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飯的時候，芬媽依舊分了兩下里，端了兩大碗雞肉燉小蒜頭上桌，留了一大碗在廚房裡。肥腸燉洋芋和炒雞雜都端到桌上。小小的桌子，幾乎就擺滿了。孩子們爭先恐後的圍坐在桌子旁，秀想了想，就拿了兩個碗，筷子在燉雞的碗裡翻飛幾下就夾了好幾塊肉多骨少的，又舀了些飯，加了些雞湯，放在門外小凳子上。讓自己倆孩子在外面吃。
二蘭一看，也學着秀的樣子，給自己孩子也盛了，看看沒了小凳子，把芬媽牀上的被褥朝裡縐了縐，就讓倆孩子端在芬媽牀邊的牀幫上吃。招呼芬爸和媽還有弟弟來桌子跟前吃飯。芬媽看孩子們都在一邊吃去了，就喊老頭子和小兒子坐桌子邊。自己則站在屋門口，端着碗看着倆外孫，生怕倆孩子把飯湯灑在牀上了。
一家人吃飯，幾個孩子穿梭着這個來要肉肉，那個來要湯，只有秀的女兒吃得慢，不曾進來添。芬媽把廚房裡那碗也端了出來，自己卻緊着昨天剩下的肥腸洋芋吃。二蘭趁着媽來夾菜的時候，夾了兩塊雞肉到媽碗裡“媽，你也吃啊，咋就吃昨天剩的嘞”
芬媽說“吃，都吃，再不吃，這個就怕要壞了”
秀也說：“媽你坐下來吃。”其實她知道，家裡沒有多餘的凳子坐了。嘴裡說着，眼就在桌子上的碗裡瞄着下筷子挑哪塊。二蘭的筷子在雞肉碗裡翻來翻去，挑挑揀揀的選着自己要夾的。芬爸低着頭吃，其實眼睛一直就沒離開過在碗裡翻飛的幾雙筷子。二蘭應該是感知到了，也給芬爸夾了兩塊“爸，你吃，這塊肉多”
芬爸把碗朝身後移了移“你自己吃自己的，不用你夾菜。自己家裡，夾來夾去做啥”
秀笑笑不說話，只管挑自己喜歡吃的下筷子。
二蘭也沒理會爸的話，依舊在桌上的碗裡上下翻飛的翻菜吃。只有小兒子，默不作聲的吃。
秀最先吃完把自己的碗拿去放進廚房，出門去看了看倆孩子的碗，拿了進來分別又給他們挑了幾塊碗裡剩的不多的肉塊，倒了些雞湯，出去看着孩子吃飯了。
陸陸續續下桌，就剩芬媽還沒吃完，看看滿桌狼藉，芬媽才坐在桌前，倒了些湯在自己碗裡，倆外孫把碗就丟在牀沿也跟着跑了出去。芬爸一看，碗裡剩的有些飯，倆小傢伙淨吃肉了。把倆只碗端出去放在桌上，看了還在吃的老伴一眼，也出門口外去抽菸去了。
二蘭看着自己媽吃問道“媽，有針沒得？”
芬媽說“你這時候要針做啥？”
“掏牙縫”二蘭一邊用指甲扣着牙縫一邊說“裡面有顆牙不好，肉渣卡在裡面了，掏不出來”
芬媽說“牀頭上就插着一根針，連着線的，你去看”
二蘭走進去找了針，在芬媽跟前站着剔牙。
芬媽說”年紀輕輕的就牙不好。你這等歲數大了啷個得了。你隨你爸，你爸牙也不好”
二蘭笑着依舊在剔牙，看了一眼在外面抽菸的爸，坐在芬媽跟前悄聲說“媽，你別忘了跟爸說阿芬的事哦”
芬媽愣了愣，點點頭，把碗裡最後一口湯喝光了。開始收撿桌上的碗筷。二蘭一看，忙說“放着我來，我來”轉身進去把手裡的針又插在牀頭上，過來接過芬媽手裡那一摞碗，進廚房去了。
