麼意見啊!我和他們一天由早見到晚,少見那麼一個晚上不會死的。但是我們倆好像有兩三年沒見了,再大的事,也得讓路!”
“那行,今天晚上我去你家樓下找你,到了給你電話啊!對了,現在你爸媽允許你喝酒了沒?”
文軒嘿嘿地笑着說:“他們肯定不會讓我喝的啦!但是我不喝都喝了,難道他們還要我吐出來啊?”
那天晚上,文軒一滴酒也沒有喝下肚子。這倒不是因爲文軒到了那裡以後,耍賴不喝,而是那哥們不讓他喝。
當他們一起去到那個吃宵夜的地方時,文軒那哥們就向那地方的老闆要了幾支啤酒,放在了自己的旁邊,然後把那個放在文軒面前的杯子倒滿了茶,推到了文軒的面前,說道:“你就喝這個吧!”
看着那杯被那哥們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文軒心中充滿了疑惑地問道:“不是喝酒嗎?”
那哥們一邊把啤酒瓶的蓋子翹開,一邊朝文軒說道:“毛都沒長齊的傢伙喝什麼酒啊!”
“難道你的毛就長齊了?嘻嘻,你不要忘了你和我差不多歲數的!”
文軒說這話的時候,全然沒有察覺到他那哥們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異樣的神色。
他低下了頭去,默默地拿起了啤酒瓶,將自己的杯子倒滿,然後送到自己的嘴邊,一仰頭,把酒乾了。
一杯啤酒下肚以後,他才朝文軒望了過去,說道:“最起碼毛長得比你多!”
文軒呵呵地笑着,眼神古怪地朝那哥們的下面看了過去,有些不屑地說道:“這誰知道啊!”
那哥們冷哼了一聲,眼神輕蔑地看着文軒,說道:“待會等我喝多了,去廁所放掉幾兩水的時候,拿出去給你瞧瞧!不是我吹的,我那兄弟的毛肯定比你的多,個頭也肯定比你的大!”
在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扯淡當中,只要出現這樣的比較,相信沒有誰會認輸的。所以文軒沒有絲毫遲疑地反駁了回去,一方面諷刺對方的小兄弟有多麼地不濟,一方面鼓吹自己的小兄弟有多麼地厲害。
但不管怎麼說,那天晚上文軒和那哥們之間敘舊,就這樣在爭論誰的小兄弟毛多,個頭大之中開始了。
在那頓宵夜裡面,他們聊起了很多以前一起上學的趣事。文軒很驚訝地發現,很多他已經忘記了的事情,那哥們居然還記得那麼清楚。從那哥們向他講述那些趣事時的語調和神態,文軒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些事情對那哥們而言,就是好像是昨晚剛發生過似的。
時至今天,那頓宵夜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個月了,那裡面他們說過的很多話,文軒已經忘記了。但是有一段句,文軒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那段話是他那哥們說的。
那時候文軒那哥們已經喝得滿臉通紅了,他眼神迷離地看着文軒,苦笑道:“你知道嗎,其實我今晚本來想把我們初中那時候的那些同班同學都叫出來,爲你們慶祝慶祝的!”
那哥們正了正身子,把後背靠到了椅子上,閉上雙眼,嚥了一下口水後,緩緩地說道:“可誰知道,他們一個個都以爲我退學了以後就是個混混,不敢來,說有事!”
文軒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可能他們真的有事呢!”
“誰知道啊?”他突然睜開了眼睛,眼眸中沒有了剛纔的那一絲醉意,目光灼灼地看着文軒,說道:“你不是也有事嗎?你不是也來了嗎?”
他擡起了手來,循着文軒搭在他肩上那隻手的手臂,朝文軒伸了過去,放到了文軒的肩上。
“就你這個死蚊子夠義氣啊!我不是個好學生,每次出成績單的時候,你總要把成績單上下倒過來才能找到我的名字,但我不是個壞人啊!”
文軒那哥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口氣喝了下去以後,繼續說道:“他們牛氣,他們成績好,他們以爲自己就是那些讓人搶着要的人才,滾他媽的春秋大夢吧!以前有句古話,叫什麼讀書高來着,我一時想不起來了!”
他望向了文軒,似乎想在文軒的身上知道答案。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對,對,對,就是這句話!”他用力地拍了拍文軒的肩膀,苦笑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句話說得好啊,真好!最近小說看多了,讓我記住了一句話,那就是‘古人誠不欺我!’”
他搖搖晃晃地伸出了食指,在文軒的面前晃了晃,說道:“我就當這句話是真理,但你他媽的也要學會做人啊!”
文軒那哥們說到後面,開始激動了起來。
他說道:“我不像你們,我十六歲就出來,打拼了兩三年,算是有點成績了吧!在我下面做事的,哪一個的學歷不是比我高啊!但是他們敢說,我的學歷比他們低,我沒資格管他們嗎?他們不敢!爲什麼?因爲我雖然學歷比他們低,但本事比他們強啊!”
他一臉認真地看着文軒,說道:“臭蚊子,我跟你說,讀書重要,但做人更重要。你不要因爲你書讀得比起別人多,就看不起別人,以爲自己是這個,而別人是那個,其實他們是這個!”
他先朝文軒豎起了大拇指,緊接着把大拇指收了下去,豎起了小尾指,再然後把所有的手指都收了起來,一臉鄙視地豎起了中指。
“臭蚊子,將來你也會有出去工作的那一天。你不要小看那些壓在你頭上的人,不管他學歷怎樣,不管他是怎麼升上去的。但只要他坐到了那個位子,那麼他在某個方面肯定比你強,哪怕是他拍馬屁的功夫比你強!”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文軒,說道:“對於你而言,我從某個程度上,算是你工作上的前輩,或者說一個探路先鋒。那麼我就以我的這個身份,給你傳授一些經驗,你記得住就記,記不住就算了!”
他頓了一下後,說道:“在你以後的工作中,會出現四類人。第一類是你下屬的下屬,或者是一些無關重要的人,又或者是一些你看不起的人,你不用記住他的名字。以後,你要用到他們的時候,你只管說:‘那個誰,你給我過來,幫我做點事。’這就行了!”
“第二類是你的下屬,或者你的同事,總而言之,這類人他們的本事和你差不過。這類人,你要記住他的名字,跟他們聊天的時候,你可以叫他們的姓名,也可以去姓叫名。”
“第三類是你的上司,或者是一些本事比你大,但又大不到哪裡去的人。這類人,你不能叫他們的全名,你叫他們的時候要帶上職務,最簡單的,就是管他們叫哥喚姐!”
“第四類是那些本事比你大很多,以你當時的水平根本無法超越他們的人。這類人,我們把他叫作爺!”
文軒那哥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潤了一下有些發乾的喉嚨,一臉狂妄地朝文軒說道:“今天他們叫我全名,甚至不把我當一回事,看不起我,明天我要他們都管我叫哥,最終我要他們心甘情願地管我叫爺!”
“那我呢?”文軒指了指自己,問道:“像我這樣只叫綽號的人呢?”
那哥們哈哈地大笑了幾聲,用手把文軒拉到了身邊,勾住他的肩膀,發自內心地笑道:“你?你是我好哥們,好兄弟!來,乾了這杯,祝我們早日成爲爺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