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之後,在前往金鑾殿的途中,忽然有人拉了拉卓不凡的衣袖。
卓不凡回頭,就見是嚴嵩在拽他。
因爲這金鑾殿,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有資格進得去的。
四品以上的官員,纔有資格進去。而品級再低一些的京官,就只能在殿外肅立了。
卓不凡停下了腳步,他知道,嚴嵩定然是有話要說。
果然,卓不凡一停,嚴嵩便開口道:“侯爺,百官今日來者不善!”
說完之後,嚴嵩沒有停留,又閃身回到他的位置,躬身肅立。
不過,即便是嚴嵩不說,卓不凡也知道那些文官對朱厚照扇子出境很是不滿,今日朱厚照回京,他們必然要有一番詰難。
這些,卓不凡早就有預料。他唯一擔心的,就是朱厚照被那些愚蠢的文官們給激怒。所以,忙趕了上去,跟在了朱厚照的身邊。
金鑾殿中,一衆文官全都是面色一沉,沒有一絲喜色和對朱厚照平息叛亂的祝賀。
朱厚照在上首龍椅上坐下之後,文武百官一起叩拜,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厚照伸手虛扶一把,道:“諸位愛卿,平身!”
待文武百官起身之後,朱厚照接着道:“朕御駕親征,勞煩諸位愛卿坐鎮京城,朕深知諸位辛苦。諸位愛卿想必還不知道,朕此次出京,才真正見識到了民生疾苦……朕一定會努力做一個賢名的君主,讓我大明的百姓安居樂業……”
卓不凡忙跪伏在地,道:“陛下聖明,臣等願意輔佐陛下,建立不世功業!”
下首的那些勳戚和武將們隨着卓不凡的話音同聲附和。可是,那些文官卻都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彷彿這一切都跟他們沒有任何的關係,並沒有去響應朱厚照的話。
見狀,朱厚照面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浮上了一絲怒色。
卓不凡見狀,便知不妙。他正準備上前提議朱厚照回宮休息,就已經有文官越衆而出,朗聲道:“陛下親身犯險,可曾想過大明的江山社稷?”
朱厚照道:“朕不費一兵一卒,平息安化王叛亂,使百姓得以免遭戰亂之苦,如何不是爲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那安化王是被楊大人所率大軍威懾,知道事不可爲,這才獻城投降,如何就成了被陛下平息了?”
“陛下爲了貪圖一時之快,微服出宮,將江山社稷置於不顧……”
那些文官們你一言我一語,反正都是一個意思,把平息戰亂的功勞全都給了楊一清,而朱厚照,在他們眼中只是不顧江山社稷偷偷溜出去享樂而已。
無恥,當真是無恥。卓不凡雖然對回來之後的事情也有過預料,但是卻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些文官竟然會這麼的無恥。
朱厚照也被氣的渾身發抖,咬牙啓齒的道:“簡直是一派胡言!”
一個文官越衆而出,道:“不論陛下身在何方,自然應該有書記官記錄陛下的一言一行。陛下說安化王之亂乃是被您兵不血刃的解決,不知,可有書記官的記錄爲證?”
朱厚照乃是擅自出京,自然不可能有書記官隨行。聽那文官竟然直接就否認了他的功績,朱厚照不禁怒髮衝冠。
“陛下,臣聽聞您一路之上,驚擾地方,實在是……”
“陛下,臣聽聞……”
那些文官們你一言我一語,隱隱都把朱厚照形容成了隋煬帝那樣的昏君,爲了一己之樂,滋擾地方,鬧得民怨沸騰。
聽着那些文官們在下面信口雌黃,大放厥詞,朱厚照氣的血灌瞳仁。雙手緊緊的捏着龍椅兩旁的扶手,眼看着就要暴走。
見狀,李東陽的眉頭也不禁緊緊皺了起來。他知道,文官們如此咄咄相逼,非但起不到一丁點兒的勸諫作用,反而會讓朱厚照更加的反感,結果只能是適得其反。
可是,雖然李東陽乃是內閣次輔。但是,在劉健和謝謙被劉瑾逼迫辭官之後,許多文官本就對他李東陽不滿,認爲他是勾結了劉瑾,這才被劉瑾留了下來。他自然不能去當衆站在朱厚照的這邊跟那些文官們對立。不然的話,他這個文官領袖,可就真的是名存實亡了。
所以,李東陽忙向一旁的楊廷和使了個眼色。誰知,楊廷和卻視若未見。
朱厚照擅自出京,楊廷和本就很是不滿,在追趕的路上,又被卓不凡派出的鄭英雄斷了馬腿。這筆賬,楊廷和自然也是算在了朱厚照的頭上。
楊廷和年紀不如李東陽,胸襟氣度,自然不能跟已經修煉的水波不興的李東陽相必,一直都是耿耿於懷。
其實,楊廷和又何嘗不知道那些文官們都是在信口開河。但是,楊廷和也害怕若是任由朱厚照胡來的話,他會從此變得窮兵黷武。更害怕武將崛起把持朝政,那簡直要比內廷宦官把持朝政還要更加的可怕。
所以,楊廷和這才縱容那些文官對朱厚照咄咄相逼。
漸漸的,那些勳戚和武將們也都覺得一衆文官實在是太過分了一些,忍不住開始反駁。可是若要論嘴皮子的話,這些武將又如何是那些文官們的對手,都被氣的吹鬍子瞪眼。
若非還顧忌着這是身在金鑾殿的話,說不定那些武將們就要大打出手了。
朱厚照面色鐵青,額上青筋暴起,眼看着就要暴起,卓不凡忙輕輕走到朱厚照的身邊,開口道:“陛下,您可還記得咱們前些日子所說過的那些話麼?”
朱厚照沉聲道:“記得,又如何?”
卓不凡忽然驚訝的發現,朱厚照的眼中,竟然蒙上了一層水霧,聲音也微微有些哽咽。
朱厚照這個年紀的少年,正是最需要別人肯定的年紀。他兵不血刃的平息了安化王之亂,一直都憧憬着回京之後被百官稱讚的盛況。可是,他哪裡預料的到,回來之後面對的,竟然是這樣的情況。
這就好像是兜頭給他破了一盆涼水,把他心中泛起的鬥志澆了個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