秀在門外，沒聽見開始二蘭和婆婆悄悄說的啥，但是看二蘭這殷勤勁，就對倆孩子說“快點吃，都吃完了，就等你們倆了。你幺爸等着洗碗吶”
芬媽說“不着急的，孩子吃飯不要催，催他做啥？”說着把桌上的都遞進廚房給二蘭去洗。拿了塊抹布，返身把桌子擦了擦，立起來在牆邊。
小兒子對芬媽說“媽，我下去了。”
芬媽看了看，說“去吧去吧，下面爐子上坐着水壺，你下去洗臉腳，記得爐子上換炭哦。今天一下午沒在，爐子不會滅了吧。”
“你走的時候封了爐子沒有嘛？”小兒子邊走出去邊問。
“換了塊炭，封了我纔上來的。”芬媽說。
秀看倆孩子吃得越來越慢，想來也是吃不下去了，就上前把碗端了“算了算了，都吃冷了，不吃了。”說着把飯碗裡剩的飯擡手就潑到了外面牆角地上，把碗拿進廚房，朝二蘭正在洗的盆裡一放，扭身出來了。
二蘭斜着眼看着丟在盆裡的倆碗，從窗子看出去，看見自己爸站在外面，穩了穩心神，還是把碗洗了。
芬媽擡頭看看天“這天老是陰着，又不下雨，又不出個太陽”說着就去把竹竿上晾着的被褥收來搭在肩膀上，扛着上樓去給二蘭鋪牀去了。
秀喊着倆孩子“走了下去了”從幾個孩子里拉過倆孩子，跟公公打了聲招呼“爸，我們回去了”就走了。
芬爸從鼻子裡嗯了聲，看着大兒媳帶着孫子走了，倆外孫圍着小外孫女不知在玩啥，就走進屋去了。
二蘭收拾着廚房，耳朵裡聽着裡屋，沒動靜，正想伸頭看一眼，突然聽見外面孩子咳咳乾嘔，顧不上溼了的手上還沾着油水沒洗，走到門口一看，小兒子正面紅耳赤使勁咳，像是嗓子眼裡卡了啥東西，漲得脖子臉都通紅，她忙上前抓着小兒子就照着背後猛拍幾下，一邊大聲問旁邊的大兒子“咋了？他咋了？吃啥了？”心想莫不是這孩子又吃了雞骨頭了？
大兒子驚慌的搖頭，芬爸剛進屋，就聽見外面二蘭大聲垮氣的聲音，也三步兩步走出來，就看見小外孫嘴裡終於卡出來幾顆帶着殼葵花籽，嚼得半截一塊的有的還是囫圇的，跟着又把剛纔才吃的東西也一股腦的咳吐出來了，稀糟糟的吐了一堆。
芬媽也從樓上着急忙慌的跑了下來”咋了，這是咋了？”
二蘭一看吐出來了，擰着小兒子的耳朵就問“你這死孩子，你哪裡來的瓜子？”小兒子正咳吐得喘不過來氣，還沒來得及張嘴哭出來，就被自己媽擰着耳朵，嚇得猛喘，說不出話來。
芬媽忙上前，扒拉開二蘭的手“你撒開，他吐成這樣，咋給你說？”把外孫摟在懷裡，在他背上輕拍“不怕不怕，吐出來就好了。你這是咋了？吃雞骨頭了？”
“吃啥子雞骨頭了？不知道哪裡來的葵花籽他連殼吃了卡着嗓子了”二蘭氣急敗壞的又扭頭問大兒子“你說，是哪裡來的？”
大兒子還是搖頭。二蘭在地上掃了一眼，看見門口位置有些葵花籽殼，立馬想到了大嫂，又回頭問小兒子“是不你舅媽給你的？”
小兒子在外婆懷裡，一邊哭，一邊點頭。二蘭伸手在他包裡掏，裡面還有一顆，氣得一指頭戳在小兒子額頭上“咋不卡死你算了！”