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觀看過無數次木星的照片和3D還原模型,小阿萊克修斯依然被眼前那難以描述的景觀所震撼。
透過舷窗他看到自己的頭頂上就是無數扭曲的土黃色和藍色線條拼接成的天空,它們交錯,它們重疊,它們以人類所無法理解的規律組合在一起,一道一道由扭曲色塊組成的巨大條紋橫跨天際,似乎是混亂無序的圖案,但又好像是在無聲的傾訴着什麼。
小阿萊克修斯很難用自己已知的詞彙去形容他,他內心中隱約能夠捉摸到能夠詞,但卻說不出口。既不是美,也不是醜,既不是欣賞,也不是恐懼,他說不出那個詞是什麼,也說不出它背後的含義是什麼。
或許是一種極致的震撼吧,因爲這幅無比恢弘壯闊的畫卷之上,任何一個小小的細節都要比地球上最大的海洋都要大,一個最微小的風浪都要比珠穆朗瑪峰還要高,那些小小的顆粒每一個直徑上百公里,更不用說木星之上時時刻刻都在產生着無比巨大的風暴渦流,它們能夠持續上百年,比正常人的壽命還要長,這樣偉大的存在已經觸及到人類所能理解的極限了,宛如螻蟻永遠也無法理解人類一樣。
一顆衛星的陰影恰好落在一個巨型風暴的中央,好似一顆巨大的眼眸,正在凝視着他,從這以後,眼中每一個木星上的紅斑他都覺得像是眼睛一樣。
那些如觸手一般蜿蜒摺疊的線條看久了簡直讓人發瘋,然而小阿萊克修斯卻怎麼也沒辦法移開自己的視線,他有種錯覺,自己正在向那些巨眼當中墜落,它們像太陽一樣溫暖,像水一樣柔和,這些令人心生畏懼的眼睛,遠遠沒有那隻正盯着宇宙某處的無形之眼可怕,自從結晶體的襲擊發生後,小阿萊克修斯開始思考更多的東西,他越來越覺得外面無限的宇宙空間中,或許存在着某種意識形態,每時每刻都在觀察着這一切。
木星正漂浮在他頭頂,那詭異而美麗至極的花紋不停地翻轉變幻着,這是八眼蜘蛛第一次見到木星,就像之前尼普他們見到太陽一樣,被困在巨型鐵罐頭裡的人初次望向天空,那種強烈的感觸是難以言喻的。不過在這份驚豔衆生的美景背後,還有一個冰冷的事實,中間環也支撐不久了,頂層的防護層已經嚴重開裂,這才讓他們透過裂隙望向外面的星空……這巨大的裂隙會讓氧氣的外泄速度加快,殘存的氧氣正在被快速消耗着,雖然倖存者們已經在快速修補了,不過這點修補程度不過是杯水車薪,改變不了中間環正在快速死亡的命運。
他們改變不了……可是有人可以改變……
八眼蜘蛛正站在信號塔的頂層,接收到馬克他們的信號他振奮無比,他從來沒想到那一條信息真的帶來了希望,那一封在冰冷星河中閃着希望暖光的薄薄信件,給他們帶來了跨越三十多過年的援助之手。之前八眼蜘蛛對尼普說過,無論怎麼他都不會插手了,可看着所有人都在拼命改變自己的命運,他還是服輸了……
畢竟這一件事,除了他以外沒有人可以做到了,他將地下結構的密鑰交給了馬克他們,這也是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他一直被兄長們排斥在權力權力圈之外,他們懼怕自己,他們擔心這個聰明絕頂的弟弟會動那份屬於他們的利益,可即使如此,也沒有阻止八眼蜘蛛的行動,他接着情報工作的便利掌握了不少對自己有利的信息,其中還有不少至關重要的機密,地下結構的秘密就是其中一個。
“拜託了,這是我們能做的全部了。”八眼蜘蛛彷彿祈願似的低聲說道,眼前的屏幕已經漆黑一片了,他發出密鑰後那一邊就掛斷了通訊,不知道他們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啊,不過,這片星空真的很漂亮啊。”八眼蜘蛛身後的女孩感嘆道,她神經很大條的誇讚起那致命的星空,每一秒都有大量珍貴的氧氣在向那片星空流散着。
“你真是一點也不着急啊。”小阿萊克修斯苦笑道,“還有臉笑,明明是你的計算出了錯,你不是說我們還有幾個月可以活嗎?現在計劃成功了,但你看看現在的情況,不出一個月我們就要死於窒息了,還得是躲在封閉室內的情況下。”
“我哪能計算到那麼多詳細的東西。”
“也就是說你完全是在瞎搞的。”
“也不是啦。”奈樂吐着舌頭笑道:“我只是想鼓勵他們,我不希望人們在絕望中走向滅亡,我也沒想到最後居然真的成功了,計算錯誤的確是我的問題……中間環的剛體極限比我想的要小。”
“唉算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們也沒法親眼看一看星空,不是嗎?”八眼蜘蛛坐到了奈樂旁邊,如癡如醉的大吸了一口寶貴的空氣,“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可以這樣看着木星,這麼大、這麼漂亮的巨型星體就離我們那麼近,可我們的眼睛一直被鋼板遮擋着,這麼多年都沒有看到它的美麗,還真有點可惜啊。”
“我其實見過一次,乘坐飛船去空間站做研究的時候,不過……從這個角度看更好看了,也許是因爲有人陪我一起看吧,整個中間環的人此時此刻都在和我一起擡着頭望向木星,這種感覺真奇妙啊。”奈樂也學着八眼蜘蛛深呼吸了幾口,她手上還拿着他送的小生態球,視若珍寶的輕輕捧在手裡。
“你還帶着它啊,它很脆弱的,還是冰凍起來吧,如果解凍了,裡面的植物很快就會死的。”
“不,它會和我們一起被拯救的。”奈樂眼中有股不知道來由的自信,她捧起玻璃球體,木星折射的太陽光芒照耀在玻璃的表面也暖和了泥土當中的小小生物,“有一天我要把它埋回地球上,這個屬於我們的小小世界,會重新融入大的世界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