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七嘴八舌的告狀聲中,顧南夕終於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原來是格爾郎生病好了之後,就進入了百川書院蒙學部。
百川書院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漢人,猛然間,加入一個草原人,自然是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以及不滿,其中最爲不滿的就是顧小滿。
顧小滿是顧家軍顧八的遺腹子,他的父親在對韃子作戰中英勇犧牲了。
顧小滿從小接觸的就是要殺關草原韃子,爲父報仇。
年僅八歲的他分不清韃子和其他草原部落的人,有什麼區別?所以他平等地仇視每一個草原人。
但浩日沁部是大將軍顧南夕同意加入雲州的,格爾朗進入百川書院也是符合規章流程的。
顧小滿心裡不滿,但也不敢違背校規,動手欺凌格爾朗,所以只能在語言和行動上進行冷暴力。
“野蠻人就是野蠻人,就算穿上大周的衣袍,那也是披着人皮的狼!”
“我們不跟野獸玩!”
整個書院,只有呂家阿弟願意和格爾郎走在一起。
小孩子的世界有時候也是很殘酷的。
格爾朗雖然對雲州很是嚮往,但從小就與天地搏鬥,深知弱肉強食的道理。
他很快就做出了反擊。
他趁着顧小滿落單的時候,偷襲了顧小滿!
顧小滿在學院裡被揍,平日裡照顧他的叔叔伯伯們自然要去問個清楚明白。
這一問,就知道動手的人是格爾朗,是那個草原的小孩!
隱藏在冰山底下的火山,在這一刻藉着這個機會爆發了!
顧家叔伯跑去格爾朗家,想要個說法。
正好阿布日吉不在家,浩日沁部的人自然不會讓外人欺負到阿古朵母子身上。
於是,小孩子間的衝突就擴大了到顧家人和浩日沁部上!
隨着衝突的加劇,雙方各自搖人,事情便擴展到了7七個草原部落和撫民鎮整個西北片區!
作爲導火索的顧小滿和格爾朗自然也是被帶到了顧南夕面前。
顧小滿紅腫着一雙眼睛,望着顧南夕:“大將軍,我要爲父報仇有錯嗎?我只是罵罵他,還沒動手呢!等我這次回去,有他好看的!”
格爾朗頭一次見到顧南夕,心情既激動緊張又惶恐。
他好像闖禍了。
大將軍會不會生氣?大將軍會不會把浩日沁部趕出雲州?
但戈爾朗也很委屈:“他罵我是畜牲養的,罵我不是雲州人,罵我只配在草原上啃土……他還欺負呂家阿弟!”
在一旁旁聽的王不喜和副將都替顧南夕感到頭疼。
這事兒要是辦的不好,整個雲州和諧的局面將會再次變得四分五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顧南夕身上。
這個雲州的王,她會怎樣處理這件事?他會偏向顧家人,還是偏向草原人,或者各打五十大板?
顧南夕垂眸思考片刻後,先朝顧小滿招招手。
顧小滿梗着脖子,一臉不憤地來到顧南夕面前,他做好了被批評的準備,也做好了被百川書院退學的準備,但他不服氣!
就算被書院退學,他也要去找格爾朗報仇!
顧南夕替顧小滿理了理凌亂的衣衫,又摸了摸他額頭上的傷口,柔聲問道:“打的是這裡嗎?還疼嗎?”
沒有迎來想象中的斥責,反而是如母親一樣的關懷,顧小滿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了,大眼珠子蓄滿淚水,倔強道。
“男子漢大丈夫,不怕疼!”
顧南夕笑了笑:“那還是疼的。我們雲州和韃子有血海深仇,你小小年紀就知道要爲父報仇,我很爲你感到驕傲。”
顧小滿的眼睛亮晶晶的。
顧南夕接着道:“我也有一個兒子,他叫蘇玄明。他在松山書院的時候,就經常受同窗們的欺凌。爲了這事,我帶着他打上對方家門去。”
顧小滿的神色,略微不安起來。
顧南夕蹲下來,平視顧小滿:“百川書院校訓第三句,你還記得是什麼嗎?”
“豈日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長矛,與子同仇!”
顧南夕把顧小滿拉到格爾朗面前,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看好你眼前的這個人,他是草原浩日沁部的戈格爾朗,他是你的同窗,你的同袍,而不是你要殺死的敵人。”
顧小滿不安地垂下頭,雙手不自覺地揪起衣襬。
顧南夕又看向惶恐不安的格爾朗:“格爾朗,你也沒有錯。面對欺凌,你勇於反抗。知道對方人多勢衆,你就避其長,挑對方落單的時候動手。”
格爾郎擡頭看向顧南夕,專注地大量顧南夕的每一個微表情,確定對方不是在說反話後,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剛纔的惶恐不安,以及帶着一點點的委屈,全部化作眼淚。
顧小滿和格爾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道歉的話卻死活也說不出口,紛紛別過頭去。
顧南夕沒有再管這兩個小孩,而是站起身,坐到主位上,掃視一圈底下的顧家人和草原部落首領。
“孩子們沒有錯,有錯的是你們!你們沒有管好自家的孩兒,把自己的心思藉着孩子們的事借題發揮出來,你們可知錯?”
顧大壯咬牙道:“我知道錯了,大將軍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吧!我是他們的老大!”
哈斯也站了出來:“我也知道錯了!這件事是我們浩日沁部引起的,要罰就罰我吧!”
顧南夕冷哼一聲:“當然要罰!子不教,父之過,你們作爲首領,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自然是要罰的!”
顧大壯和哈斯跪下來,靜靜等待着顧南夕的發落。
這件事弄得這樣大,肯定要推出兩個人,做那殺雞儆猴的雞。
“但最應該受罰的人是我。”
顧南夕這話一出,現場所有的人都不可思議地的望着她。
顧南夕:“我身爲雲州刺史,沒有管好轄區內的治安,當然是要負責的。”
副將一聽不幹了:“這怎麼能怪您?第一責任人應該是我纔對,要罰就罰我吧!”
顧南夕一錘定音:“我說過,我們雲州就是一個大家庭,我就是雲州的家長。孩子們犯錯,就是我這個做家長的不合格!”
“當年,聖上罰我禁足一個月。這次,草原的人犯了錯,我也禁足一個月。顧家人犯了錯,我再禁足一個月,加起來一共兩個月!外加把此事登在《雲州週報》上,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