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將軍牛大人一家沒有和任何人告別,就在一個霧濛濛的早晨離開了京都,踏上了北上之路。
“過了朔州,就進入到武川鎮,那是雲州的地界。”
驛站裡,牛大人縮縮脖子,只覺得這寒風邪性的很,直往自己骨頭縫裡鑽。
越往北,天氣肉眼可見地寒冷起來。
尤其是這幾日,寒風呼嘯,大雪紛飛,不少人都躲在驛站裡,出不去。
朔州官衙給牛大人一家配備了三十名廂兵,若是不能在指定的日期及時到達雲州,每超一日就要付給廂兵們一人五十文。
這部分花費是由牛大人自己承擔的。
因此,望着屋外的大雪,牛大人心情有些急切,問驛丞:“這雪還要下多久?我們何時才能出發?”
驛丞難得見一次京官,態度很是和善:“這可說不準,有時下一兩天,有時下大半個月。牛大人,莫着急,安全爲上。”
驛丞很好心地拿出自己的私藏《雲州週報》遞給牛大人:“這報紙可火了,若是旁人來要,我是萬萬不會給的。”
牛大人掃一眼內容,瞬間被震驚到了:“不是說雲州很安穩嗎?不是說韃子懼怕顧南夕,所以今年沒有南下嗎?怎麼還自己打起來了呢?!”
驛丞笑了:“這上牙齒還有磕破下嘴脣的時候呢。一家人都有幹仗的時候,何況是雲州?”
牛大人有些慌張,這雲州還能不能去了?到底安不安全呢?
牛大人擠出一抹笑,乾巴巴道:“宿州離雲州這樣近,您一點也不擔心?”
驛丞哈哈大笑:“有大將軍在,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雲州亂不起來!”
牛大人嘆氣,不好把心中的擔憂告訴其他人,不經意間看向門外,恰好見一商隊自北方向南而去。
他們步履匆匆,看上去很是急切。
依稀能看到他們的馬車上用油紙包裹着的貨物,還有一個個小陶罐……
“最新的《雲州週報》來了!”
“雲州內亂,草原部落和雲洲百姓幹起來了!”
“大將軍顧南夕自請罪!”
京都城內,步履匆匆的百姓們被賣報童這麼一吆喝,頓時來了興趣,掏了五文錢,買一份《雲州週報》。
打開報紙一看,映入眼簾的就是顧南夕的請罪書!
再細細讀下來,這才發現,原來是新加入雲州的七個草原部落和雲州城原本的百姓鬧起來了!
“嗐,我早就說過,本不是一家人,根本就沒法在一個鍋裡吃!連年都沒有過,就吵吵起來了!”
福全茶樓內,有人拿着《雲州週報》指點江山。
有書生模樣的茶客摸着鬍鬚,似乎智珠在握:“大將軍顧南夕的心是好的,但步子也邁得太大了一些。她所做的事,就好比我們大周把好幾個宗族融合到一塊兒去,哪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可不唄,這下子得到反噬了吧。唉,上好的局面被她自己搞得稀碎!”
有人看顧南夕的笑話,也有人在爲顧南夕擔心。
百川書院內,蘇玄明照常看《雲州日報》,第一眼就被版面內容給震驚到了。
“阿孃……”
蘇玄明的一顆心七上八下,恨不得立刻飛到阿孃身邊。
阿孃還好嗎?堂堂雲州刺史,自罰禁足兩個月,這面子該往哪擱?
蘇玄明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一想到,春節這樣熱鬧的節日,阿孃只能窩在小小的刺史府,孤苦伶仃,形單影隻,蘇玄明就心酸不已。
忍着難受,蘇玄明繼續看報。
視線很快就定格在一首曲譜上。
“團結就是力量?”蘇玄明跟着調調,哼了幾遍後,好似一道金光閃過,醍醐灌頂!
“原來是這個意思!”蘇玄明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所以,阿孃是已經預判到聖上會派監軍去雲州!
“乾孃在告訴我們,監軍不是問題!她讓我們去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蔣光海等人來到百川書院,作出和蘇玄明一樣的判斷!
陳逸軒想到宋知州寫給自己的信,舉一反三,也明白過來:“明面上是一封檢討書,實際上卻是一個招賢令!”
“敬佩乾孃的人,會前去雲州投奔!能看懂乾孃佈局的大才者,若有心,也會去雲州。”
蘇玄明想通後,心下一鬆,淚眼花花:“君子坦蕩蕩,阿孃這是在搞陽謀啊!”
相州,宋府,燈火通明。
今兒個,宋家女婿陳石海,攜妻子宋大娘子回宋府拜訪。
整個宋府爲二人辦了一場隆重的宴會。
“石海,此次科舉,是兩虎相鬥。如今朝堂局勢詭譎,晚三年在入場,也是一件幸事。”宋家家主很看好這個女婿,言語間很是體諒。
陳石海雖然對宋家隱隱有些不滿,但還是感激涕零道:“多謝岳父寬慰。在京都時,我時常聽聞百川書院的名號。可惜,待的時日短了些,瞭解不多。大朗是百川書院的學子,可願爲我解惑?”
衆人這才把視線投向角落處的宋知州。
宋知州正在丫鬟端着的銅盆裡洗手,聞言,眼珠子都沒轉一下,冷冷開口:“不願意。”
“你!”宋家家主心口一哽。
自從宋知州回來後,整個相州都雞飛狗跳!
原本想着,從他手裡撈點好處,卻沒想到,他打着宋家的旗號,暗暗打通商道。
等宋家回過味來,宋家商道已經被他挖去大半!
佔了這麼大便宜,這混賬子不僅不感恩,還見誰就懟誰!簡直豈有此理!
“莫以爲背靠雲州刺史顧南夕,你就安枕無憂!誰不知道,顧南夕已失了聖眷?!”陳家家主暗含威脅。
陳石海在一旁附和:“岳父說的對!雲州內亂,顧南夕下請罪書,成了整個大周的笑話。”
宋大娘子捂嘴笑:“畢竟是婦道人家,擔不住事。哪有堂堂刺史,不僅不罰當事人,反而自己認錯的?哪有一絲威嚴?”
宋夫人嗤笑:“遲早有一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他人做嫁衣裳。”
這個他人,自然就包括宋家!
宋知州冷笑,送給他們一句話:“放你孃的狗屁!”
乾孃的計謀,豈是這羣愚人能看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